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原的马鞭悬在半空，玄色披风被暮色染成暗红。他垂眸望着沈玥彤发间新换的鎏银点翠簪——那是他们成婚第三年，他在南疆战场上用断箭磨成的。
虞承欢突然从朱漆廊柱后闪出，石榴裙摆扫过青砖上未干的血迹。"表哥当真要走？"她指尖捏着半块焦黑的令牌，火光映得眉心血痣妖冶如蛊，"昨夜西厢房走水，偏巧烧的是存放北狄密函的檀木柜呢。"
沈玥彤腕间缠着的雪纱蓦地收紧，渗出淡红痕迹。她抬手将柳陌玄的玄铁剑穗重新系好，声音却似淬了冰："表妹熏的安神香里掺了磷粉，自然一点就着。"
"嫂嫂连我熏衣的香料都要查验？"虞承欢忽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狰狞的烙痕，"当年表哥亲手烙的北狄囚印，可比这些把戏疼多了。"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柳陌原战甲上的裂痕，"这道箭伤是为谁挡的，哥哥可还记得？"
柳陌原握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他记得五年前的月圆夜，承欢浑身是血扑到军帐前，却不知那支穿透她肩胛的狼牙箭，箭镞上刻着沈家暗卫的鹰纹。
"你要找的《山河堪舆图》。"沈玥彤突然将羊皮卷掷在马蹄前，卷轴展开时露出虞承欢亲手绣的鸳鸯戏水图，"表妹把它缝在送给世子的护心镜夹层时，可曾想过边关布防会因此泄露？"
惊雷劈开虞承欢髻上的珍珠流苏，她突然拽断腰间玉禁步。滚落的玛瑙珠子里跳出半枚虎符，正与柳陌原怀中的另半枚严丝合缝。"哥哥以为三年前虎符失窃真是意外？"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沈玥彤颈侧刀疤，"嫂嫂那夜冒死抢回来的，不过是块镀金的赝品。"
柳陌原的剑鞘突然抵住虞承欢咽喉，却在触及她含泪笑靥时猛然顿住。沈玥彤看见他战甲内侧露出的半截红绳——那是虞承欢及笄时赠的平安结，浸透了漠北黄沙与江南血雨。
"禀世子！"浑身插满箭矢的探马撞开角门，"西羌大军压境，打着...打着端王府狼头旗！"
虞承欢忽然撕开锦绣襦裙，金线密绣的北狄图腾在火光中狰狞毕现。她将淬毒的簪子刺向沈玥彤时，腕间银铃竟与城外战鼓同频："表哥可知，你当年从狼群里救出的根本不是落难贵女？"
沈玥彤旋身避开毒簪，却将柳陌原推来的剑锋迎向自己心口。裂帛声中，她挑破的并非嫁衣，而是虞承欢背上完整的狼王刺青——比柳陌原战甲里的陈旧图腾鲜艳十倍。
"你每次替我包扎伤口用的金疮药..."柳陌原剑尖颤抖着挑起半片残帕，药渍在火光中泛出幽蓝，"掺的是延缓伤口愈合的孔雀石粉？"
虞承欢癫狂的笑声惊起寒鸦，她忽然扯断满头珠翠，露出耳后与沈玥彤一模一样的朱砂痣："好哥哥，你当真分得清十四岁那年的荷花池畔，救你的是谁？"
沈玥彤腕间银镯应声而裂，二十八个机关暗格同时迸开。她将最后一枚刻着"陌"字的铜钥抛向火海，转身时九鸾金步摇在硝烟中划出血线："世子爷现在追查的，该是虞家祠堂下那三百具孩童尸骨了。"
柳陌原的玄铁剑终于贯穿虞承欢肩胛，却在触及她骤然柔弱的眼神时偏了三分。沈玥彤望着他战甲上自己亲手修补的裂痕，突然吹响颈间骨哨。冲天火光中，真正的狼头旗从端王府地宫冉冉升起。
……
沈玥彤的短鞭卷住墙头半块碎瓦，金丝缠银的鞭梢在暮色里划出冷芒。她盯着柳陌原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那本该随着三年前沉船的贡品葬身江底，此刻却映着虞承欢骤然惨白的脸。
"嫂嫂好狠的心。"虞承欢提着鹅黄裙裾从芭蕉丛后转出，指尖捏着染血的帕子假意拭泪，"明知陌原哥哥旧伤未愈，这鞭子若是抽中他箭疮..."
"表妹熏的紫玉香里掺了蚀骨散，可比鞭子毒上三分。"沈玥彤甩开缠在鞭柄的藤萝，腕间玉镯磕在青砖上迸出裂痕。她突然扯断虞承欢鬓边珍珠流苏，滚落的鲛人泪里赫然裹着半枚西羌密令。
柳陌原的剑鞘"当啷"撞上照壁，他跃下墙头时玄色衣摆扫落几朵残荷："彤儿何时学会验毒了？"
"拜表妹所赐。"沈玥彤将浸过药汁的银针掷向石桌，针尖触到虞承欢袖口残留的香灰时骤然变黑，"上元节那盏浮元子，可是让我见识了七虫七花的妙用。"
虞承欢突然扑向柳陌原，腰间禁步缠住他悬着玉佩的丝绦："陌原哥哥你看！"她抖开袖中泛黄的婚书，朱砂字迹与沈玥彤掌纹重叠，"当年指腹为婚的明明是..."
惊雷劈开云层时，沈玥彤的短鞭已缠住柳陌原脖颈。她指尖勾出他衣襟内侧暗袋，抖落的却不是婚书，而是半幅染血的北狄布防图："世子爷要不要解释下，三年前你在赤水关救下的'落难商贾'，为何会出现在这图上？"
柳陌原反手扣住她腕间旧疤，那是大婚当夜为护他留下的刀伤："彤儿派人跟踪我？"
"何须跟踪？"沈玥彤扯开他右衽，露出锁骨下新结痂的咬痕，"表妹豢养的西域雪貂，牙齿印可比狼吻秀气多了。"
虞承欢突然打翻石案上的莲纹烛台，火舌舔过她精心养护的指甲："嫂嫂既知我每日用孔雀胆养貂，怎不猜猜你院里那窝雏燕为何暴毙？"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戳向沈玥彤小腹，"毕竟表哥的子嗣..."
柳陌原的剑锋突然横在两人之间，割断虞承欢一缕青丝。他盯着沈玥彤绣着缠枝纹的腰封，喉结滚动："你...有孕了？"
"世子爷不如问问表妹。"沈玥彤将淬毒的银针抵在虞承欢颈侧，针尖映出她耳后淡去的刺青，"毕竟那日送来安胎药的丫鬟，袖口还沾着黑水城的朱砂。"
疾风卷着暴雨砸向琉璃瓦，虞承欢突然撕开锦绣襦裙。她腰间狰狞的狼头烙印，在闪电中泛青，竟与柳陌原战甲暗纹严丝合缝："表哥当年烙的囚印，可比这假刺青疼上千倍！"
沈玥彤腕间玉镯应声碎裂，二十一根淬毒银针齐发。她旋身避开柳陌原阻拦的剑鞘，短鞭卷住虞承欢发间金步摇："表妹可认得这支点翠簪？你埋在梅树下的宫女尸首，耳垂上正好缺了这么个血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