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夜......"沈玥彤喉间腥甜翻涌，染红了月白领口。柳陌原欲扶她的手僵在半空，腕间红绳上系着的翡翠平安扣，正与她妆奁最底层那半枚严丝合缝。
沈玥碧突然抓起妆台上的剪子，寒光闪过处青丝委地："你们一个冒名顶替，一个错认夫君，倒真是天造地设！"她将断发掷向炭盆，火苗窜起时露出腕间银铃——与柳陌原书房暗格中的竟是一对。
惊雷再次炸响，沈玥彤忽然记起大婚那日合卺酒的味道。辛辣中带着苦杏味，与当年火场中喂她喝的参汤如出一辙。原来从始至终，她都被困在这对龙凤胎姐弟的戏局里。
"阿姊何必说破。"柳陌原突然轻笑，玉冠坠地时散落的长发与沈玥碧如出一辙。他指尖抚过沈玥彤惨白的唇："三年来，夫人不是也很享受......"话音未落，沈玥彤已抽出他腰间软剑。
剑锋划过锦帐，二十四个鎏金帐钩齐齐断裂。沈玥彤踩着一地狼藉逼近："所以世子每次与我亲近都要熄灯，是怕我看见你耳后光洁的皮肤？"她剑尖挑开柳陌原衣领，锁骨处赫然有道陈年咬痕。
沈玥碧突然疯癫大笑，赤足踩上满地碎瓷："我的好弟弟，你可还记得十岁那年......"她扯开柳陌原中衣，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间，竟有枚与沈玥彤眉心血痣别无二致的烙印。
暴雨倾盆中，更鼓声遥遥传来。沈玥彤手中软剑"当啷"落地，她终于看清柳陌原腰间银链锁着的玉佩——正面刻着"碧"，背面刻着"原"。
沈玥碧指尖的茶盏猛地一晃，碧螺春泼湿了石榴裙上绣的缠枝牡丹。她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见沈玥彤已经扶着紫檀案几站起身，鎏金护甲在窗棂透进的光影里泛着冷光。
"三弟越发没规矩了。"沈玥彤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已被撞得哐当乱响。十七岁的沈家三郎提着染血的马鞭冲进来，玄色劲装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沈玥碧惊得打翻针线篓子，五色丝线滚了满地："三郎这是......"
"二姐好手段！"沈三郎将个沾泥的布包砸在绣架上，腥臭液体瞬间浸透未完成的《莲生贵子》图。他靴尖踢开试图阻拦的丫鬟，赤红着眼指向沈玥碧："城西乱葬岗新添的婴尸，襁褓里可裹着你院里的云锦！"
沈玥彤瞳孔微缩。那布包散开处露出半截青紫小脚，脚踝系着的银铃铛刻着沈家族徽——正是去岁沈玥碧"夭折"的庶子之物。
"三弟慎言！"沈玥碧染着蔻丹的指甲掐进掌心，鬓边珍珠步摇乱颤："那孩子先天不足，我亲自盯着入的棺......"
"入的什么棺？"沈三郎突然扯开衣襟，心口三道狰狞抓痕还在渗血："昨夜我追查私盐案到义庄，这死婴竟从棺材里爬出来咬人！"他甩出个裂开的玉蝉："二姐可认得这陪葬物？"
沈玥彤俯身拾起玉蝉。蝉翼处细微的南疆符文在日光下泛着幽蓝，正是太子妃母族擅长的噬魂咒。她忽地想起上月端王侧妃棺中也有此物，转头却见沈玥碧袖中滑出半截黄符。
"三妹救我！"沈玥碧突然扑过来攥住她裙裾，杏色裙裾上顿时洇开暗红手印："是太子妃逼我养鬼婴，那些婴孩都是她从......"
窗外骤然掠过黑影。沈玥彤反手拔出金簪刺向梁柱，却听沈三郎闷哼一声——他后颈不知何时趴着只血红色壁虎，尾尖正往衣领里钻。
"闭气！"沈玥彤扯落腰间香囊砸向壁虎，雄黄粉混着朱砂在空气中爆开赤雾。那毒物发出婴啼般的惨叫，落地竟化作滩腥臭血水。
沈玥碧趁乱往门外逃，却被闻声赶来的柳陌原用剑鞘抵住咽喉。世子玄色蟒袍上还沾着演武场的尘土，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沈家这是要在我端王府唱全本《目连救母》？"
"世子明鉴！"沈玥碧瘫坐在地，腕间突然浮现蛛网状青纹："他们在我饮食中下蛊，若不听命行事，七窍便要涌出......"
话音未落，她耳中真的爬出数条透明蛊虫。柳陌原剑尖疾挑，蛊虫落地即燃起幽蓝火焰。沈三郎突然抽搐着跪下，从口中呕出团缠绕着胎发的血肉。
"噬亲蛊。"沈玥彤用金簪挑起那团血肉，露出里面裹着的青铜钥匙："怪不得三弟能寻到鬼婴——二姐早将母蛊种在他心脉了罢？"
沈玥碧突然癫狂大笑，眼角崩裂流下血泪："三妹不愧是祖父选中的鬼眼通！可惜你算不到......"她猛地咬断舌根，喷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朱雀图腾。
柳陌原挥剑劈散血雾，却见沈玥碧尸身迅速干瘪成皮囊。沈三郎颈后伤口窜出红线，眨眼间便在眉心汇成朱砂痣。
"好个移魂术。"沈玥彤将青铜钥匙浸入雄黄酒，铜锈褪去后显出东宫印鉴："劳烦世子将这份大礼，连带着前日刑部大牢暴毙的私盐贩子，一并呈给御史台。"
暮色渐沉时，沈家嫡母的哭嚎声响彻王府。沈玥彤站在廊下看仆人冲刷青石板，忽然被柳陌原从身后拥住。他掌心躺着枚裂开的玉蝉，蝉腹中空处藏着半片金箔，上面依稀可见"温知虞"三字。
"看来有人想借沈家的手，把水搅得更浑。"他咬着她耳垂低语，目光落在西厢房新供的送子观音像上。那观音怀中的婴孩，不知何时变成了倒坐莲台的姿势。
沈玥彤指尖深深掐进黄花梨木椅背，雕花缝隙里渗出暗红血珠。窗外暴雨如注，却浇不灭她盯着沈玥碧肩头齿痕时眼底的火焰："二姐这身伤，是要演给谁看？"
"自然是演给妹妹瞧啊。"沈玥碧慢条斯理拢好衣襟，染着蔻丹的指甲突然戳向柳陌原心口："当年他在我身上留了多少印记，如今便该在你身上讨回来——你说是不是，我的好弟弟？"
柳陌原腕间佛珠"啪"地断裂，檀木珠子滚过沈玥彤绣着金凤的鞋面。他抬手欲碰妻子肩头，却被她反手甩开。鎏金护甲划过他脖颈，带出一道血线。
"三年前护国寺大火......"沈玥彤突然抓起案上铜镜砸向沈玥碧："你既与他换了身份，为何又要我救他！"镜面在沈玥碧脚边迸裂，映出她耳后褐色胎记——与柳陌原大婚当夜戴着的假皮位置分毫不差。
沈玥碧赤足踩上碎镜片，血痕蜿蜒如蛇："自然是要你亲手把软肋递到我们手中啊。"她突然扯开柳陌原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箭伤："就像你父王当年，亲手将淬毒羽箭射进我母亲胸膛！"
惊雷劈开夜幕，沈玥彤踉跄着撞翻博古架。青瓷观音像轰然碎裂，露出中空腹腔里半枚染血玉佩——正面刻着"端"字，背面是沈玥碧方才提及的"碧"字。
"原来父王书房暗格里的......"沈玥彤攥着玉佩的手不住颤抖。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问及生母，老王妃总要焚香三日——那香炉里飘出的，分明是掩盖腐尸气味的沉水香。
柳陌原突然擒住她手腕，翡翠扳指硌得人生疼："夫人可还记得合卺酒的味道？"他指尖抚过她颈间跳动的血脉："当年你母亲饮下的鸩酒，可比那滋味烈上三分。"
沈玥碧嗤笑着抛来卷泛黄婚书，沈玥彤展开时抖落细碎药粉——正是她这三年来每日服用的"安神散"。朱砂写就的"沈玥碧"三字被血渍覆盖，改成了她的名字。
"你以为的凤冠霞帔......"沈玥碧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划过婚书："本是我与阿原的聘礼！"她突然掀开东墙山水画，暗格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套婴孩襁褓，每件都绣着并蒂莲。
沈玥彤腹中突然绞痛难忍，猩红顺着月白裙裾漫开。她想起这三个月的嗜睡反胃，想起柳陌原夜夜端来的"补药"，想起今晨太医欲言又止的神情——原来那碗黑褐汤汁里，掺的是绝嗣的藏红花。
"为什么......"她攥着染血的襁褓嘶声质问。柳陌原拾起地上佛珠，一粒粒碾成齑粉："自然是要你沈家血脉，永生永世困在这吃人的端王府！"
沈玥碧突然疯癫大笑，拔下金簪划破自己脸颊："就像我娘被困在枯井二十年！"她拽着沈玥彤来到西厢枯井边，井绳上缠着的银铃与柳陌原书房暗格里的正是一对。
暴雨冲刷着井沿青苔，沈玥彤看见井底森森白骨腕间戴着鎏金镯——与她妆奁最底层那对龙凤镯严丝合缝。记忆如惊雷炸响，她终于想起五岁那夜，母妃捂着渗血的腹部将她塞进暗道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永远别信端王府的......"
"现在明白了？"沈玥碧将井绳套上她脖颈："你们沈家女子，生来就是......"话音未落，忽有利箭破空而来，正中她眉心。
沈玥彤在血雾中回头，看见父王握着先帝御赐的玄铁弓立于雨幕。老王爷蟒袍上金线蟠龙在闪电中张牙舞爪，弓弦犹在震颤："端王府的秘密，就该永远埋在地底。"
沈玥彤话音未落，指尖金簪已挑开沈玥碧腰间荷包。三粒朱红药丸滚落青砖地，腾起的白烟里浮出几缕银丝，竟在日光下凝成"东宫"二字。
"三妹！"沈玥碧惨白着脸去抢，嵌宝护甲却卡在青砖缝里。她发间累丝金凤簪突然断裂，露出中空簪身里蜷缩的蛊虫，正嘶嘶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