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西厢房突然坍塌。烟尘中冲出个佝偻身影,手中铜铃摇出刺耳鸣响。沈玥彤瞳孔骤缩——那是她陪嫁嬷嬷的尸身,此刻却睁着浑浊的眼球扑来。
"躲开!"柳陌原揽着她滚落梁下,玄色大氅被尸蛊灼出焦痕。沈玥彤趁机将软剑刺入嬷嬷心口,挑出团纠缠的银丝:"世子现在信了?东海人要的是......"
"你的鲛人血。"柳陌原撕开她染血的袖口,小臂上淡青血管隐隐泛金,"三年前海祭,沈老将军从归墟带回来的不止是虎符吧?"
沈玥彤忽然发难,金簪抵住他喉结:"世子又瞒了我什么?"她腕间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他脖颈,"比如...你腰间新换的龙鳞匕,怎么有海腥味?"
尸蛊在两人脚边汇聚成漩涡,柳陌原却低笑出声:"爱妃不妨闻仔细些。"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是道未愈的刀伤,"这是那夜为你挡箭留下的,沾的可是东海巫医特制的......"
沈玥彤瞳孔震颤,簪尖在他喉间压出血痕。记忆突然闪回大婚当夜,那支本该贯穿她心脏的毒箭,最后钉在了柳陌原胸口。
"你早就知道......"她话音未落,幸存的刺客突然暴起。柳陌原徒手接住淬毒的利刃,鲜血滴在尸蛊上竟燃起幽蓝火焰。
沈玥彤趁机掷出黄符,烈焰瞬间吞没蛊虫。她扯下柳陌原的蟒纹腰带缠住他流血的手:"龙鳞卫的解毒丹呢?"
"喂猫了。"柳陌原倚着她喘息,指间夹着半枚蜡丸,"方才那只狸奴扑进来时,倒是乖觉地吞了......"
沈玥彤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渡入他口中。金簪落地时,柳陌原尝到咸腥中混着奇异的甜香——正是祠堂长明灯的气味。
尸蛊在火焰中发出婴啼般的惨叫,沈玥彤染血的罗裙铺开在满地狼藉间:"世子现在可与妾身血脉相连了。"她指尖划过他泛金的瞳孔,"这鲛人毒,要死也是一起死。"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残月从云层后露出血色的边。柳陌原抚上她后颈的鲛鳞胎记,忽然咬破她染血的唇:"三年前海祭,我见过你。"
沈玥彤浑身僵住。记忆深处泛起滔天巨浪,父亲将她推下祭坛时,确实有双瞳孔在深海注视着她。
"那时你眼尾还带着鳞。"柳陌原的唇移到她耳后,"沈老将军用半块虎符换你上岸,却不知归墟的契约......"
更漏声穿透血腥气传来,沈玥彤突然推开他起身:"子时三刻了。"她踩过蛊虫灰烬,从梁上暗格取出青铜海螺,"世子可要听听真正的海祭歌?"
螺口凑近耳畔的刹那,柳陌原听见万千鲛人的恸哭。沈玥彤在哭声中轻笑:"东海人要的不是我,是当年吞了龙珠的......"
"世子!王妃!"影卫的惊呼打断她的话。窗外升起血色烟花,正是沧州码头遇袭的信号。
沈玥彤将海螺掷向夜空,爆开的蓝火吞没了血色:"看来那二十船军械,世子是舍不得给了。"
柳陌原却拾起她遗落的金簪,在掌心刻下带血的鲛纹:"传令,把沧州码头烧了。"他望着沈玥彤惊愕的表情低笑,"烧干净了,才好重建属于你的鲛宫。"
暮色将端王府的回廊染成铁灰色,沈玥彤腰间缀着的香囊随步伐轻晃,溢出缕缕艾草混着薄荷的苦涩气息。柳陌原驻足时,腰间软剑撞上玉带钩,惊得檐角野猫弓背低吼。
"驱猫?"柳陌原指尖掠过她鬓边碎发,沾了满指薄荷香,"本世子记得,彤儿三年前还养过只雪狮子猫。"
沈玥彤垂眸退后半步,绣鞋碾碎廊下枯叶:"彼时年少无知,如今......"她忽地掩唇轻咳,袖口滑落半截缠着金线的密函,"如今闻着猫腥气便心悸。"
柳陌原剑鞘挑起她腰间香囊,锦缎上绣着的并蒂莲针脚凌乱:"这绣工倒像出自东陵绣娘之手。"他指尖摩挲着莲心处凸起的硬物,"里头装的当真是艾草?"
惊雷劈开暮色,沈玥彤腕间玉镯撞上廊柱。碎裂的翡翠迸溅中,柳陌原已扯开香囊束口——几片干枯的猫薄荷混着朱砂簌簌而落。
"世子这是何意?"沈玥彤苍白的脸泛起薄红,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她分明看见柳陌原袖中暗卫的玄铁令牌闪过寒光,那令牌上月才在贺仁尸身上见过。
柳陌原忽然轻笑,将香囊掷入荷花池:"来人,把西跨院那窝奶猫抱来。"他盯着池面荡开的涟漪,"彤儿既怕猫,本世子替你除了这心病。"
沈玥彤瞳孔骤缩。池底沉着前日失踪的东陵密探,此刻正与她的香囊一同在淤泥中腐烂。她强压下喉间腥甜:"世子若执意相逼......"
"执意相逼的是你。"柳陌原突然掐住她下颌,迫使她望向匆匆而来的侍女。侍女怀中三只雪团子似的奶猫正发出细弱叫声,其中一只颈间系着褪色的红绸——正是她当年爱宠的崽子。
奶猫被放在青石板上时,沈玥彤踉跄着后退。她袖中密函滑落,露出"军械"二字的一角。柳陌原剑尖挑起密函,泛黄的纸页上赫然盖着户部侍郎的私印。
"彤儿近来与贺家人走得很近?"柳陌原剑尖划过她颈侧,"上月贺仁暴毙前,也爱用这薄荷香囊。"
惊雷再起,奶猫忽然凄厉尖叫。沈玥彤瞥见柳陌原靴底沾着的暗红血渍——与贺仁心口溅出的颜色一般无二。她突然轻笑:"世子既疑心妾身,何不搜搜东跨院?"
暴雨倾盆而下,柳陌原眸色比夜色还沉。他忽然抱起那只系红绸的奶猫,指尖划过猫儿柔软的肚腹:"三年前你为救这孽畜,跪在雪地里求了我一夜。"
沈玥彤袖中银针已抵住掌心。当年她借救猫之名,将先帝密诏藏入猫窝暗格。若柳陌原此刻剖开猫腹......
"世子!"侧妃林氏突然从月洞门奔来,鬓发散乱,"妾身的雪团子......雪团子它......"她怀中通体雪白的波斯猫七窍流血,金铃铛上沾着薄荷碎叶。
柳陌原剑尖倏地指向沈玥彤:"彤儿不是说香囊能驱猫?"他踢翻侍女手中的猫薄荷盆栽,泥土里赫然埋着半块玄铁令牌——正是影卫司调兵的凭证。
沈玥彤踉跄着扶住廊柱,腕间伤口渗出的血染红袖口:"林妹妹的猫......"她忽然掩面低泣,"定是误食了药圃的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