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这个?"他抖开染血的布片,露出端王笔迹:"陌旻通敌,就地格杀。"老王妃手中菩提串应声而断,檀木珠滚入地缝竟生出妖异的蓝色藤蔓。
沈玥彤突然掷出银针,藤蔓触及针尖瞬间枯萎。她腕间金钏纹路已蔓延至颈侧:"二公子好算计,用南疆噬心藤配东宫离魂散,这是要让我们死得尸骨无存啊。"
柳陌旻突然狂笑,撕开前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狼头刺青:"兄长可知北狄王庭最擅换魂术?"他指尖沾血在地上画出诡异图腾,"父亲此刻恐怕已成了我族巫师的傀儡..."
柳陌原突然将剑鞘掷向多宝阁,藏在珐琅瓶后的铜镜应声碎裂。镜后暗格中跌出个贴着黄符的陶俑,眉眼与端王有八分相似。老王妃突然呕出大口黑血,血泊中竟游动着细如发丝的金色蛊虫。
"难怪祖母这些年独居佛堂。"柳陌原剑尖挑起蛊虫,虫身在烛火中爆出金粉,"用续命金蚕操控父亲替身,这局棋您布了有十年吧?"
窗外忽起狂风,卷着沙粒拍打在琉璃窗上。柳陌旻趁机扑向沈玥彤,却被她发间金簪射出的银针封住穴道。他狰狞的面孔定格在惊愕瞬间,耳后缓缓浮现与北狄王族一模一样的火焰纹。
"你以为我为何留你到今日?"柳陌原撕开他后背衣衫,露出整幅北疆舆图刺青,"三个月前你私放的那队商旅,运送的可不是皮毛玉石。"他剑尖划过舆图上标注的红点,正是端王大军屯粮之地。
老王妃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枯瘦手指插入自己眼眶:"林慈航当年没做完的事..."她生生抠出颗泛着蓝光的眼球,"就用这双阴阳眼来终结吧!"
沈玥彤突然甩出水袖缠住老王妃手腕,袖中暗藏的雄黄粉簌簌而落。那颗诡异眼球遇粉即化,在地上凝成个扭曲的巫医图腾。柳陌原剑锋突然转向自己心口,剜出滴泛着金光的血珠。
"多谢祖母成全。"他将血珠弹入图腾中心,地面霎时裂开道深缝,"您用三十年阳寿养出的噬心蛊,今日该反哺主人了。"
柳陌旻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七窍中钻出无数金色蛊虫。虫群在空中聚成端王虚影,对着柳陌原缓缓颔首。远处传来号角长鸣,混着铁甲铮铮之声穿透重重雨幕。
"你以为...赢定了?"柳陌旻用尽最后气力捏碎颈间骨哨。北疆特有的狼嚎声乍起,府外突然传来震天喊杀声。沈玥彤跃上房梁眺望,只见王府已被戴着狼头面具的黑甲兵团团围住。
柳陌原却抚掌轻笑,从怀中取出枚青铜虎符。符身遇风即鸣,声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东面城墙突然竖起玄底金纹的王旗,那是本该在北疆作战的端王亲卫军。
"好弟弟,且看为兄教你最后一课。"他剑尖挑起柳陌旻下颌,"这世间最毒的从来不是蛊..."檐角铜铃突然齐响,黑甲兵如潮水般褪去,露出后面整装待发的重弩营。
暴雨倾盆而下,血水顺着白玉阶蜿蜒成溪。老王妃残破的身躯突然化作飞灰,灰烬中升起道半透明的身影——竟是二十年前就该病逝的先帝宠妃。她飘向柳陌原欲言又止,却被突然出现的沈玥彤用浸过雄黄酒的帐幔罩住。
"娘娘该安息了。"沈玥彤抖开嫁衣内衬,金线绣着的往生咒在电光中熠熠生辉。鬼影发出凄厉尖啸,最终消散在暴雨雷鸣之中。柳陌原转身望向呆立的侍卫们,剑尖血珠坠地成花:"传令,二公子突发急病暴毙,老王妃悲痛过度随之仙去。"
他忽然揽过沈玥彤的腰肢,指尖抚过她颈侧未褪的金纹:"娘子可要继续装傻?"掌心贴着的后腰处,正是沈玥彤昨夜偷盖的太子私印所在。
……
青檀木案几上的紫铜香炉腾起袅袅青烟,柳陌原的指尖在泛黄的账册上重重一划,跪在下首的账房先生额头已渗出冷汗。沈玥彤提着浅杏色裙裾跨过门槛时,正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在书房回荡:"三年前的北境军饷,竟敢贪墨三成..."
"世子爷明鉴!"账房先生抖如筛糠,"这、这账面确实是照着端州盐税做的,可那笔钱压根没进王府库房啊!"
柳陌原霍然起身,腰间墨玉禁步撞在案角发出脆响。沈玥彤适时将冰裂纹瓷盏搁在案头,氤氲茶香里,她葱白指尖点住账册某处:"陌原你看,这笔五万两的进项,落款是户部侍郎王崇明。"
书房霎时寂静。柳陌原眉峰微动,接过茶盏时指腹不经意擦过她腕间银镯:"彤儿怎知这账目蹊跷?"
"上月去崇福寺上香,正巧遇见户部主簿夫人。"沈玥彤从袖中取出叠泛黄信笺,"那位夫人哭诉家中田产被强占,我瞧着地契上的官印纹样..."她展开信纸,朱红印章边缘赫然缺了道暗纹。
跪着的账房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柳陌原眸光骤冷,抬手示意侍卫将人带下。待书房只剩两人时,他突然握住沈玥彤手腕:"三年前你随父镇守北境,可曾见过军饷实银?"
沈玥彤指尖一颤,茶汤在盏中荡开涟漪:"押运官车轴印浅得不正常,开箱时...雪花银都变成了青砖。"她腕间旧伤在纱袖下若隐若现,"若不是你派暗卫接应,那些克扣军饷的蠹虫早将我灭口在雁门关。"
窗外竹影婆娑,柳陌原忽然将她揽入怀中,沉香气息裹着未尽的话语:"当年就该把你抢回王府..."
"世子爷现在说这些,倒不怕御史台参你强抢民女?"沈玥彤笑着推他,眼底却泛起水光。忽听廊下传来急促脚步声,她迅速理好衣襟退开半步。
"禀世子!"侍卫呈上密信,"北境八百里加急,军中出现哗变征兆!"
沈玥彤三根玉指压在柳陌原右腕寸关尺处,忽而将桌案上的玉脉枕扫落在地。碎玉声惊得廊下鹦鹉扑棱翅膀,她盯着丈夫腕间若隐若现的青线道:"世子这寒症演得辛苦,连太医院院判都骗过了?"
柳陌原抽回手臂的动作滞在半空,锦缎袖口滑落时露出新结痂的刀伤:"彤儿莫要玩笑,上月围场坠马后......"
"坠马伤的是左腿!"沈玥彤突然掀开他膝上薄毯,指尖划过交领中衣的银线蟒纹,"这七日你换了三次熏香,沉香木里掺着西域白芷粉,与赤箭汤相冲便成剧毒——世子是要自绝于天地,还是想借妾身之手弑君?"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柳陌原脸色煞白如纸。他猛然抓住妻子皓腕,力道大得鎏金护甲在青砖上划出火星:"你既知白芷粉来历,可还记得三年前西郊马场?"
雕花门扉忽被叩响,侍从捧着鎏金托盘跪在珠帘外:"禀世子妃,王爷命奴才送来南诏贡茶。"
沈玥彤指尖银针在茶汤里转了三圈,针尾竟泛出孔雀蓝。她忽而轻笑出声,将茶盏递到柳陌原唇边:"世子爷金安,这盏碧涧明月需得趁热饮。"
柳陌原凝视着茶沫中浮沉的异色,忽然攥住她执盏的手仰颈而尽。喉结滚动时溅出的茶渍染污了沈玥彤月白裙裾,他哑声道:"父王若知你擅用苗疆蛊虫试毒......"
"世子糊涂了。"沈玥彤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他颈侧,"三日前您亲手喂给侧妃的杏仁酥,可是掺了整整三钱牵机药呢。"
暴雨裹挟着铜铃声响彻庭院,柳陌原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竟是靛蓝色。沈玥彤冷眼看他栽倒在波斯地毯上,忽然从发间拔下鎏金步摇抵住他咽喉:"说!当年我兄长战死玉门关,你递的那封军报写了什么?"
更漏子时,王府西北角突然传来凄厉鸦鸣。柳陌原挣扎着支起身子,扯断腰间蟠龙玉佩扔向屏风后的暗格:"开第三层匣子......那里面有你要的......"
沈玥彤用银簪挑开乌木匣,忽见寒光乍现。五枚淬毒银针擦着她云鬓钉入梁柱,而躺在丝绢上的竟是半块染血虎符。她瞳孔骤缩,耳边传来柳陌原气若游丝的低语:"当年圣上密诏......要沈家军全部殉城......"
"所以你就做了皇家的狗!"沈玥彤抓起虎符碎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柳陌原苍白的唇上,"你以为装病就能赎罪?这七日我在你汤药里加了曼陀罗,方才那杯毒茶根本......"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入三支鸣镝箭。柳陌原翻身将妻子扑倒在地,箭矢穿透他左肩时带起一蓬血雾。暗卫破窗而入的瞬间,他咬着沈玥彤耳垂低笑:"蠢女人......当年我烧的是假军报......你兄长此刻正在......"
暴雨初歇时,王府角门悄然驶出青帷马车。沈玥彤望着昏迷的柳陌原,将他颈间渗血的绷带又缠紧三分。车帘外传来心腹婢女压低的声音:"娘娘,暗桩来报,王爷寅时就要开宗祠......"
"去城西药庐。"沈玥彤掀开车帘,将染血的虎符碎片扔进护城河,"传信给漠北商队,找到沈家军旧部即刻点燃狼烟。"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中,柳陌原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他睫毛上凝着血珠,嘴角却噙着温柔笑意:"当年你戴着红盖头进府时,我就想......若这双手执剑......定比捧如意好看......"
沈玥彤猛地抽回手,却将止血药粉洒了他满身。晨光穿透云层时,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柳陌原,你若敢死......我便让整个端王府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