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彤鎏金护甲在石桌上划出三道浅痕,琉璃镜片迎着夕照泛起七彩光晕:"王爷逗你呢,怎么还和孩子一样沉不住气?"她笑着将绣着金线并蒂莲的帕子按在柳陌原渗血的掌心,转头时鬓边点翠步摇扫过逍遥王蟒袍,"皇叔这把鎏金错银壶倒是眼生,莫不是西疆新贡的玩意儿?"
逍遥王指尖在壶身狰狞的饕餮纹上摩挲,忽然将滚烫的茶汤泼向假山后的药童:"侄媳妇好眼力,这壶原是墨家..."惨叫声中,虞承欢的银针匣突然弹开,三枚淬了蓝光的牛毛针钉住泼出的水珠,在暮色里凝成冰棱。
"墨家灭门前夜,我在墨蠡夫人妆奁里见过同样的纹样。"虞承欢玄狐大氅扫落石凳上的雪,露出腰间鎏金令牌的龙尾,"王爷可知这饕餮眼里嵌的,是苗疆失传的血髓玉?"
柳陌原染血的扳指突然裂开,露出内里暗藏的蝎形银哨。沈玥彤绣鞋尖轻轻碾碎滚落的玉屑,金丝裙裾下突然窜出条碧鳞小蛇,正巧缠住逍遥王欲探向药箱的手:"皇叔当心,这蛇儿最爱啃噬带蛊毒的手指。"
凉亭四角的铜铃无风自动,逍遥王蟒袍下的肌肉虬结暴起:"三年前墨家大火,倒是在祠堂地窖发现具女尸..."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道与柳陌原相同的蝎形疤,"侄儿可知,你这蛊毒发作时的情动模样,像极了..."
"像极了你生母承欢殿下的模样。"虞承欢突然掀开面纱,露出与沈玥彤七分相似的容颜。她葱白指尖挑开柳陌原的衣带,冰玉蝎子正贴住他心口游走:"当年先帝将襁褓中的世子交给端王妃时,可没说这孩子身上流着苗疆圣女的血。"
沈玥彤的琉璃镜片突然炸裂,碎片在绣绷上拼出个残缺的"欢"字。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逍遥王腕脉:"皇叔袖中这瓶牵机引,是要送给青州刺史夫人腹中死胎的吧?"青瓷瓶摔碎时腾起的紫烟,竟凝成个啼哭的婴孩形状。
柳陌原的蝎形银哨突然发出厉啸,假山后窜出二十名玄甲卫。虞承欢反手将鎏金令牌按进石桌,龙纹凹痕中渗出黑血:"世子可知,你心口这蛊虫最爱至亲骨血..."她突然扯过沈玥彤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比如,同母异父的妹妹?"
逍遥王突然捏碎茶盏,瓷片在掌心凝成柄匕首:"墨蠡夫人死前说过,双生蛊若要解..."他暴起的身形突然僵住,沈玥彤绣鞋尖的碧鳞小蛇已咬穿他脚踝,"需用下蛊人的眼珠做药引。"
"错了。"虞承欢的银针挑出自己左眼,血珠坠在冰玉蝎子上滋滋作响,"是用看破真相的眼。"她将仍在转动的眼球塞进柳陌原口中时,假山后突然传来弓弦声,三支破甲箭直取沈玥彤后心。
柳陌原染血的唇突然贴上沈玥彤耳垂:"爱妃这金蚕甲,倒是比大婚时的嫁衣合身。"他说话间徒手攥住箭矢,掌心黑血滴在沈玥彤绣的杜鹃花上,霎时开成朵朵曼陀罗。
……
皇帝将朱笔重重搁在砚台边沿,溅起几点猩红墨汁:"逍遥王叔递了十三道折子要彻查端王府,可今晨世子呈上的赈灾账册分明笔笔清楚……"
"陛下当真信那柳陌原?"逍遥王突然拂袖而起,腰间玄铁令牌撞得叮当响。他眼角斜飞的疤痕在烛火中跳动,宛如毒蝎尾针:"臣亲眼见他在青州私会南疆使臣,那沈玥彤更是日日往城郊马场送密信!"
话音未落,殿外忽传来环佩清响。沈玥彤一袭月白蹙金翟衣跨过门槛,发间九鸾衔珠步摇纹丝未动,倒是她身后跟着的柳陌原肩头落满碎雪,衬得蟒纹锦袍愈发晦暗。
"王叔这话说得蹊跷。"世子妃指尖抚过鎏金暖炉,丹凤眼扫过案头奏折:"上月初八妾身送马场账簿给兵部时,倒见着您府上管事往北狄商队马车里钻呢。"她尾音刚落,逍遥王腰间弯刀已出鞘半寸。
柳陌原突然按住剧烈咳嗽的虞承欢,青年御史苍白的脸泛起病态潮红:"下官冒死进言……咳咳……当日青州驿站分明是逍遥王与南疆巫师……"
"放肆!"逍遥王刀柄重重砸向御史额角,却被沈玥彤甩出的披帛缠住手腕。满殿烛火骤暗,只见世子妃广袖翻飞如鹤翼:"王叔莫急,您腰间这枚羊脂玉佩——"她指尖轻勾,露出玉佩内侧暗纹:"与三日前刺杀太子的刺客遗物,倒是同出一块玉料呢。"
此刻殿外惊雷炸响,照得柳陌原半边脸明明灭灭。始终沉默的世子突然解下佩剑,剑鞘上端王府徽记与御案龙纹交相辉映:"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三日内必擒得真凶。"他转身时与沈玥彤视线相撞,那双向来冷冽的眸子竟闪过一丝痛楚。
虞承欢突然踉跄着扶住蟠龙柱,袖中跌落染血丝帕:"陛下……咳咳……臣有密报……"话未说完便昏厥在地,沈玥彤俯身拾起丝帕时,瞥见帕角绣着半片带刺蔷薇——与逍遥王衣襟暗纹分毫不差。
次日卯时,沈玥彤独坐水榭抚琴。忽听得假山后传来刻意压低的争吵:"虞大人当真好算计!"逍遥王声音裹着杀意,"假装投诚却在帕子做手脚……"
"不及王爷狠绝。"虞承欢嗓音依旧虚弱,却带着讥诮:"让死士佩戴王府玉佩行刺太子,再嫁祸端王府。可惜……"他突然轻笑:"那日您与南疆人在青州分赃时,世子妃养的海东青,可是在梁上看了全程呢。"
琴声戛然而止。沈玥彤看着闯入水榭的柳陌原,他手中剑尖犹自滴血:"彤儿早知真相,却仍配合本王做戏……"他伸手欲触她发间玉簪,却被偏头躲过。
"世子要的不过是让逍遥王自乱阵脚。"沈玥彤推开雕花木窗,望着远处冲天而起的黑烟:"就像此刻,您暗中派人烧毁的所谓'罪证',其实早被妾身调换成先帝赐婚圣旨的副本了。"
柳陌原瞳孔骤缩,却见逍遥王亲卫已包围水榭。沈玥彤忽然将暖炉掷向莲池,惊起满池锦鲤:"王爷可知这池底沉着什么?"她笑得明媚,眼底却结着寒霜:"是您去年私铸的三百斤玄铁兵器,此刻……该泡烂了吧?"
惊雷再起时,虞承欢带血的咳嗽声自回廊传来,而宫墙外隐约响起铁甲铮鸣。沈玥彤拔下金簪抵住咽喉,对逼近的逍遥王轻笑:"您猜,当这簪子里的孔雀胆渗进了池水,那些兵器会显出怎样的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