"够了!"柳陌原突然扣住沈玥彤手腕,力道大得鎏金护甲割破她皓腕,"都当本王死了不成?"血珠滴在林氏惨白的脸上,混着脂粉晕开妖异的红。
廊下更鼓恰在此时敲响,沈玥彤顺势跌进柳陌原怀中。她染血的指尖抚过他心口旧伤,声音轻得像飘雪:"陌原哥哥可知,当年那碗毒药..."温热气息喷在他喉结,那里还留着她的牙印。
"世子!"侍卫突然破门而入,"二公子带着羽林卫围了王府!"
柳陌原猛地推开怀中人。沈玥彤踉跄着扶住屏风,看见他眼底腾起的杀意与三年前如出一辙。那时她也是这样笑着饮尽交杯酒,在他毒发时咬着他的喉结说:"我要你永远记得..."
"备甲。"柳陌原扯下玉佩砸在地上,羊脂玉碎片迸到沈玥彤裙边,"看好你的好彤儿。"这话是对着暗卫说的,十二把淬毒袖箭同时对准了世子妃的心口。
林氏突然尖叫着往外跑,却被门槛绊倒。沈玥彤弯腰扶她,护甲尖不着痕迹地刺入她后颈:"妹妹当心身子。"林氏惊恐地摸到颈后血珠,突然捂着肚子蜷缩成团。
"姐姐...你好毒..."林氏嘴角溢出血沫,染红了沈玥彤月白裙裾。
柳陌原系甲胄的手顿了顿。沈玥彤掏出血玉瓶扔过去:"麒麟血解药,陌原哥哥是要救你的骨肉,还是..."她染血的唇贴近他耳畔,"去救你藏在西郊别院的白月光?"
王府外突然响起箭矢破空声,沈玥彤趁机拔下东珠步摇。拇指大的明珠滚落,露出中空金管里藏着的密信——这是今晨信鸽从东宫带来的。
"柳陌原!"她突然扑向正在佩剑的男人,袖中滑出的匕首精准挑开他护心镜系带,"三年前你让我父王战死漠北,今夜我要你..."
轰隆巨响打断了她的话,二公子带着撞木破开朱漆大门。沈玥彤的匕首突然转向,擦着柳陌原脖颈刺入他身后刺客心口。血雾中她笑得凄艳:"欠你的洞房花烛,今夜该还了。"
柳陌原反手将她扯到身后,长剑贯入二公子右肩时突然顿住——那伤口位置与三年前他在漠北中的箭伤分毫不差。
"原来是你。"他震碎长剑,任碎片扎进掌心,"当年给突厥通风报信的..."
沈玥彤咬破舌尖,将毒血渡进他口中:"父王拼死送回的不是战报,是你通敌的密函。"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箭伤,"这一箭本该要你的命..."
羽林卫的火把照亮她苍白的脸,柳陌原突然想起大婚那夜。她穿着嫁衣坐在血泊里,笑着把毒酒喂到他唇边:"饮了这杯,你我便是一体..."
"世子!"暗卫的惊呼声中,柳陌原抱着昏迷的沈玥彤撞开密室机关。石门落下时,他撕开她染血的衣襟,对着那处箭伤俯下身——与他心口的疤痕恰成阴阳双鱼。
……
暮春的细雨顺着端王府琉璃瓦滴落,沈玥彤葱白指尖掐着白玉瓷盘边缘,耳坠上东珠随着她转身叮咚作响。"今日这道翡翠芙蓉羹,妾身可是用露水煨了三个时辰。"
"世子妃又在糟蹋食材。"柳陌原斜倚紫檀雕花榻,玄色暗纹锦袍领口微敞,玉骨折扇挑起翡翠帘,目光扫过青瓷碗里碧色汤羹:"江南水芙蓉该取辰时初绽的花瓣,你这花瓣边缘泛黄——是卯时三刻采的。"
廊下偷看的丫鬟们憋着笑挤作一团。自半月前圣上赐婚,这位将门之女踏进端王府起,世子爷的刻薄话倒比往常多了三成。沈玥彤却不恼,鎏金护甲叩在碗沿发出清响:"夫君既知时辰,怎不知妾身寅时便守在荷塘?"
忽有疾风掠过雕花窗棂,侍卫长顾飞白挟着湿气闯入:"禀世子,城西暗桩截获密信。"话音未落,柳陌原倏地起身,腰间龙纹玉佩撞在案几上清脆作响。沈玥彤瞥见信笺边缘的朱砂印记,瞳孔微缩——那是北狄王室独有的火漆。
"彤儿。"柳陌原突然转身,方才的懒散神色尽收,凤目如淬寒星:"去取我的玄鳞剑。"沈玥彤怔在原地,大婚月余,这是他第一次唤她乳名。红木剑匣开启的刹那,她指尖抚过剑鞘上斑驳的旧痕,忽觉这柄饮过万人血的凶器,竟比想象中轻三分。
地牢阴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涌来时,柳陌原正捏着犯人下颌冷笑。沈玥彤看着刑架上血肉模糊的细作,忽然伸手按住丈夫手腕:"且慢。"她摘下鬓边金丝八宝簪,在众人惊诧目光中挑起细作衣襟:"北狄人惯用驼绒织里衣,这却是上好的吴棉。"
柳陌原眉峰微动,忽然扯过沈玥彤手腕按在石壁上,力道大得她腕间玉镯撞出裂痕:"妇道人家懂什么..."话音戛然而止,细作袖中寒光乍现,三枚透骨钉直扑沈玥彤面门。电光火石间,玄鳞剑出鞘的龙吟震得烛火摇曳,暗器叮当落地时,沈玥彤云鬓间一缕青丝正缓缓飘落。
"好俊的身手。"她仰头望着将自己护在怀中的男人,朱唇勾起讥诮弧度:"原来夫君拿剑比拿筷子顺手。"柳陌原收剑的手顿了顿,忽觉掌心温热——沈玥彤腕间渗出的血珠,正沿着他指缝蜿蜒成线。
三更梆子响时,沈玥彤端着药盏推开书房门。柳陌原正在灯下摩挲那枚碎裂的玉镯,见她进来,抓起案上凉透的杏仁酥便砸:"说过戌时后不进荤腥..."话音未落,喉间突然腥甜,竟呕出口黑血。
"杏仁酥里掺了断肠草。"沈玥彤扣住他命门,金针已没入三处大穴:"夫君可知,你每日戌时饮的君山银针,恰能催化此毒?"柳陌原喘息着望向女子沉静如水的眼眸,忽想起大婚那夜合卺酒入喉时,她亦是这样洞悉万物的神情。
窗外惊雷炸响,顾飞白带人破门而入时,只见世子妃广袖翻飞如蝶,十八枚金针在烛火下织成密网。柳陌原唇色由紫转白,喉结滚动着挤出话语:"你究竟..."沈玥彤指尖抹去他唇边血渍,笑意比案头白海棠更冷:"夫君若肯吃口妾身熬的粥,妾身便告诉你,为何北狄细作要混进端王府的...小厨房。"
雨声渐歇时,柳陌原望着青瓷碗里莹白的燕窝薏米粥,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总会有个人,能治得了你这张刁嘴。"他舀起半勺送入口中,竟尝出七分甘冽三分清苦——是沈玥彤割破指尖滴入的解毒血。
沈玥彤将最后一片荷叶折成莲花状时,铜漏的刻度正指向未时三刻。青瓷碗里碧色的羹汤浮着几粒莲子,细碎的水珠顺着碗壁滑落,在案板上洇出暗色的痕迹。
"世子妃的手艺倒是愈发精进了。"掌勺的赵嬷嬷倚着门框,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在竹帘上叩出脆响,"只是这荷叶羹向来是侧妃娘娘的体己菜,您这般...怕是白费心思。"
铜勺在瓷碗边缘轻轻一碰,清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两只白鹭。沈玥彤挽起素色广袖,指尖还沾着新荷的清香:"嬷嬷可知王府东墙外那株百年槐树?"她忽然转身,眼底映着窗外斑驳的竹影,"前些日子雷雨交加,老树折了最粗壮的枝桠,偏生新抽的嫩芽倒活了下来。"
赵嬷嬷脸色微变,正要开口,忽闻庭院传来环佩叮咚。湘妃竹帘被金丝绣鞋挑起,林婉如鬓间的金累丝镶玉蝶簪晃得满室生辉:"姐姐竟在此处?"她以帕掩唇,目光掠过案上的青瓷碗,"听闻姐姐近日总往厨房跑,妹妹还当是下人们伺候不周呢。"
沈玥彤将食盒的鎏金铜扣轻轻扣上:"王爷前日咳疾复发,我不过略尽孝心。"
"孝心?"林婉如忽地笑出声来,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红木食盒上,"姐姐怕不是记错了,王爷的膳食向来由我..."话音未落,她突然踉跄半步,食盒应声而落。碧玉莲子滚落青砖,荷叶羹泼溅在沈玥彤月白裙裾上,洇出大片暗色水痕。
"放肆!"柳陌原的声音裹着秋霜破空而来。玄色蟒纹锦靴踏过满地狼藉,在沈玥彤面前投下浓重的阴影。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力道大得仿佛要碾碎玉骨,"本王竟不知,世子妃这般爱演苦肉计。"
林婉如慌忙跪地,却悄悄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沈玥彤望进那双淬冰的凤眸,三年前大婚时的合卺酒似乎还在喉间灼烧:"世子不妨尝尝这羹汤。"
"你也配提'尝'字?"柳陌原甩开手,接过侍从递来的云锦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指尖,"三年前那碗杏仁酪的滋味,本王可还记得真切。"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沈家送你来当细作时,没教过你下毒要换方子?"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沈玥彤独自跪在佛堂。膝下的蒲团浸着潮气,供案上鎏金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她望着莲花座上的观音像,忽听身后木门吱呀轻响。
"世子妃好定力。"柳陌原的声音在空寂的佛堂回荡,他腰间羊脂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西郊马场新得了匹汗血宝马,明日辰时..."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沈玥彤手中泛黄的纸笺,脸色骤变。
沈玥彤将密信举至烛火上方:"世子当真以为,三年前是沈家要杀你?"火舌舔上信纸边角,隐约露出"北狄"二字,"今夜子时,城南土地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