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指节泛白地攥着半截断镯,浑浊泪珠滑过沟壑纵横的脸:"原儿如今是连装都不愿装了?"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的血渍竟透着孔雀尾羽的幽蓝。
柳陌原负手立在祠堂祖宗牌位前,烛火将他玄色蟒袍上的金线螭龙映得张牙舞爪:"祖母该问问这些。"他抬手掀开供桌锦缎,三百块无名灵位哗啦啦倾泻在地,"朔北军三万英魂,可愿看您演戏?"
"放肆!"老王妃扬起翡翠杖要砸,却见柳陌旻抱着染血的襁褓闯进来。庶孙月白衣襟沾着靛青颜料,怀中小儿脖颈泛着不祥的紫斑。
"祖母...救救安儿..."柳陌旻扑跪在地,婴孩啼哭撕心裂肺,"今晨乳母喂了桂花羹就..."
沈玥彤夺过襁褓银针试毒,针尖霎时乌黑:"是改良过的孔雀胆。"她冷眼扫过老王妃新换的翡翠镯,"掺了枇杷蜜,难怪银针验不出。"
柳陌原突然捏碎手中灵位,木屑里掉出块青铜残片——与地窖骨灰坛上的锁扣纹路严丝合缝:"上月搜府找到的毒经记载,枇杷蜜调孔雀胆,需用至亲血脉做药引。"他剑指庶弟,"旻儿可知自己每日喝的补药,实则是替祖母养着药人血?"
惊雷劈在祠堂飞檐,老王妃腕间翡翠镯突然迸裂,爬出只通体幽蓝的蛊虫。沈玥彤眼疾手快用银匣扣住,那虫触到匣内残留的骨灰竟化作脓血。
"噬心蛊。"她将银匣摔在老王妃脚边,"苗疆秘术,中蛊者见至亲受苦便心如刀绞——祖母日日戴着这镯子,原是要折磨世子?"
柳陌旻突然撕开左臂衣袖,狰狞疤痕组成古怪图腾:"去年祖母说这是保命符..."他浑身发抖,"前日偷听巫医说,这是...是操控药人的血咒..."
老王妃拄着翡翠杖摇摇晃晃起身,浑浊眼珠突然清明如少年:"柳家男丁生来就该是药鼎。"她枯爪抚过柳陌原下颌,"你父王若肯听话,何至于被蛊虫啃成白骨..."
供桌轰然倒塌,露出后面暗格里蒙尘的玉枕。柳陌原劈开玉枕,掉出本染血的《朔北军志》,其中夹着的婚书上赫然是老王妃与苗疆巫师的合婚庚帖。
"难怪四十年前苗疆叛乱,独您母族安然无恙。"他抖开婚书后的边防图,"您拿朔北粮道换的荣华,可还安稳?"
暴雨裹着冰雹砸穿窗纸,老王妃突然癫狂大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蛊虫图腾:"我十六岁被当作药人献给苗疆,你们这些金尊玉贵的..."她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渗出蓝血,"该还债了..."
沈玥彤突然掀开祖宗画像,墙洞中整整齐齐码着三百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浮着枚冰封的眼球。最末的瓶子贴着"承泽"二字,正是柳陌原父王的名讳。
"父王!"柳陌原赤目欲裂,剑锋抵住老王妃咽喉,"您竟敢..."
"小心!"柳陌旻突然扑倒兄长,老王妃袖中射出的毒针擦着他耳畔飞过。针尖刺中梁柱,整根金丝楠木瞬间爬满靛青苔藓。
沈玥彤挥剑斩断老王妃发髻,藏着的蛊虫匣滚落在地。她踢开匣盖,上百只蓝翅蛊虫遇空气即燃,在雨水中烧出刺鼻腥臭。
"当年您给父王下蛊,害他狂性大发阵前斩将。"柳陌原扯开祠堂地砖,三百具戴着柳氏护心镜的骸骨赫然在目,"却不知他早将亲卫队埋在这里等您现形!"
老王妃突然撕下脸皮——人皮面具下竟是四十年前的容貌。她腕间血咒泛着妖光:"苗疆换颜术需用婴胎血肉..."她染着蓝蔻丹的指尖点向柳陌旻,"你娘怀胎七月时..."
"闭嘴!"柳陌旻突然将毒针刺入她咽喉,"您当我真不知生母如何惨死?"他抖着从襁褓摸出枚玉佩,"娘亲留下的遗物里,藏着您换颜的药方。"
暴雨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三百朔北遗孤持火把围住祠堂。为首老者举起半枚虎符:"我等忍辱偷生十年,今日终得见天日!"
柳陌原劈开祠堂匾额,"精忠报国"四字后藏着先帝密旨。明黄绢帛上朱砂御批:"端王府老王妃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立斩不赦。"
老王妃突然挣断镣铐,周身爬满蓝色蛊虫:"你们以为赢了吗?"她癫笑着撞向祖宗牌位,"整个端王府早被蛊虫蛀空,子时一到..."
话音未落,地底传来轰鸣。沈玥彤突然扯开祠堂地毯,青砖下密密麻麻的蛊虫正啃噬着地基。柳陌原将火把掷向桐油沟渠,烈焰顺着特制的防火道直扑地窖。
"多亏世子妃发现您每月修缮祠堂的真实目的。"柳陌原在火光中抱起父王灵位,"这些防火渠,原是为今日准备。"
柳陌旻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堆出殷勤笑意。他躬身将药盏捧过头顶,青瓷碗底暗纹映出柳陌原玄色锦袍上的螭龙纹——那是端王世子独有的纹饰。老王妃倚在缠枝牡丹锦枕上,浑浊目光在兄弟二人之间来回逡巡。
"兄长日夜操劳,该用些参茶润润喉。"柳陌旻故意露出腕间新添的鞭痕,那是今晨在演武场被教头责打的印记。他知晓柳陌原最见不得怯懦之态,果然看见兄长眉心微蹙。
柳陌原接过药盏却不饮,白玉扳指叩在碗沿发出清响:"听说你上月收了个会口技的小厮?"他突然将药汁泼向窗棂,纸窗霎时被蚀出个铜钱大的洞,"这鹤顶红熬得火候差了三分。"
老王妃手中菩提子突然裂开,露出内里藏着的金箔药丸。沈玥彤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正是药圣手札里记载的"锁魂丹"。她佯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帐幔,袖中银针已蓄势待发。
"旻儿不过是想替兄长分忧。"柳陌旻突然掀袍跪下,腰间玉佩撞在地砖上发出脆响。碎片中滚出粒赤红药丸,遇风即化作青烟。沈玥彤腕间金钏突然发烫,浮现出与柳陌原后颈相似的蛛网纹路。
老王妃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凤凰形状。柳陌原剑尖轻挑,血凤凰瞬间散作雾霭:"祖母这手幻蛊术,倒是比二十年前精进不少。"他靴底碾过玉佩碎片,露出内层刻着的东宫印记。
柳陌旻猛地抬头,眼中怨毒再难掩饰:"你以为父亲当真属意你继位?北疆传来的密报..."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入三支鸣镝箭,箭尾绑着的绢帛被柳陌原凌空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