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凌蓟突然拔剑出鞘，寒光劈开从梁上垂落的纱幔。三枚淬毒银针钉入屏风，孔雀翎羽纹路瞬间泛出诡异的青紫。
沈玥彤反手抽出柳陌原腰间软剑，绛红裙裾在月光下旋开血色弧度。剑锋擦着凌蓟耳际掠过，将第二波暗器尽数击落。"东南角楼！"她厉声喝道，腕间金镯突然弹出一线银丝缠住横梁，借力跃上屋顶时，发间累丝金凤步摇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柳陌原怔忡片刻，突然低笑出声："原来你连轻功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沈玥彤的声音从瓦檐上传来，混着兵器相撞的铮鸣。凌蓟正要追出去，却被世子按住肩膀："让她去。"
侍卫惊愕转头，发现世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半截烧焦的密信，火光映出他骤然阴沉的面容："这是今晨从南疆加急送来的，彤儿截获时应当已经看过。"残破信纸上，"北狄异动"四字被血渍浸得模糊不清。
屋顶打斗声渐歇，沈玥彤拎着个黑衣人跃入室内，发丝间沾着夜露。她将人扔在凌蓟脚边，扯下刺客面巾时指尖微微发颤——那人右耳垂赫然缀着颗血红琉璃珠。
"北狄死士。"柳陌原闭了闭眼，"三年前父王战死苍梧关，就是栽在这种琉璃珠传讯之法上。"
沈玥彤突然踉跄着扶住多宝阁，阁上白玉貔貅被她碰得摇晃欲坠。凌蓟急忙去扶，却见她从袖中抖出个鎏金铜盒："不必。劳烦凌护卫看看这个，可是在书房暗格里找到的？"
柳陌原瞳孔骤缩。铜盒机关弹开，露出半块虎符与泛黄婚书。婚书末尾"沈氏女入府探查"七个字，像淬毒的银针扎进三人之间凝固的空气。
"原来你早知道......"世子声音沙哑得可怕。十年前先帝指婚的真相突然被撕开血淋淋的内里，窗外更鼓恰在此时敲响，惊飞满树栖鸟。
沈玥彤忽然轻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抚过婚书上的字迹："世子不也早将计就计？每月十五往我妆奁底层塞军报副本，当真以为妾身蠢到察觉不出？"她转身时裙摆扫落铜盒，虎符撞在地砖上的声响惊得凌蓟倒退两步。
凌蓟突然单膝跪地："属下有罪！上月世子命我暗中保护世子妃，却在西市见您与......"
"与枢密院承旨密谈？"沈玥彤截过话头，从腰间香囊倒出粒药丸塞进昏迷刺客口中，"凌护卫不妨直接问柳陌原，为何要派你盯着自己结发七载的妻子？"
柳陌原突然暴起攥住她手腕："因为三日前有人在你常去的胭脂铺，留下这个！"他从怀中掏出支金镶玉簪，簪头机关弹开，露出中空处暗藏的纸条——正是虎符存放的位置图示。
沈玥彤怔怔望着那支簪子，忽然落下泪来。这是他们大婚第三年，柳陌原亲手为她设计的及笄礼。"原来你疑我至此......"她声音轻得像要散在夜风里，却猛地挥袖击碎窗棂，"那为何不同我直说？为何要让我从北狄探子口中得知你身中鸠毒？"
凌蓟手中长剑哐当落地。柳陌原踉跄着扶住案几，嘴角溢出的黑血染脏了婚书上的朱印。沈玥彤扑过去扯开他衣襟，心口处蛛网般的青纹正缓缓向四肢蔓延。
"是苍梧关那支毒箭......"凌蓟突然重重叩首，"世子不许属下透露分毫！"
沈玥彤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突然转头对凌蓟喝道："去取我妆台暗格里的紫玉瓶！快！"待侍卫飞奔而出，她颤抖着捧住柳陌原的脸，"你以为独自扛下所有就是护我周全？柳陌原，你当真不懂......"
未尽的话语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吻里，血腥气在唇齿间漫开。凌蓟捧着药瓶僵在门外，看见世子妃广袖下滑出的臂钏——那分明是江湖失踪十年的璇玑阁信物。
更鼓又响，子时的梆声惊破重重迷雾。沈玥彤将解药喂进夫君口中时，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凌蓟握紧剑柄望向世子，却见夫妇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该收网了。"
"皇上他就不能换个人来坑吗？"沈玥彤揉着酸痛的腕骨，明黄绢帛从案头滑落，露出"八百四十字回文锦"的朱批。
柳陌原拾起圣旨轻嗅，龙涎香里混着淡淡苦杏味："宋院使新制的安神丸，陛下近来怕是夜不安枕。"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春雨裹着海棠花瓣扑进轩窗。沈玥彤指尖拂过绣绷上未成形的"璇"字，忽觉腕间一凉——柳陌原正将青玉镯推至她肘弯。
"前朝陆皇后的遗物？"她挑眉。镯身夔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传闻此物能验百毒。
柳陌原指尖划过妻子掌心血痕："明日宫宴，这道翡翠白玉糕..."他蘸着茶汤在案上画出太极纹，"需得摆在二皇子跟前。"
紫宸殿
鎏金蟠龙烛台照得御案通明。皇帝倚着五福捧寿引枕咳嗽，明黄中衣下隐约可见锁骨处紫斑："小彤儿，到姑父这儿来。"
沈玥彤捧着锦盒盈盈下拜，发间东珠步摇纹丝不动："臣妇新制的枇杷蜜，姑父润润喉。"
"还是你贴心。"皇帝浑浊的眼珠转向柳陌原，"陌原可知，青州八百里加急奏报，盐税亏空竟与北狄有关？"
柳陌原单膝触地，蟒袍下摆扫过金砖："儿臣已查实，二皇兄门人私贩官盐的商队..."他抬眸直视龙颜，"昨日卯时进了鸿胪寺。"
"砰！"
药碗砸碎在沈玥彤脚边。皇帝突然暴起，枯瘦五指掐住她肩膀："连你也觉得朕老糊涂了？"镶宝护甲陷进她琵琶骨，"说！端王府是不是早与北狄暗通款曲！"
"陛下明鉴。"柳陌原嗓音浸着冰碴，"王妃为绣璇玑图，十日未出缀锦阁半步。"
沈玥彤忽然轻笑。殷红血珠顺着月白立领蜿蜒而下，在翟衣上洇出红梅："姑父可要验验这血？"她拔下金簪抵住脖颈，"看看流的是沈家的血，还是北狄狼族的血？"
偏殿
更漏声里，太医颤着手给沈玥彤上药。柳陌原盯着窗外摇曳的宫灯，忽听身后环佩轻响。
"二皇兄送来雪蛤膏。"沈玥彤将青玉镯浸入药汤，见未变色才敷上伤口，"你说他这是心虚，还是示威？"
柳陌原碾碎掌心蜡丸。密信上蝇头小楷写着"子时三刻，太液池"，落款处画着半枚胭脂印——正是青州暗桩的标记。
"陛下咳血是装的。"他突然将妻子拽进怀中，唇瓣贴着她耳垂翕动，"但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