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倒是比刑部探子还警觉。"他笑着将她抵在书架上，染血的鸳鸯佩贴着她颈侧游走，"不如说说看，那支藏在玉簪里的红绳，究竟系着哪份密报？"
沈玥彤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抚过他心口新添的刀疤："世子错了。"她从发间拔下玉簪，鹤羽机关弹开，露出半卷浸透朱砂的密信，"我娘用血写的不是情诗，是十二年前中秋夜，你在白鹤观前埋下的军械库分布图。"
窗外惊起寒鸦掠过残月，柳陌原瞳孔骤缩。记忆如潮水翻涌——那年他扮作道士在观中修行，实则监视着前来还愿的戏班少女。她发间玉钗的流苏穗子扫过他手腕，与此刻沈玥彤腰间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动棋呢。"沈玥彤突然扯断红绳，将密信投入炭盆。跳跃的火光照亮她唇角笑靥："可惜你漏算了第三张地图。"她从袖中取出半幅褪色的江防图，焦黑边缘正是柳陌原暗卫潜伏的渡口。
柳陌原猛地扼住她咽喉按在案上，烛火爆开的火星溅在两人相贴的肌肤上。案头舆图被骤然掀起的狂风卷走，露出压箱底的密匣——里面装着的，竟是沈玥彤母亲当年亲笔所书的《霓裳羽衣曲》曲谱。
"夫人可知为何班主坚持用朱砂写遗言？"他指尖抚过她腕间褪色的红绳，那是他用母亲血迹温养了十年的信物，"因为真正的秘宝......"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金戈相交之声，十二个蒙面人破窗而入，袖箭直指沈玥彤心口。
……
柳陌原手中的青铜酒樽突然顿在案上，琥珀色的酒液在摇晃中洒出几点，在青砖地面蜿蜒成蛛网般的痕迹。他盯着沈玥彤指间转动的玉簪，簪头鹤羽折射出的烛火在她眼底跃动出奇异的光："洪都地势如棋盘，改动河道如同动龙脉......"
"可若不动龙脉，如何拔出贪腐的毒瘤？"沈玥彤忽然贴近他耳畔，发间海棠银簪擦过他锁骨处的旧箭疤。十年前那个雪夜，她也是这样贴着他渗血的胸口，颤抖着说出戏班藏宝的秘密。
柳陌原喉结滚动，伸手按住她腰间玉带穗子。窗外忽起北风，卷着残烛扑向书架，数十卷漕运账册哗啦啦散落满地，每页都盖着暗红的火漆印——正是今晨他在码头见过的那些船只！
"夫人可知那白鹤观后山的泉眼？"他忽然拽着她退至雕花木门后，指尖抚过门缝里暗藏的机关，"十二年前中秋夜，你娘就是在这里......"
沈玥彤猛地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腕间玉镯。镯面荷花纹深深陷进皮肉，与记忆中戏台上的水袖重叠："你早就知道？！连我母亲当年送的那支玉簪......"
"洪都秋收最好的年景，"柳陌原忽然打断她，指尖抚过她发间玉簪的鹤羽，"是五年前。"他转身走向雨幕中的老柳树，树皮皲裂处渗出暗红色汁液，"那年户部拨下的治水银两，足够买下整个戏班子。"
沈玥彤望着他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今晨在码头见到的场景。数十艘漕船满载乌桕木料驶向金陵，船头悬挂的玄色旗帜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她解下披帛裹住发抖的肩头，却触到内袋里硬质的丝绢包——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遗物，浸透了朱砂的戏服残片。
"世子可知为何要在初冬查田？"她忽然轻笑一声，将玉簪插在他发间。鹤羽拂过他紧绷的下颌线，"等开春栽新苗时，那些贪官的坟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柳陌原猛地将她拉进怀里，隔着狐裘都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侍卫的禀报声穿透雨幕："世子！刑部急报！戏班班主遗骸......在朱砂田里找到了！"
沈玥彤望着他耳垂上凝结的雨珠，突然伸手擦掉。那滴水顺着喉结滑入衣领，与记忆中母亲咽下的血滴重合。她在他耳边低语："那年你说要查清漕运贪腐，原来是要给戏班子所有人......"
柳陌原瞳孔骤然收缩，反手扣住她的腰往祠堂方向退去。祠堂飞檐上的青铜铃铛在风中狂响，惊起一群寒鸦掠过残破的戏台。他贴着她耳畔低笑："夫人可知，那支玉簪里藏着的红绳......"
沈玥彤攥着烛台的手指节发白，窗棂外骤起的喊杀声像是千万只利刃划破夜空。她将三支狼牙箭扣进袖中，赤金护甲与丝绸寝衣相摩擦发出细碎声响，转头看向镜中尚未卸下的凤冠霞帔——这身喜服竟成了今夜最锋利的软甲。
"娘娘快走！"贴身侍女春桃的惊呼声从门缝里漏进来，"世子带兵出庄迎战了！"
珠帘被金丝履重重踢开时，沈玥彤已握住门边悬挂的青铜剑。剑柄缠着的红绸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像极了新婚那夜柳陌原为她系上的同心结。
"让暗卫全部退守东厢。"她抹去脸上溅到的烛泪，目光扫过屏风后密密麻麻的刀疤，那是当年老太君派人暗杀留下的，"传令厨房升起狼烟，就说庄子里有二十个死士......"
话音未落，玄铁大门轰然洞开。柳陌原的玄色战袍浸透了血污，腰间佩剑还在往下滴落黑红液体。他看见妻子手中握着的青铜剑时瞳孔微缩，那是他亲自从边关带回来的龙渊剑，此刻却像条毒蛇般缠绕在她素白指尖。
"夫人这是要学梁红玉击鼓抗金？"柳陌原冷笑一声，剑尖挑起她鬓边垂落的珍珠步摇，"可惜妾身没听过哪个聪明人能在乱军之中谈笑风生。"
沈玥彤任由冰凉的珠玉滑落掌心，忽然抬手抓住他染血的披风："世子可知为何山匪偏选今夜来犯？"她踮脚凑近他耳边，呼吸拂过他颈侧狰狞的箭疤，"前日驿站截获的密报说，三百轻骑会在酉时三刻从东山包抄......"
柳陌原猛地抽身后退半步，剑鞘重重砸在地上发出金石之音。他看着妻子从容走向妆台，指尖抚过她颈间新添的淤痕——那是昨夜他失控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她却恍若未觉，正将胭脂盒里的朱砂细细碾成粉末。
"告诉传令兵，就说庄中只有老弱妇孺。"沈玥彤突然转身，朱砂在指尖凝成血色符咒，"让西厢房的暗卫扮作伤兵往北逃，等那些强盗追到岔路口......"
箭雨破空而至的瞬间，柳陌原终于看清她袖中的狼牙箭。三支精钢打造的箭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寒光，与二十里外山匪使用的淬毒弩箭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