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神情透着威严与审慎,继续追问:“你做菜时,可有其他人进厨房?”
李双儿果断摇头:“没有!我从前面领回菜后,就一直在厨房。”
朱由检思索:李双儿忠诚不容置疑,绝不可能对自己下毒。
这条鲫鱼多半在外面就被下毒了。
“承恩,对其他菜检测一下!”
王承恩立马用银针对其他几盘炒好的菜一一作了检测。
“殿下,除鲫鱼外,其他菜无毒。”
正说着,窗外传来一丝响动。
三人转头望向窗户,只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
王承恩惊呼:“谁?”
他纵身从窗户窜出去,向人影追去。
朱由检亦快步走到窗前。
只见那道人影如轻烟般飘上屋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那人功夫分明远在王承恩之上,他别说追不上,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朱由检急忙向王承恩招手呼唤。
“回来!不要追了!”
王承恩垂头丧气地折回。
“殿下,这人至少是超一流高手,而且,奴才猜测他可能是个老太监……”
说着,他神色凝重,眉头紧锁,貌似自言自语道:
“宫里除了郑贵妃身边那个老太监外,根本就没人有这般身手?”
朱由检内心亦惊愕不已。
如此高手,为何要行下毒此等低劣手段?
更何况,就算是他下毒,他有必要鬼鬼祟祟地待在窗外,还故意弄出响动吗?
想着,朱由检不由看向锅里的老鼠,并大胆地推测道:
“说不定这人是在向我们示警……”
“的确有此可能。”王承恩立马附和道。
“这人若要害我们,易如反掌,且奴才感觉他真气内敛,并无攻击之意……”
朱由检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承恩愤怒道:“殿下,必定是李孝这狗贼下的毒,奴才这就去找他!”
朱由检摇头:“你有证据吗?”
没有铁证,即便真是李孝所为,他不仅不会承认,还可能反咬一口。
王承恩无言以对,可他仍心有不甘,悄声嘀咕道:
“都说虎毒不食子,李选侍竟如此歹毒,使出下毒的阴招。”
一提到李选侍,朱由检心中再度涌起熊熊怒火。
几年前,生母在李选侍挑唆下,被朱常洛用皮鞭抽打致死。
那残忍场景,如噩梦般刻在他脑海,成为无法愈合的伤痛。
生母死后,朱常洛惧怕万历皇帝追究,将尸体藏于木桶,直到数日后尸体腐臭,才偷偷运出安葬。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李选侍安排人下毒的可能性极小。
她若真想害自己,机会多得是。
况且在这皇权交替的关键时期,她不会自找麻烦,做对自己全然无益的事。
“双儿,你从谁手上领的鱼?”
这段时间,李孝对他们三人的生活物资把控极严,每餐开餐前才发放。
“小赵子!”李双儿回答,随后详述领鱼情形。
她百般央求,又在旁人劝说下,小赵子才同意给她一条鱼。
说到此,她满脸疑惑:“这条鲫鱼是我自己从桶里捞的,怎会有毒?”
王承恩嘲讽:“那几人或许在你面前演双簧,桶里的鱼恐怕都有毒……”
李双儿反驳:“不可能!我亲眼见他们宰杀了桶里其他的鱼……”
王承恩闻言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朱由检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李孝下毒可能性不大。
因为只有自己活着,李孝才能继续在勖勤宫作威作福。
真正欲害他的,应是视他为威胁的人。
他心里一颤:难道是?
可很快,朱由检又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知道结果又有何用呢?
难道自己还有本事去寻仇?
就算把真相嚷嚷出去,自己恐怕都有可能惹来报复,小命不保。
于是,朱由检神色郑重警告:“你们二人切记,此事不可声张。”
接着看向王承恩:“你将猫和那盘鲫鱼装好,找可靠之人化验。”
中饭后,王承恩从外面带来化验结果:那条鲫鱼里竟有哑药。
朱由检听闻后不禁心惊肉跳。
一旦自己变成哑巴,以后的处境,用生不如死形容,也毫不为过。
由此可见,下毒之人有何等歹毒。
“不行!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朱由检当即对王承恩说道:
“走!我们去乾清宫告状!”
李双儿也大声嚷嚷道:“对!一定得将此事告诉皇上,把陷害殿下的人揪出来!”
而王承恩心里却在苦笑。
李选侍会允许殿下入宫吗?
而且,皇上向来对殿下不闻不问,就算见到他,又怎会帮殿下主持公道?
朱由检心里自有盘算。
若有机会面见父皇,他只会状告恶奴欺凌自己,并恳求提前外出就藩。
只要离开这充满纷争的皇宫,自己保命的机会或许便会大些。
不行,他便在乾清宫大闹一场,让自己的“傻名”更加远扬。
乾清宫守卫森严,大门口整齐排列着一排锦衣卫大汉将军。
他们个个身姿挺拔,威武不凡,身着厚重盔甲,手持锋利绣春刀。
朱由检脚步踉跄,不管不顾地埋头朝乾清宫奔来。
“父皇!父皇!”
他边喊边嚎啕大哭。
“我要见父皇!”
“来人止步!”
锦衣卫百户满贵横刀而立。
虬须随着洪亮的声音微微颤动。
“未经李娘娘同意,擅闯者死!”
朱由检眼中寒芒一闪。
手中的木棍也微微一动。
王承恩急忙抓住朱由检的手,指着他受伤的头部,满脸堆笑:
“满大人,还望您高抬贵手,有人昨日在楼梯上动了手脚,今天又有人在鱼里下哑药,意图陷害殿下……”
这些锦衣卫闻言无不一脸惊愣。
朱由检不过是一个毫无权势的皇子,为何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要陷害他呢?
朱由检接过话,悲愤交加地大声哭喊:
“家中恶奴肆意横行,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饱受虐待……”
他越说越气,猛地掀袍露臂,青紫的鞭痕一条条盘踞在细瘦的肢体上。
“我必须向父皇禀明,否则,不知何时便会被他们害死。”
他小小的身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众锦衣卫心生同情,却一个个或低垂头,或将头扭到一边,没有任何表示。
只因这些恶奴皆是李选侍的人。
谁若敢帮朱由检说话,那势必会得罪李选侍,以后定没好日子过。
王承恩心里也是充满了忧虑。
万一殿下此番惹怒李选侍,实难预料会有什么可怕后果。
满贵为人刚正不阿,不禁面露不满:
“这几个恶奴,实在是太过嚣张……”
旁边一位面相老成的锦衣卫,赶忙拉了拉满贵的衣袖,低声提醒:
“满大人,慎言!莫要引火烧身!”
满贵瞬间意识到失言,急忙闭嘴。
朱由检见状,索性放声大喊大叫。
“我不想被人害死,我要去就藩!”
“只要能远离京城,去哪里都行!”
也许,将事情挑明,那些企图加害他的人今后会有所忌惮。
满贵与众锦衣卫们一脸无奈。
“别再吵了,我帮你们进去通报。”
言罢,满贵转身朝着殿内奔去。
未过多久,一个身形臃肿、面色紧绷的太监,自乾清宫匆匆而出。
王承恩神色间透着些许紧张。
“殿下,是王四那狗奴才来了。”
王四,乃是李选侍的心腹,全权掌管着勖勤宫的一应事务。
宫里的下人们敢如此肆意地欺凌朱由检,实则皆因王四在背后指使。
朱由检慑于王四的淫威,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了一下。
可转瞬之间,熊熊燃烧的怒火,驱散了他内心深处的畏惧。
王四刚刚接到李孝的禀报,正想着如何教训朱由检,没想到他主动送上门来。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朱由检面前,语气阴阳怪气地说道:
“五殿下,这是唱的哪出啊?在乾清宫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朱由检愤怒地瞪视着他,大声怒斥:
“王四,你这恶奴,这般虐待于我,今日我定要向父皇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