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还要看多久热闹？"他转身将染血的帕子丢进炭盆，"不如猜猜，下一个要砸的是你的胭脂铺，还是本王的书房？"
佟大掌柜突然颤巍巍递上账本："东家，这是您要的......"话音未落，柳陌原已经抽走册子。翻到某页时，他指尖在"七皇子府赊购东海明珠十斛"的字样上重重一按。
沈玥彤突然伸手扯开他衣襟，露出胸膛狰狞的箭伤："去年秋猎遇刺，殿下说是野熊所伤。"她染着丹蔻的指甲按在伤口结痂处，"可臣妾怎么瞧着，像是北狄弯刀捅的？"
楼下的骚乱不知何时停了。柳陌原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掌心跳动的频率与那夜床帐中别无二致："爱妃若真想知道，今夜来书房，本王慢慢说与你听。"
佟大掌柜的冷汗已经浸透后襟。他瞧着世子妃突然抽出金簪抵在世子喉间，突然觉得今晨的碧螺春，怕是最后一盏了。
沈玥彤捏着药渣的手指微微发颤，青瓷碗边沿沾着几滴深褐汁液。廊下穿堂风掠过她绯色织金马面裙，将鬓边珍珠流苏吹得撞在耳垂上，"前日我亲自封存的雪蛤膏，如今怎的成了川贝母？"
"世子妃明鉴，这药方是侧妃娘娘上月亲自批的。"佟大掌柜躬身时腰间玉牌撞在药柜铜环上，叮当声里混着他喉头吞咽的响动，"老朽不过奉命行事，实在不敢擅专。"
紫檀雕花门忽然被推开，柳陌原玄色蟒纹箭袖扫过门槛积雪，"彤儿又在为难佟掌柜？"他唇边噙着笑，眼底却凝着霜，"侧妃怜母亲咳喘难眠，特请了太医院院判斟酌药方。"
沈玥彤转身时裙摆旋开半朵红莲，腰间禁步纹丝未动："世子可曾细看这新方？川贝母三钱配熟地黄五钱，寻常人尚要胸闷气短，何况母妃心脉受损！"她指尖点在药案上，羊脂玉镯磕出脆响。
佟大掌柜突然扑通跪地，药秤砝码滚落满地："老奴该死！前日侧妃院里秋嬷嬷来取药，说...说世子妃开的方子太寒，要添些附子温补。"他额头抵着青砖，灰鼠皮袄后襟渗出深色汗渍。
柳陌原眉峰微动，抬手扶正博古架上的青花梅瓶："彤儿这般急切，倒像认定有人谋害母亲。"他踱至药案前，拈起片茯苓对着烛火端详，"听闻你昨日私会太医院陈院使，莫不是...疑心为夫？"
窗外忽传来细碎脚步声，沈玥彤猛地掀开鎏金铜香炉，未燃尽的药渣混着沉香灰簌簌落下："世子不妨闻闻这焦糊味里藏着什么？"她将灰烬拍在宣纸上，墨色药汁晕开诡异靛蓝，"乌头炮制需用童便浸七日，可这腥气分明混着砒霜！"
柳陌原瞳孔骤缩，抬手打翻香炉。佟大掌柜突然暴起扑向药柜暗格，却被沈玥彤甩出的银针钉住衣袖。门外侍卫刀剑出鞘声里，秋嬷嬷尖利的嗓音刺破寂静："世子妃私通外男篡改药方，老王妃吐血昏厥了！"
"好个连环计。"沈玥彤冷笑，拔下金簪挑开暗格中密信，"佟掌柜每月初九往城东当铺送红参，可需要我请来当铺账房对峙？"她转身时凤眸如刀，"世子是要此刻清理门户，还是等这砒霜入了你的茶盏？"
柳陌原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玉镯几乎碎裂："你究竟是谁的人？"他逼近时松香混着龙涎香压下来，"三个月前落水后就像换了个人，那些奇门医术...当真是在沈府学的？"
沈玥彤挣开桎梏，从袖中抖落半截靛蓝布条："世子可认得这个？"布条边缘焦黑，隐约可见飞鱼纹样，"昨夜有人潜入我小厨房纵火，这料子...似乎是王爷亲卫的服饰？"
佟大掌柜突然发出嗬嗬怪笑，嘴角溢出黑血："世子妃既知...咳...乌头与砒霜..."他枯手抓住柳陌原衣摆，"老王爷当年...咳...不是病逝..."话音未落便气绝倒地，七窍渗出紫黑血丝。
更鼓声穿透雪幕，柳陌原缓缓拭去溅在颧骨的血珠："彤儿可知，三个月前你落水的荷花池..."他指腹摩挲着沈玥彤颈侧朱砂痣，"原本养着西域进贡的食人鲳？"
佟大掌柜指尖陷进药柜缝隙里的陈年血痂，铜锁倒影里映着世子妃鬓边摇晃的赤金点翠步摇。檐角冰棱坠地炸开的脆响中，他后槽牙咬住舌尖腥甜："老奴在王府伺候三十八年，见过白蜡树生虫，也见过金丝楠招雷。"
沈玥彤旋开紫铜药杵尾端的暗格，拈出半片泛黄的契书："城南济世堂五成干股，佟掌柜倒是会挑树。"她忽将契纸按在柳陌原胸前的蟠龙纹上，"世子可要瞧瞧，这印章是端王府的狮钮印，还是...安国公府的虎头印？"
柳陌玄蟒纹护腕擦过契纸发出裂帛声，突然反手扣住佟大掌柜咽喉："父亲临终前半月，你亲手煎的雪蛤川贝羹。"他拇指抵着老人突跳的颈脉，"那日药渣里掺的可不是附子。"
药炉突然爆出青紫色火苗，佟大掌柜袖中飞出三枚铁蒺藜直取沈玥彤面门。柳陌原旋身将人扯到身后，剑鞘击飞暗器的刹那，沈玥彤银针已扎进佟大掌柜曲池穴。老掌柜瘫坐在药碾旁，浑浊眼珠倒映着窗棂外晃动的灯笼。
"济世堂的哑巴药童，每月初七会去城隍庙买糖人。"沈玥彤蹲下身，拔下金簪挑开佟大掌柜的灰鼠皮袄内衬，"三年前你孙女出疹暴毙，停灵的棺材...可是用的阴沉木？"
佟大掌柜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淌出黑血。柳陌原剑尖挑起他腰间玉牌，露出背面新刻的飞燕纹："安国公夫人最喜燕归巢的图样。"他靴底碾碎玉牌时，碎屑里滚出颗赤红药丸，"彤儿可知这是西域火蟾丸？"
窗外传来重物落水声，秋嬷嬷的尖叫撕破夜色："走水了！西跨院库房走水了！"沈玥彤掀开药柜暗格抓出账册，火舌已舔上窗纸。柳陌原挥剑劈开房梁坠下的火团，烟尘中忽然攥住她手腕："三个月前荷花池，你为何能活着爬上来？"
沈玥彤反手将账册拍在他胸前，凤眸映着冲天火光："世子不妨先解释，火蟾丸如何混进老王妃的安神香？"她突然扯开佟大掌柜的右衽，锁骨下方赫然烙着扭曲的蛇形印记，"这可不是中原人的黥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