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突然暴起，螭龙玉佩重重砸在柳陌原肩头："混账东西！朕让你协理农桑，你倒把嘉禾协进火堆里！"他转身死死攥住沈玥彤手腕，"你说，昨夜到底..."
沈玥彤忽觉腕间剧痛，鎏金护甲应声而落。她望着满地狼藉，恍惚看见三年前大婚那日，柳陌原也是这样攥着她手饮合卺酒。当时红烛摇曳，他说要带她看遍西魏千亩良田。
"回陛下。"她缓缓跪地，拾起染血的《齐民要术》，"臣妇昨夜收到密报，说有人欲毁嘉禾。三百府兵现正守着西郊..."话音未落，忽有暗卫破窗而入，玄铁面具上沾着新鲜血渍。
"报！西郊粮仓遇袭，刺客所用箭矢刻着..."暗卫突然瞥见虞承欢惨白的脸，话音戛然而止。
承平帝突然冷笑，抬脚碾碎地上玉蝴蝶："刻着什么？"
"刻着...刻着端王府徽记。"
柳陌原猛地抬头，正撞进沈玥彤寒潭似的眸子里。她唇角忽地勾起讥诮弧度，像极了当年在演武场将他挑落马背时的神情。
"爱妃好手段。"他抹去额角鲜血，突然抓起碎瓷划破掌心，"这局棋，臣认输。"鲜血滴在《齐民要术》封皮上，晕开妖异的红。
虞承欢突然扑向承平帝脚边："陛下！臣有实证..."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染血账册，"漕运亏空的银两，最后都进了..."
窗外忽传来惊天巨响，滚滚浓烟遮蔽了半边天幕。沈玥彤霍然起身，望着西郊方向腾起的火龙，鎏金护甲深深掐进窗棂。
"传朕口谕！"承平帝扯下腰间螭龙玉佩砸向柳陌原，"端王府上下禁足，给朕好好想清楚..."他忽然转身盯着沈玥彤，"想清楚怎么跟靖安侯府交代！"
马蹄声远时，沈玥彤弯腰拾起碎裂的九凤步摇。柳陌原突然攥住她染血的手腕："当年你说要与我种万顷良田..."
"世子爷记错了。"她轻轻掰开他手指，将碎玉撒向浓烟滚滚的窗外，"我说的是——若君负民，我必诛之。"
……
"啪！"柳陌原手中的青瓷茶盏重重磕在案几上，暗红茶汤溅在沈玥彤月白裙裾，像蜿蜒的血痕。"世子妃这是在威胁本世子？"他喉结滚动着扯出冷笑，眼尾却泄出三分慌乱。
虞承欢的环佩声恰在此时自廊下传来。那抹桃红襦裙甫一掀帘，便见沈玥彤突然欺身攥住柳陌原前襟，朱唇几乎贴上他耳垂："三年前东郊猎场，陛下遇刺时世子爷的马鞍......"
"圣旨到——"尖利的通传声撕裂紧绷气氛。御前大太监张德全捧着明黄卷轴踏雪而来，身后禁卫铁甲在暮色里泛着寒光。沈玥彤瞥见柳陌原陡然苍白的脸色，指尖轻轻抹去他鬓角冷汗。
"端王世子柳陌原即刻入宫面圣！"
虞承欢捧药碗的素手微颤，汤药泼湿了绣着合欢花的袖口。沈玥彤却笑吟吟起身，将染血的帕子塞进柳陌原掌心："世子爷可要记着，您这条命，是妾身用沈家三百影卫换来的。"
鎏金蟠龙烛台在皇帝脸上投下深浅阴影，他摩挲着白玉扳指打量跪着的柳陌原："你父王说，当年换子案......"
"陛下！"沈玥彤的声音破开殿内死寂。她鬓发散乱地跪在丹墀，高举的玄铁令沾着新鲜血迹："臣妇有本奏！端王府十八年前换子案另有隐情，真世子背上龙形胎记为证！"
柳陌原猛地转头，看见虞承欢正搀着颤巍巍的端王妃立在殿外。老王妃浑浊的泪滴在沈玥彤呈上的血书："原儿...你右肩的胎记..."
"不可能！"柳陌原撕开衣襟，狰狞刀疤下隐约可见暗红龙纹。皇帝手中茶盏突然坠落，碎瓷擦过沈玥彤额角，血珠滚落在她骤然绽放的笑容里。
虞承欢的簪子抵住沈玥彤后心时，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姐姐以为揭穿世子身世就能独善其身？"她指尖寒芒闪烁，"当年你兄长护送的真世子早成了乱葬岗枯骨......"
沈玥彤反手扣住她脉门，簪尖没入宫墙青砖："好妹妹，你说若陛下知道柳陌原实为前朝余孽——"话音未落，禁军火把已照亮宫门。柳陌原持剑的身影逆光而立，剑锋在地面拖出刺目火星。
"彤儿。"他第一次这样唤她，染血的玄色蟒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跟我走，或者..."剑光忽转虞承欢咽喉，"让这个细作血溅当场。"
沈玥彤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想起大婚那夜合卺酒里的毒。她笑着握住剑刃，任鲜血漫过两人交缠的指尖："柳陌原，你终究学不会信人。"
……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只是做一个逍遥世子？"沈玥彤颇有含义地问道。
她指尖摩挲着青玉盏沿，烛火在盏中酒液上跳跃，映得柳陌原腰间螭纹玉佩忽明忽暗。虞承欢正跪坐在琴案前调弦，闻言指尖微颤，冰弦发出刺耳的铮鸣。
柳陌原仰头饮尽杯中琥珀光，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爱妃何必明知故问？"鎏金酒樽重重砸在紫檀案上，"三年前你嫁进王府时，不就知道我胸无大志？"
窗外骤雨拍打芭蕉，沈玥彤广袖扫落案头《汜胜之书》，书页翻飞间露出夹着的密信残角："那敢问世子，上月十五为何要私调府兵围了西郊皇庄？"
虞承欢的指甲突然勾断琴弦，血珠滚落在焦尾琴上。柳陌原猛地攥住沈玥彤手腕，将她扯到跟前："爱妃这般关心为夫，不如猜猜今夜这壶梨花酿..."他忽然贴近她耳畔，"掺了几钱鹤顶红？"
暖阁外传来黄门尖细的通传："圣——驾——到——"
承平帝踩着满地碎瓷进来时，正见沈玥彤反手将酒盏抵在柳陌原喉间。玛瑙护甲刮出一道血痕，她眼尾赤红如染丹砂："陛下可知，您钦点的漕运监察使，昨夜在运河上..."
"爱妃！"虞承欢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腿，云鬓间金步摇勾住沈玥彤腰间禁步，"世子爷上月围庄是为保护嘉禾！那日有流民..."
"好个忠心的彤史。"承平帝抚掌大笑，腰间螭龙玉佩撞得叮当乱响，"朕倒不知，尚宫局的女官几时成了端王府的说客？"
柳陌原突然捏碎酒盏，瓷片深深扎进掌心："陛下明鉴，臣确在皇庄附近擒获北翟细作。"他甩出染血的玄铁令牌，上面狼首图腾獠牙毕现，"此物与三年前刺杀靖安侯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