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晚棠。"扶风弱柳那个垂首露出截雪白后颈,银丝牡丹裙裾铺成朵莲花,"给姐姐请安。"
"妾身朝露。"明媚娇艳的扬起涂着蔻丹的手,腕间翡翠镯子叮咚作响,"世子爷说姐姐爱静,特让咱们卯时三刻来奉茶。"
窗棂外传来声鹧鸪叫,惊得博古架上的珐琅瓶嗡嗡颤。沈玥彤瞥见晚棠袖口暗纹里藏着北狄特有的狼头绣,突然想起三日前刑部大牢里那只七窍流血的狸猫。
"既是世子的心意......"她接过茶盏时指尖在朝露腕脉处一划,"听闻妹妹擅调香,可识得这味料?"
鎏金香囊甩在案几上,滚出几粒猩红如血的相思子。朝露娇艳的笑僵在嘴角——这是她今晨塞给柳陌原的安神香。
"此物产自滇南,遇热则化瘴。"沈玥彤碾碎颗红豆,青烟腾起时露出腕间银镯暗藏的解毒丸,"妹妹这香,是要安神,还是要索命?"
殿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当。柳陌原裹着玄色狐裘进来,肩头还沾着昨夜雪粒子。他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朝露,却停在晚棠发间那支并蒂莲银簪上——与他送沈玥彤大婚那支,竟是一对。
"彤儿莫恼。"他伸手要揽沈玥彤的腰,却被她袖中滑出的银针抵住咽喉,"朝露是母妃送来的人。"
沈玥彤的针尖刺破他喉间皮肤,沁出颗血珠:"世子可知,您这位解语花今晨往书房送的点心里,掺了牵机引?"她甩出半块带牙印的栗子糕,"这毒发作时肠穿肚烂,倒是配得上您书房暗格里的北狄舆图。"
晚棠突然嘤咛一声软倒,衣襟散开露出心口朱砂痣。柳陌原瞳孔骤缩——那痣的位置竟与三年前溺毙的北狄细作分毫不差。
"姐姐容不得人直说便是!"朝露突然拔下金簪抵住自己咽喉,"奴婢这就以死明志......"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金簪突然调转方向刺向沈玥彤。电光火石间,晚棠的银丝牡丹裙下翻出淬毒袖箭,直取柳陌原心口。
"叮!"
沈玥彤腕间银镯射出三枚透骨钉,将朝露的金簪钉在梁柱上。转身时狐裘扬起,袖中软剑绞住晚棠的袖箭,淬毒的箭尖离柳陌原心口仅剩半寸。
"好个一箭双雕。"她剑锋挑开晚棠的衣带,北狄狼图腾刺青赫然在目,"三皇子连枕边人都舍得送来,倒是高看我们端王府了。"
柳陌原突然闷哼跪地,唇色泛起青紫。沈玥彤掰开他紧攥的掌心,发现半枚带血的狼首玉佩——与她颈间那半块严丝合缝。
"你果然......"他咳出黑血,指尖颤抖着抚上她锁骨下的刺青,"北狄送来的和亲公主名单里,根本没有完颜彤这个名字。"
窗外传来弓弩上弦声。沈玥彤撕开朝露的襦裙,内衬上密密麻麻写满端王府暗桩名录。她将毒酒灌进挣扎的晚棠口中,转身对柳陌原轻笑:"现在,世子爷是要诛杀细作,还是要留着我这祸害洞悉北狄王庭?"
柳陌原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突然扯开她衣襟。狼图腾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泽,与他掌心血玉交相辉映:"三年前冰窟里捞出来的尸体,心口可没有这颗朱砂痣。"
沈玥彤的银针尽数没入他肩井穴,听着殿外渐近的脚步声嫣然一笑:"那具女尸右手第六指,是您亲手斩下的吧?"她舔去他唇畔毒血,"毕竟只有死人,才配得上世子爷精心编排的痴情戏码。"
破晓时分,侍卫在井中发现朝露晚棠的尸首。沈玥彤对镜梳妆时,柳陌原将鎏金凤钗插入她云鬓:"明日宫宴,彤儿可要好好会会三皇子。"
铜镜映出两人亲昵倒影,他指尖在她锁骨刺青上摩挲:"毕竟当年北狄送来的真公主,此刻正在三皇子榻上呢。"
……
嵌宝箸尖戳破水晶虾仁,柳陌原苍白的指节在烛火下泛着青玉光泽。他忽然将银箸往玛瑙碗沿一磕,惊得鎏金珐琅汤匙在燕窝盅里荡起涟漪。
"怕吗?"他夹起半透明的虾仁,琥珀色瞳仁映着沈玥彤发间颤巍巍的东珠步摇。
沈玥彤执起青玉酒樽,西域葡萄酒在杯壁挂出嫣红泪痕:"世子指什么?"她腕间翡翠镯子碰着鎏金护甲,在满桌珍馐间撞出清响,"怕您这盏血燕掺了鹤顶红,还是..."
话音未落,林侧妃捧着描金食盒撞开湘妃竹帘。她今日特意换了簇新的杏子红襦裙,发间金累丝蝴蝶钗却歪斜得可笑:"世子爷,妾身新学的蟹粉狮子头..."
"搁着。"柳陌原突然咳嗽,指腹抹过唇角时染了抹猩红。他盯着沈玥彤将虾仁送入口中,"怕不怕明日沈尚书就收到爱女暴毙的讣告?"
沈玥彤慢条斯理咽下虾仁,鎏金护甲刮过柳陌原面前的青瓷碟:"父亲今晨刚递了漕运改制折子。"她突然倾身,东珠流苏扫过他手背,"您说若我今夜暴毙,明日早朝这折子会不会变成弹劾端王府的檄文?"
窗外惊雷骤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琉璃瓦上。林氏食盒"咣当"落地,滚出来的狮子头沾满金砖缝隙间的尘灰。
"姐姐莫要玩笑..."林氏镶宝护甲抠住多宝阁边缘,忽然瞥见沈玥彤腰间新换的蟠龙玉佩——分明是世子从不离身之物。
柳陌原低笑出声,染血的帕子丢进炭盆腾起青烟:"爱妃可知,昨日刑部大牢死了三个私盐贩子。"他指尖划过沈玥彤颈间动脉,"巧得很,都是沈家旁支。"
沈玥彤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就势将人带进怀中:"世子更该操心太医署丢的砒霜。"她忽然咬住他耳垂低语,"毕竟...咳血之症用不得这般猛药。"
林氏突然尖叫着扑上来:"贱人放开世子!"镶宝护甲挥向沈玥彤面门的刹那,柳陌原袖中寒光乍现。
"叮!"
银匕击飞金钗钉入朱漆立柱,林氏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瘫软在地。沈玥彤抚着颈间血痕轻笑:"妹妹这爪子,该修剪了。"
柳陌原喘着气推开沈玥彤,苍白的脸泛起病态潮红:"滚出去!"
沈玥彤起身时带翻青玉酒樽,殷红酒液漫过林氏杏红裙裾。她行至门边忽地回眸:"忘了说,父亲送的枇杷树苗已种在西跨院。"鎏金护甲轻叩门框,"来年结的果子,定比林妹妹的杏仁酪甜。"
暴雨倾盆,沈玥彤执伞立在抄手游廊。管事嬷嬷举着灯笼匆匆跑来:"刑部张大人递话,说那三个死囚..."
"舌根都烂了?"沈玥彤望着西跨院方向忽明忽暗的灯火,"去告诉二叔,往岭南送的盐船该换航道了。"
惊雷劈开夜幕,照亮檐下浑身湿透的柳陌原。他蟒纹披风下露出半截明黄卷轴,沈玥彤挑眉轻笑:"世子这是要进宫告御状?"
"爱妃希望本王写什么?"柳陌原突然掐住她脖颈抵在廊柱,雨水顺着苍白的下颌滴进她衣襟,"写你沈家通敌,还是..."他指尖抚过她锁骨箭伤,"写四年前秋狩那场刺杀..."
沈玥彤突然咬破他指尖,血腥气在雨幕中弥漫:"不如写您如何用寒症做幌子,私炼玄铁?"她染血的唇贴上他耳际,"您猜陛下若知道端王府后山..."
柳陌原瞳孔骤缩,腕间力道陡然加重。沈玥彤青玉禁步"当啷"碎裂,却笑得愈发娇艳:"杀了我,明日通敌密信就会出现在御史台。"
"疯子。"柳陌原突然松手,看着沈玥彤踉跄跌坐雨水中。他扯下披风砸在她身上,明黄卷轴滚落台阶,露出"赐婚"二字。
沈玥彤抹去唇角血渍,鎏金护甲挑起圣旨细看:"原来世子是想纳平阳郡主..."她忽然笑出声,"可惜昨夜郡主私会西戎使臣的密报,此刻该在父亲案头了。"
惊雷再起时,西跨院突然传来凄厉惨叫。柳陌原转身欲走,却被沈玥彤扯住袍角:"砒霜入腑的滋味如何?"她染血的指尖点在他心口,"这出戏,世子可还满意?"
……
柳陌原腮帮子鼓得像塞满松子的松鼠,油渍顺着下巴滴在蟒纹锦袍上。沈玥彤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指尖银针在袖中嗡鸣——那笼蟹黄汤包是她亲自盯着膳房蒸的,此刻却飘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香。
"再来一笼!"柳陌原把空蒸屉拍得震天响,袖口金线绣的云纹沾了醋汁,"彤儿总不会连包子都舍不得?"
窗棂外闪过道黑影,惊得檐角铜铃叮当乱颤。沈玥彤突然伸手抹去他唇边油花,指腹蹭过唇角时,银针已探过三只空屉:"世子今日胃口,倒比北狄战马还能吃。"
柳陌原擒住她手腕就势一拽,沈玥彤踉跄跌进他怀里。温热的鼻息喷在耳后:"昨夜彤儿说本王虚,自然要补......"话音戛然而止,他袖中突然滑出半片带齿痕的包子皮,暗纹处洇着靛蓝墨迹。
"东街王记的蒸屉用槐木,墨迹遇醋显形。"沈玥彤两指夹起面皮,对着日光显出"戌时三刻"四个小篆,"世子这戏,唱得比天桥杂耍还热闹。"
柳陌原喉结动了动,突然掐着她腰肢按在朱漆柱上。沈玥彤后颈撞到暗格机关,二十枚袖箭齐刷刷对准他眉心:"三日前你咳血昏迷,太医说,脾胃虚寒忌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