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蓟剑尖挑开狼牙，内里掉出张浸血的羊皮卷。沈玥彤展开时瞳孔骤缩："漠北兵防图？"柳陌原染血的指尖抚过地图边缘："父王让我查的...从来不是军饷..."
沈玥彤突然捏碎狼牙，将粉末撒入晨雾："世子这病，怕是还要再装三个月。"她转身时石榴裙摆扫过柳陌原掌心，留下道暗红血痕——正是那日她割腕取血的旧伤。
凌蓟默默将染血的剑穗换成新银铃，铃声与沈玥彤腕间银镯共鸣震颤。山风卷起烧剩的狼裘残片，露出背面绣着的端王府徽记。三人对视的刹那，京城方向传来丧钟——整整二十七响。
乌篷船撞开第七个漩涡时，沈玥彤腕间的银镯突然泛起幽蓝。她倚着舱门剥菱角的指尖一顿，碎屑飘落在柳陌原铺开的河道图上，正盖住朱砂圈着的黑水渡。
"戌时三刻，巽位生变。"她将染了蔻丹的指甲点在图纸某处，船舱昏黄的灯笼突然爆出个灯花。
柳陌原握着狼毫的手腕悬在半空，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个狰狞的鬼面："王妃何时学会观星了？"他笔锋忽然转向，勾出她垂在肩头的一缕青丝，"莫不是昨夜..."
凌蓟掀帘进来的瞬间，沈玥彤突然打翻砚台。浓墨泼上河道图时，她袖中银针已钉住舱外掠过的黑影。船身猛地倾斜，柳陌原揽住她腰肢旋身避开破窗而入的鱼叉，暗格里的密信散落如雪。
"好个风平浪静！"凌蓟雁翎刀劈断缆绳，被斩落的半截绳头竟缠着条赤红水蛇，"漕帮的赤链阵！"他踹开舷窗，月光下河面浮起无数殷红蛇眼。
沈玥彤反手将药粉撒向烛火，爆燃的绿焰中映出柳陌原苍白的脸："东南方三十丈，有沉船桅杆。"她扯断珍珠项链，浑圆的南海珠滚进他掌心，"含住，可避蛇毒。"
柳陌原却捏碎珍珠，沾着荧光粉的指尖划过她唇线："爱妃记错了。"他舔去她唇角沾着的碎屑，"南海珠遇赤链毒会变..."
船底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沈玥彤推开他扑向舱角的青花瓷缸，缸中游弋的锦鲤突然翻起肚皮："水鬼凿船！"她掀开暗板抽出把玄铁弩，"凌护卫，东南巽位！"
凌蓟的响箭破空瞬间，柳陌原已撕开锦袍下摆。沈玥彤瞥见他腰间渗血的绷带，突然将弩箭转向他心口："别动！"箭矢擦着他耳畔射穿舱板，钉住个口衔刀片的蛙人。
"王妃好箭法。"柳陌原扼住她握弩的手，将人逼到浸水的舱角，"只是这破甲箭产自漠北军械司..."他指尖抚过箭尾鹰羽，"你兄长沈怀瑾旧部，上月刚因私售军械被斩。"
船身剧烈晃动，凌蓟的怒吼混着水花传来："弃船！"沈玥彤趁机将袖中药囊塞进他伤口："世子不如猜猜，此刻你血里流着的是孔雀胆还是鹤顶红？"
柳陌原突然闷笑，沾血的手掌扣住她后颈压向自己："是合欢散。"他眼底泛起不正常的金芒，蛊虫纹路顺脖颈爬上耳后，"王妃可闻到舱里突然多出的曼陀罗香？"
沈玥彤瞳孔骤缩，腕间银镯突然炸开，淬毒的银针尽数没入他肩胛。柳陌原吃痛松手时，她已翻身跃上舱梁："三年前你在我茶里下牵机药，就该知道..."话音未落，船底轰然炸开。
凌蓟破水而入的瞬间，柳陌原用软剑缠住沈玥彤脚踝。两人坠入刺骨河水中时，她看见上游漂来七盏血红河灯，每盏都贴着褪色的喜字。
"闭气！"柳陌原突然渡来口腥甜的气息。沈玥彤挣扎间咬破他舌尖，却尝到熟悉药香——正是她今晨掺在胭脂里的解药。无数赤链蛇从河灯中涌出，缠住他们下沉的身体。
凌蓟的刀光在水下划出银弧，割断蛇群时冒出一串血泡。沈玥彤摸到柳陌原腰间虎符，借着月光看清内侧刻着的生辰——竟与她胞弟沈怀瑜忌日相同。
两人浮出水面时，河面漂满翻肚的鱼尸。柳陌原将她推上浮木，自己却突然下沉。沈玥彤反手拽住他发冠，金丝帛裂开的刹那，她看见他后背浮现完整的蛊王图腾。
"当年沈家祠堂..."柳陌原呛着水抓住浮木，腕间紫黑脉络已蔓延至心口，"那对阴阳铃..."
对岸忽然亮起火把，凌蓟的唿哨声刺破夜空。沈玥彤将银簪刺入他曲垣穴："撑到子时，我告诉你铃铛下落。"她扯开他衣襟，就着月光在蛊纹上画出星图，"看到天枢位没有？当年我娘就是在这里..."
柳陌原突然翻身将她压入水中，躲过破空而来的淬毒弩箭。沈玥彤在窒息中摸到他心口跳动的蛊虫，突然狠狠咬破指尖。鲜血染红水面时，所有赤链蛇发疯般扑向放冷箭的芦苇丛。
凌蓟驾着小舟劈浪而来，船头堆着三个浸水的桐木箱："捞到好东西了！"他甩出飞爪拉他们上船，"永昌票号的暗镖，里头全是..."
柳陌原咳着血打开木箱，瞳孔骤然收缩——整箱南诏秘药下，压着沈家灭门案的卷宗。沈玥彤湿透的嫁衣贴在箱面，正遮住卷宗末尾朱砂批注：主谋柳陌原。
沈玥彤指尖刚触到青布包裹的系带，船舱外忽传来三声短促的鹧鸪啼。凌蓟按剑的手微微一颤，剑穗银铃在潮湿的空气中竟未发出声响。
"这些都是从南市药铺搜罗的？"她解开包裹时，鎏金护甲故意划过最上层的白玉瓶。凌蓟垂首应道："按世子妃吩咐，避开了端王府常去的几家。"
柳陌原斜倚舱门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手中把玩的青铜虎符突然贴上沈玥彤后颈："爱妃这般大张旗鼓地购置毒物，莫不是想谋杀亲夫？"他笑着避开沈玥彤反手甩出的金针，针尖没入舱壁时带起缕焦糊味。
沈玥彤捏起个黑陶小罐，丹蔻划过封口的蜜蜡："世子这般说辞，倒像是忘了三日前那盏掺了离魂散的参茶。"她突然将陶罐掷向凌蓟，"接着！"
凌蓟接罐的刹那，柳陌原的软剑已挑开他袖口。一道寸许长的伤口泛着青黑，赫然是南疆特有的蛇吻镖所伤。沈玥彤广袖翻卷，腕间银镯迸射的蚕丝缠住凌蓟手腕："凌侍卫这伤，不像是在药铺落下的。"
船舱突然剧烈摇晃，柳陌原揽住沈玥彤的腰肢旋身避开泼洒的药粉。凌蓟剑鞘横扫，打翻的烛台点燃满地褐色的雄黄粉，腾起的烟雾中浮现出七双幽绿瞳孔。
"果然是你。"沈玥彤金簪划过凌蓟颈侧，挑出片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布满蛇鳞状纹路，眼瞳缩成竖线："世子妃好眼力，可惜..."
话音未落，七个蛇瞳人自烟雾中暴起。柳陌原将虎符按入舱板缝隙，机关转动的声响中，四面舱壁弹出淬毒弩箭。沈玥彤扯过青布包裹挡在身前，药瓶相撞的脆响里混着毒箭没入血肉的闷声。
"东南角的陶罐！"她厉喝声中，柳陌原踢碎那个缠着红绳的药罐。紫色粉末遇风即燃，将两个蛇瞳人烧成焦炭。凌蓟——或者说假凌蓟突然咬破舌底毒囊，黑血喷向沈玥彤面门。
柳陌原玄色大氅卷住毒血，布料瞬间腐化成灰。沈玥彤趁机将银针刺入假凌蓟眉心，挑出条扭动的双头蛇蛊："西疆的傀儡术，倒是比南疆精致些。"
残余的蛇瞳人见状欲逃，却被凌蓟本尊堵在舱门口。真正的凌蓟剑尖滴血，哑声道："属下追踪这群蛇奴三日，终于..."
"终于赶上看戏了？"柳陌原笑着咳出淤血，掌心暗器纹路印在沈玥彤后腰，"爱妃故意用雄黄粉引蛇出洞，却拿为夫当饵。"
沈玥彤捏碎个碧玉瓶，将解药撒入燃烧的毒烟："世子若不吞了那半颗假死药，怎会引得蛇奴首领现形？"她突然扯开柳陌原衣襟，心口处朱砂痣旁赫然钉着枚蛇牙状的暗器。
凌蓟的剑哐当落地。柳陌原却笑着拔出暗器，伤口涌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靛蓝色："爱妃可知西疆有种蛇，专爱咬装死之人？"
船舱外忽传来重物落水声，沈玥彤推开舷窗时，只见江面浮着具戴着蛇纹面具的尸体。她将染血的蛇牙暗器浸入药酒，酒色霎时化作墨黑："世子这苦肉计，险些骗过妾身。"
柳陌原苍白的指尖抚过她鬓边金钗："若非爱妃在假死药里掺了追踪香..."他话音戛然而止，因着沈玥彤突然将唇印上他伤口。血腥味在舱内弥漫时，她齿间咬着粒冰珠："下次再敢擅自吞毒，我便让你真死七日。"
凌蓟默默将染血的剑穗换成新银铃，铃声与江风应和。沈玥彤展开从假凌蓟身上搜出的羊皮卷，眸光骤冷："西疆王庭要的不是虎符，而是世子项上人头。"
柳陌原把玩着蛇牙暗器，突然将其按入舱壁裂缝。机关转动的声响中，暗格缓缓升起个鎏金筒："他们要的，怕是这个。"筒中落出的并非密信，而是半块带齿痕的玉璜——正是皇帝随身之物。
沈玥彤腕间银镯突然迸裂，碎玉在舱内划出七道寒光。柳陌原揽着她滚入床榻下方，方才立足处已钉满毒镖。江水拍打船舷的声响中，传来个沙哑的声音："世子妃好手段，可惜玉璜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