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马蹄声骤然撕裂寂静，柳陌原望着院中红梅树上挂着的玄铁令，忽然将沈玥彤推进密室："待够十二个时辰！若我未归，就点燃冰魄蛊......"
沈玥彤攥着半块染血虎符跌坐在黑暗中，耳边回荡着柳陌原最后的低语："你兄长带着虎符在漠北......等你去点狼烟。"
柳陌原将脸在沈玥彤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窗外飘着今冬第一场雪，他盯着鎏金暖炉里跳动的炭火，声音轻得像片雪花："祖母她真的疼过我，对吗？"
沈玥彤指尖顿在丈夫发间，缠枝莲纹玉梳映着烛光在她掌心发烫。三日前在松鹤堂暗格里发现的药方突然浮现在眼前——太夫人临终前半年，每日喂给柳陌原的安神汤里，都掺着微量砒霜。
"当年你出痘疹高烧三日，是太夫人抱着你跪在佛堂诵经。"她将玉梳插回他发髻，袖口暗袋里的紫檀佛珠硌着手腕，"你记不记得有串十八子手持？太夫人临终前...塞进了我手里。"
柳陌原猛地坐直身子，锦被从肩头滑落："那佛珠不是随祖母下葬了？"他抓住沈玥彤手腕，目光触及她袖中隐隐透出的暗红珠串时，瞳孔骤然收缩。
佛珠突然被拽断，浑圆的紫檀珠子滚落满床。沈玥彤捏起颗中空的珠子，抽出卷泛黄的鲛绡："今晨请安时，太夫人陪嫁丫鬟偷偷塞给我的。"她将鲛绡展开，密密麻麻的朱砂小楷在烛光下泛着血光。
"崇德二十三年春，端州盐税..."柳陌原念到半途突然噤声。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他翻身将沈玥彤护在身下，三支淬毒弩箭钉入他们方才倚靠的锦枕。
沈玥彤旋身甩出床帐，素白纱幔如云霭漫卷，瞬间遮住刺客视线。柳陌原赤足踏地，从多宝阁暗格抽出软剑的刹那，雕花木窗轰然破碎。
"要活的！"他剑花一挽挑飞刺客面巾，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僵住。黑衣人左颊蜈蚣状的伤疤抽搐着，正是三年前被他亲手处决的叛将周崇山。
沈玥彤将佛珠塞进怀中，双刀架住劈来的斧钺："世子小心，是苗疆的控尸术！"她刀锋划过刺客脖颈，黑血喷溅处竟钻出条赤红蛊虫，"砍他们天灵盖！"
柳陌原剑势突变，软剑如银蛇缠住刺客咽喉。尸体轰然倒地时，他忽然瞥见刺客后颈的曼陀罗刺青——与太后寿宴刺客如出一辙。
"这些人身上有松脂味。"沈玥彤用帕子包住蛊虫，"只有常年在地下活动的..."话音未落，地砖突然塌陷，枯瘦如鬼爪的手抓住她脚踝。
柳陌原挥剑斩断那只手的瞬间，床底钻出个侏儒刺客，刀刃直取沈玥彤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沈玥彤怀中佛珠突然迸发紫光，刺客发出凄厉惨叫，皮肉如蜡油般融化。
"西羌皇族的辟毒珠..."柳陌原盯着滚落在地的佛珠，"祖母怎么会有..."
风雪呼啸着灌进屋内，老管家颤抖着捧来鎏金手炉："世子，太夫人灵位前的长明灯...突然淌出血泪！"
松鹤堂内，沈玥彤凝视着灯油中浮动的银色颗粒："是水银。"她蘸取灯油在帕上晕开，"掺了水银的灯油遇热升腾，附着在灵牌上就像..."话未说完，柳陌原突然伸手按向灵牌后的暗格。
积灰的暗格里躺着半块翡翠玉佩，龙纹缺口处残留着暗褐血迹。柳陌原指尖发颤："这是我及冠那年摔碎的玉佩，当时祖母罚我跪了三日祠堂..."
"但玉佩内侧有血沁。"沈玥彤举起玉佩对着烛光，"至少要浸泡在血中十年才能形成。"她突然用发簪撬开玉璧夹层，薄如蝉翼的金箔飘落，上面画着西羌王室图腾。
远处传来四更鼓响，柳陌原突然将玉佩砸向香案。飞溅的碎玉中，沈玥彤抓住片带字的玉屑："...和亲...换婴..."
"世子！"暗卫满身是雪冲进来，"二公子带着宗亲元老往这边来了！说您私藏西羌秘宝..."
柳陌原拾起辟毒珠按进沈玥彤掌心："从密道去京郊别院，找..."他忽然闷哼跪地，耳后浮现出蛛网状青痕。沈玥彤扯开他衣领，心口旧伤处爬满血色纹路。
"牵丝引的毒从未解过？"她声音发颤，"这三个月的脉象平和都是装的？"
院门被踹开的巨响中，柳陌原笑着拭去她眼角泪珠："夫人聪慧，定能看懂祖母留下的棋局。"他将染血的玉佩碎片塞进她袖中，"当年冰湖之下..."
"逆子！竟敢勾结西羌！"柳陌旻的厉喝打断未尽的话语。沈玥彤最后望了眼供桌上太夫人的牌位，烛火摇曳间，她终于看清牌位底部极小的莲花印记——与辟毒珠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
魏传胜的马鞭抽碎端王府朱漆门匾时，柳陌原正握着沈玥彤的手腕往冰魄镯里灌药。鎏金护甲在青瓷碗沿刮出刺耳声响，沈玥彤忽然反手将汤药泼向菱花窗："世子这碗鹤顶红，可比三日前淡了三成火候。"
"沈玥彤！你给我滚出来！"
暴喝声裹着铁甲铮鸣撞进内院，柳陌原指尖银针倏地没入沈玥彤云鬓，堪堪钉住窗外射来的鸣镝箭。他染着靛蓝血渍的袖口拂过妻子苍白的唇："刑部尚书嫡子......倒是比预计早来了两日。"
沈玥彤扯断腕间冰魄镯掷向屏风，九连环玉珏落地成阵。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柳陌原颈侧新结的痂："世子爷当年火烧沈家军粮草时，可想过有朝一日要借我这罪臣之女挡箭？"
魏传胜踹开垂花门的瞬间，沈玥彤的鎏金步摇已穿透他玄色披风。镶着东珠的簪尾钉入廊柱三寸，她倚着紫檀博古架轻笑："魏公子擅闯王府，是要替令尊试我新调的牵机药？"
"少跟本公子耍花枪！"魏传胜甩出刑部令牌砸向青砖，金印裂处腾起诡谲紫烟，"交出那东西，否则明日早朝参奏端王府私藏逆党的折子......"
柳陌原的蟒纹靴碾碎令牌时，靛蓝色血珠渗入砖缝。他忽然擒住魏传胜手腕反剪，玉扳指内侧淬毒的尖刺抵住对方咽喉："魏公子说的'那东西'，可是三年前你赠予侧妃的合欢散？"
沈玥彤瞳孔骤缩，手中《毒经》哗啦散落满地。她盯着柳陌原后颈若隐若现的冰魄蛊纹，忽然抓起案上镇纸砸向魏传胜："说！当年我兄长中的七星海棠，是不是经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