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原俯身拾起虎符，指腹擦过上面的血迹："爱妃这出戏，唱得比教坊司的《连环计》还精彩。"他突然掐住贺仁脖颈将人提起，"用本王的令牌换敌国的马，再用本王的军师送假虎符——"
"世子错了。"沈玥彤突然掀翻案几，账册如雪片纷飞。她抽出腰间软剑抵住柳陌原后心，"是拿你的军师换真正的漠北布防图。"
烛火猛地一晃，十二影卫破窗而入。柳陌原却低笑出声，反手将虎符按进她掌心："彤儿可知，这虎符缺了另一半？"他指尖划过她腕间红绳，"就像你故意让贺仁偷走的半块军饷账本。"
窗外惊雷炸响，贺仁突然暴起，袖中短刀直刺柳陌原咽喉。沈玥彤软剑如银蛇缠上他手腕，却在看清刀柄上的狼头纹时骤然收势。
"左贤王的近卫刀。"柳陌原两指夹住刀尖，鲜血顺着指缝滴在虎符上，"贺先生演了三年账房先生，倒是委屈了。"
沈玥彤剑锋忽转，挑开贺仁前襟。狰狞的狼首刺青盘踞心口，与旧伤叠成诡异图腾。她忽然想起三日前截获的密信——"青鸟已入巢"。
"世子好手段。"她反手将软剑归鞘，金步摇在烛火中乱颤，"用二十船荔枝钓出北狄暗桩，这买卖不亏。"
柳陌原忽然拽过她手腕，沾血的指尖在她眉心描画朱砂："爱妃不也顺水推舟，用假虎符换了真布防图？"他呼吸拂过她耳畔，"今夜子时，漠北商队就要带着你的'荔枝'出关了。"
贺仁突然狂笑，口中涌出黑血："王妃当真以为...咳咳...那些战马能到北疆？"他狰狞地扯开衣襟，心口狼首竟在渗血，"你们喝的茶里......"
话音未落，沈玥彤突然掷出玉算筹。翡翠珠子嵌入贺仁喉间，将他最后的诅咒扼在喉头。她转身端起描金茶盏一饮而尽，殷红唇角沾着茶沫："漠北的断肠草，味道倒是特别。"
柳陌原瞳孔骤缩，玄色大氅卷着疾风将她按在墙上："你疯了？！"
"世子慌什么？"沈玥彤指尖抚过他紧绷的下颌，"三日前您赏的雪顶含翠，妾身可是加了双倍黄连。"她忽然咬破舌尖，鲜血染红贝齿，"毕竟要骗过北狄巫医的毒，总得下点本钱。"
更漏滴到子时，城楼传来三声鹧鸪啼。沈玥彤推开柳陌原，从发间拔出金累丝凤簪。簪头旋开，半卷羊皮地图飘落案上。
"漠北十八部的水源图。"她染血的指尖点着图中红点，"用二十船'荔枝'换这个，世子觉得值不值？"
柳陌原忽然擒住她手腕按在图上，血迹在羊皮上晕开："爱妃漏了一点。"他蘸着鲜血在圖边勾勒，"这里，是你父亲最后一战的峡谷。"
窗外忽然火光冲天，隐约传来马匹嘶鸣。沈玥彤望着地图上逐渐成型的狼头标记，忽然笑出眼泪："原来世子三年前就盯上沈家军了。"
"是盯上你。"柳陌原咬破她染血的指尖，在图上按下指印，"从你及笄那年，执虎符喝退西羌使臣开始。"
暴雨骤然而至，浇熄了远处的火光。沈玥彤望着雨中渐近的玄甲军，忽然将虎符抛向窗外："那就请世子，用这半块虎符换另外半块军饷账本吧。"
柳陌原接住虎符的瞬间，她已割断腕间红绳。染血的丝线缠着翡翠镯子坠地，碎成八瓣晶莹。
"礼尚往来。"沈玥彤推开窗棂，雨丝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明日午时，我要看到剩下二十船军械出现在沧州码头。"
惊雷劈开夜幕时，柳陌原摩挲着虎符上的血迹低笑："传令，把王妃最爱的那对东海夜明珠，镶到新打的凤冠上。"
暮色将青石小径染成铁灰色，沈玥彤鬓间赤金步摇晃出细碎光斑，映得颊边掌印愈发鲜红。柳陌原驻足时，腰间软剑撞上玉带钩，惊起枝头寒鸦。
"世子妃脸上的伤，倒是衬这红宝石耳坠。"柳陌原指尖掠过她耳垂，冰凉触感激得沈玥彤后退半步，"怎么，找到新靠山了？"
沈玥彤扬起手中密函，火漆上端王府徽记在夕阳下泛着血光："夫君昨夜在书房待了三更天，就为烧这些废纸？"她故意抖开信纸，焦黄边缘卷着"东陵"二字，像极了当年火场飘飞的纸灰。
柳陌原瞳孔骤缩，剑鞘已抵住她咽喉："你进过密室？"
"何止。"沈玥彤笑着扯开衣领，锁骨下方赫然烙着狼头印记，"夫君在妾身身上留的标记，与东陵使团带来的图腾一模一样呢。"她指尖抚过烙印，新结的血痂簌簌落下。
剑风扫过，密函碎成雪片。沈玥彤却从袖中掏出个筒："夫君猜猜，影卫司抄录了多少份？"筒身雕刻的龙纹缺了只爪——正是皇帝私印的特征。
柳陌原突然轻笑，剑尖挑起她下颌："我的好彤儿，三年前你跪在火场哭求时，可没这般硬气。"他指尖碾过她唇上血痂，"如今靠着皇帝老儿，就以为能扳倒端王府？"
"扳不倒端王府，还扳不倒你么？"沈玥彤突然扯开他衣襟，心口朱砂痣旁新增的刀伤渗着黑血，"昨夜刺杀东陵使臣失手的滋味如何？那淬了孔雀胆的匕首......"
软剑骤然嗡鸣，沈玥彤鬓间步摇应声而断。金叶子纷飞中，她反手亮出半块虎符："夫君可知，你养的死士此刻听命于谁？"
惊雷劈开暮色，柳陌原剑尖顿住。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浸湿沈玥彤绣鞋上东陵特有的孔雀纹："你以为皇帝真会留你性命？他知道的，可比你多......"
"比如这个？"沈玥彤突然掀开袖口，腕间金镶玉镯内侧刻着"端敏"二字，"长公主及笄时，先帝亲赐的镯子，怎会在东陵细作手中？"
暴雨倾盆而下，柳陌原眼底泛起血色。他忽然掐住沈玥彤脖颈按在假山上，嶙峋石块硌得她后背生疼："你可知当年火场里，你娘临死前说了什么？"
"她说......"柳陌原贴近她耳畔，气息比雨水还冷，"彤儿要活下去，哪怕与魔鬼为伍。"
沈玥彤突然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抚上他面颊："所以夫君把自己变成魔鬼，就为让我活着？"她猛地扯开他前襟，露出心口陈年箭疤，"这处旧伤，是当年为我挡箭留下的吧？"
惊雷再起时，金甲卫的脚步声混着雨声逼近。柳陌原突然将沈玥彤拽进怀中，软剑横在她颈间："你以为我会让你活着见到皇帝？"
"夫君舍得么？"沈玥彤笑着举起筒，筒底机关弹出一枚信号烟花，"此刻端王府外围着的，可不只是金甲卫......"
烟花在雨幕中炸开幽蓝火光，映出墙头密密麻麻的弩箭寒光。柳陌原望着她眼中跳动的焰色，忽然想起大婚那夜合卺酒里的毒——那时她也是这样笑着饮尽的。
"世子妃好手段。"他忽然松手，任沈玥彤跌坐在泥水里，"只是你算漏了一点......"剑光闪过，他心口箭疤被生生剜去，"影卫司认的，从来不是人，而是这个。"
染血的皮肉坠入泥泞，沈玥彤瞳孔震颤。她终于看清那疤痕下的玄铁刺青——正是影卫司最高密令的标记。
暴雨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水，柳陌原转身走向重重弩箭："告诉皇帝老儿，端王府的戏，还没唱完......"
猫叫声忽远忽近地撕破雨夜，沈玥彤指尖的翡翠扳指重重磕在青玉案上。烛火剧烈晃动，将柳陌原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狰狞如鬼魅。
"爱妃连狸奴都怕？"柳陌原把玩着新得的东海夜明珠，莹白珠光衬得他眼底晦暗不明。珠子里隐约游动的血丝，像极了三日前贺仁咽气时的瞳孔。
沈玥彤忽然掀翻缠枝莲香炉，香灰扑灭了最近的两盏烛台："世子不妨猜猜，东海人驯的'狸奴'，利爪上淬的什么毒？"
话音未落，雕花窗棂骤然爆裂。黑影裹着腥风扑进来时，柳陌原旋身将沈玥彤护在怀中，夜明珠砸中刺客面门，在惨叫声中碎成齑粉。
"鲛人泪！"沈玥彤突然厉喝，袖中软剑绞住第二只"黑猫"的利爪。铁器相撞迸出火星，照亮刺客颈间青鳞纹身——正是东海死士的标记。
柳陌原反手掷出案上镇纸，玄铁打造的貔貅砸碎第三人膝盖："爱妃的旧相识来得倒快。"他指尖沾了刺客溅出的血，在沈玥彤眉心补全那点被蹭花的朱砂。
檐下传来金铁交鸣声，十二影卫的弯刀映着雨幕寒光。沈玥彤突然拽住柳陌原的蟒纹腰带，借力跃上房梁："世子可知，夜明珠里的血丝不是瑕疵？"
她割开横梁暗格，漫天黄符如雪纷飞。柳陌原接住一张，朱砂画的竟是东海祭祀用的鲛人泣血图。
"是蛊。"沈玥彤剑尖挑起刺客溃烂的右手，血肉中蠕动着银丝虫，"用夜明珠养着的，可不是普通蛊虫。"
暴雨裹着血腥气灌进来，柳陌原忽然捏住她下巴："三年前你嫁进来时，陪嫁的二十八颗东珠......"
"都养在祠堂的琉璃盏里。"沈玥彤笑着舔去他指尖血迹，"世子每次去上香，不觉得烛火格外亮么？"
惊雷劈开夜幕，照见柳陌玄骤然阴沉的脸色。他想起每逢朔望去祠堂，沈玥彤总要亲手更换的长明灯，灯油泛着诡异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