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玉气不打一处来。
我上辈子天天起早贪黑，这辈子睡几日懒觉都不行了？
沈白玉指了指白梅院的月亮门：“边上去，别烦我！”
江洵：“慢跑是最基础的健身之术。”
沈白玉静静瞪了江洵片刻，最终抬脚使劲踹了江洵一脚：“在门口等我。”
那一脚看似很重，落到江洵结实的腿上，比羽毛挠过还要轻。
少顷，沈白玉换了身素色宽松的常服，头发高高扎起来。江洵带着沈白玉，绕着白梅院开始慢跑。
清晨阳光洒在后院，风微微凉，将沈白玉散在额头的碎发吹开。沿途一簇簇绿树抽芽，开满鲜花，鸟儿叽叽喳喳开始鸣叫，沈白玉无心欣赏春景，她跑得气喘吁吁。
她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下来直喘气：“不行...江洵，我跑不动了...我要回去躺着。”
江洵严词拒绝：“昨日小姐说了，我除了日常巡院，每日还需要抽出一个时辰教小姐强身健体的功夫。”
沈白玉哪知道健身如此疲累，打退堂鼓：“我说话不作数，这事就罢了。”
江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白玉叉腰，理直气壮反驳：“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江洵黑眸半眯，目光变得清澈而狡黠，他轻拉住沈白玉的胳膊：“得罪了。”
沈白玉猝不及防被拽着跑，无力咆哮：“你放手啊！我不跑！”
沈白玉被迫绕着白梅院跑了十来圈，累得满头是汗，脸蛋红扑扑。她跑得双脚软绵绵，晕晕乎乎回到院子里，只想一辈子倒在床上不起来。
岂料刚吃完早饭，又被尽心尽责的江洵拉到院子里，江洵一招一式教她打八段锦。
沈白玉手软脚软，完全不想练八段锦，命令翡翠和曼春把江洵赶出去。翡翠和曼春这俩丫头仿佛没听见，各忙各的事，沈白玉气得半死。
晚上也不得安生，睡前又被江洵带去慢跑，睡前还跟着他练习五禽戏。
“就没有轻松一点的法子？”沈白玉擦擦额头的汗。
江洵勾起唇角，他和沈白玉相遇以来一直是吃瘪的那方，现在总算找到扳回一局的方法，江洵岂会轻易放过沈白玉？
江洵道：“强身健体的法子无数，骑马射箭，蹴鞠捶丸，投壶冰嬉。可惜小姐娇弱，慢跑、五禽戏和八段锦，已经是最简单的健身之术，不可懈怠。”
沈白玉累得不行，细白的食指狠狠戳江洵的胸膛：“你等着，我今日乏了，明日再把你卖到清台坊当小相公。”
沈白玉回屋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甚至还有轻微的鼾声。
夜朦胧，江洵远远瞧见沈白玉屋里亮起的烛光，蜡烛燃烧终有尽时，如果把蜡烛换成夜明珠，应该会更好。
...
第二天清晨，江洵照例敲门叫沈白玉起床。沈白玉趴在床上继续睡，她打定主意不去慢跑，江洵要是有本事就把她拖下床。
沈白玉蜷缩着酣睡。
屋外敲门声持续片刻，曼春温柔的嗓音飘进来：“小姐，王太医来了。”
沈白玉咻地睁眼，王太医？
沈白玉穿好衣服，简单梳洗一番和王太医见面。王太医给她把了脉，严肃皱眉：“三小姐身体亏损严重，需要慢慢补。但也不宜整日卧榻，容易形成积食。”
江洵那家伙故意问：“小姐每日晨跑一炷香，再练习八段锦，睡前慢跑加上练习五禽戏，王太医看是否合适？”
王太医捋胡子，满意道：“甚好甚好。阴虚亏损，需要适当活络筋骨。”
江洵朝沈白玉露出“善良”的微笑。
沈白玉俏脸寒森森，想马上把他卖到清台坊唱戏。
王太医又开了新药方子，拎着药箱离去。翡翠和曼春将王太医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不再阻拦江洵陪同沈白玉健身，甚至早上还会一起呼唤沈白玉起床。
沈白玉：...毁灭吧，我累了。
时间就在沈白玉每日痛苦的锻炼中，飞快流淌。三月中旬桃花盛开，桃花山的春日宴终于提上日程。
沈白玉不想去。
前世她在春日宴闹了很大的笑话，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时间就在沈白玉每日痛苦的锻炼中，飞快流淌。三月中旬桃花盛开，桃花山皇庄的春日宴终于提上日程，京城各府邸受邀的女眷摩拳擦掌，梳妆打扮，等待在春日宴大放异彩。
然而命运还是捉弄她，春日宴前日的上午，沈白玉正在和江洵练习八段锦，脸上的热汗还未擦干，翡翠忙不迭跑进院子：“小姐，东宫的孙总管来了！”
沈白玉：“找我的？”
翡翠点头：“是，夫人正在接待孙总管。”
沈白玉接过江洵递来的手帕，擦擦额头的汗，前往主屋。
孙总管是皇后指派给东宫的大太监，经常替太子在各府活动，地位颇高。沈白玉还记得，前世太子登基为帝，这位粉面油滑的孙总管直接成为皇宫的大内总管。
沈白玉规规矩矩行礼。
孙总管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三小姐，可把您盼来了。明日桃花山春日宴，太子和太子妃特意给三小姐备了一套春裙。”
上回澹台氏装病之事被揭露，太子将春日宴的贵席赐给沈白玉。
小太监恭恭敬敬将一个精致的红木雕花锦盒奉上。
沈白玉手帕捂着嘴，重重咳嗽两声开始推辞：“劳烦孙总管来一趟，只是白玉最近身体欠佳，实在受不了舟车劳顿之苦。”
澹台氏立刻附和：“三丫头不能去，五丫头倒是不会缺席。”
那孙总管是个一等一的人精，眼神不着痕迹在澹台氏和沈白玉之间扫过，他笑道：“三小姐可别说笑，昨日咱家托人问过太医院的王太医，王太医说三小姐勤勉锻炼，气血渐补，适当出门吹吹风也是可以的。”
沈白玉：...
话到这个地步，再推辞就要得罪人了。无奈，沈白玉只得让翡翠接了那个红木雕花锦盒。
孙总管拱手告别：“咱家今日还要去宣平王府，先行告辞。”
沈白玉：“孙总管慢走。”
孙总管刚走没多久，听到风声的沈姝儿欢天喜地跑进主屋。沈白玉看她活蹦乱跳的模样，便知道那二十鞭子没有用力，只是做做样子。
澹台老夫人终究是外人，鞭长莫及，将军府名义上的主母还是澹台氏。
至于所谓的禁足半个月，几乎不了了之。
“娘亲，听说大姐姐送了衣裙过来，是给我的吗？”沈姝儿依然是那副明媚活泼的样子，纯真如初的眼眸扫过院子，在看到沈白玉时，嘴角不满地撅起来。
沈白玉转身欲要离去。
沈姝儿眼尖，一眼相中翡翠手捧的红木雕花锦盒。锦盒盖子没有盖上，露出里面的一套春裙。薄罗绣花大衫，直领对襟，内裙是绯红色绣栀子的团花长裙，这套衣裙的刺绣水平极高，必定出自皇宫绣房里的绣女之手。
沈姝儿眼睛都看直了。
只觉得这套衣裙，比她房里所有的裙子都好看。
“姝儿，这是东宫那边送给你三姐姐的。”澹台氏也看得眼红，澹台氏虽然不缺衣裙，但沈白玉得到的那套衣裙实在好看。最近几日澹台氏艰难学习管家，连精心打扮的时间都少了，更别提出门添新衣。
沈姝儿故意贬低：“大姐姐为什么要给三姐姐送衣裙呀？三姐姐长得又不好看，穿这套衣裙也是浪费。”
沈姝儿想把衣裙占为己有。
换做以前，沈姝儿完全不用经过沈白玉的同意，可以直接拿走衣裙。可最近三姐姐脾气越发古怪，沈姝儿不敢明抢，生怕沈白玉又去找外祖母告状。
沈姝儿轻轻拽了下澹台氏的袖子，眼神哀求。
澹台氏道：“三丫头，你向来不爱出门，这套衣裙就送给你妹妹。”
沈白玉回过头，隔着长长的石台阶，沈白玉问：“母亲，你这些年可曾送过我一件衣裙？”
澹台氏哑然，神色怔怔。
她努力回想，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从未送给沈白玉一匹布料、一件衣裙，可这是她的错吗？
三丫头一直由沈老夫人养育，那老太婆总是将各种好东西都留给三丫头，还能缺她几件衣裙？
这样一想，澹台氏心里那点刚涌出来的愧疚烟消云散，待回过神来，沈白玉早已经头也不回离去。
...
...
次日清晨，沈白玉先和江洵绕着院子跑了五圈儿。她健身的时间太短，五圈跑下来还是气喘吁吁，不过脸蛋儿倒没有以前那般苍白，皮肤白里透红。
用完早膳，翡翠和曼春开始给沈白玉梳妆打扮。
翡翠肚子里憋着气儿，一边给沈白玉梳头一边嘀咕：“小姐才不丑呢，精心打扮起来，比五小姐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显然，翡翠对昨日沈姝儿说沈白玉“丑”的事耿耿于怀。
沈白玉困倦地打哈欠，随翡翠和曼春折腾。
忙活了一个时辰，院子外传来王妈妈的催促声，原来是府里的马车要出发了，催促沈白玉快些出门。沈白玉起身，只觉得脑袋重地几乎要压垮脖子，照照铜镜，沈白玉大呼：“翡翠！你这是把匣子里所有的发簪弄我头发上了？”
发髻倒是梳得漂亮，发簪太多。
简直像是顶了一个花架子。
沈白玉麻溜地摘下十来根发簪，只留了一只翠玉珍珠发钗。翡翠嘟囔：“小姐，桃花山春日宴，别家小姐恨不得把全部首饰戴上。”
沈白玉捏了下翡翠肉乎乎的脸，拎着裙摆出门。
将军府门口，属于主母的六驾马车已经在等待。沈白玉掀开车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好。
沈姝儿和澹台氏也在车里，沈姝儿敏锐的目光迅速扫过沈白玉，看到她身上那件绯红色的团花长裙。沈白玉平日打扮素净，偶尔穿了条艳丽的长裙，衬地她格外腰细肤白。
数日来静养，沈白玉脸儿也胖了几分，稍稍打扮，竟也清丽脱俗。
沈姝儿心里不是滋味，她酸溜溜地说：“三姐姐，你穿这套裙子真的好丑呀，发髻也丑。”
她习惯地贬低沈白玉。
沈白玉掀开车帘，问江洵：“江六，我今日丑吗？”
江洵耳聪目明，也听到沈姝儿刚才的嘲讽之语。
江洵十分配合沈白玉：“小姐姿容绝世，举世无双。”
沈白玉：“和沈姝儿比起来呢？”
江洵：“小姐更美。”
沈白玉莞尔：“不错，回头给你涨月钱。”
江洵：“谢小姐。”
两人一唱一和，沈姝儿俏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腮帮子气鼓鼓。沈白玉放下车帘，豪华马车浩浩荡荡出发，朝着近郊桃花山飞驰。
马车行驶地十分平稳，沈白玉自觉地远离那对母女，坐在光线明亮处看话本子。路程不算短，沈姝儿没一会儿便困倦，伏在澹台氏怀里小睡，澹台氏轻轻摇着手里的小团扇，慈爱温柔地照看小女儿。
画面温馨，母女情深。
沈白玉放下话本子，不知怎么就想起童年往事。那时候她尚且年幼，每日早起读书写字看账本，学习管家，疲累之时也想躺在祖母的怀里小憩。
可祖母不让她小憩，只会严厉地拿板子打她的手心。
澹台氏似有所感，抬眸望过来，一下子撞见沈白玉眼里淡淡的伤感和向往。澹台氏愣了下，再次眨眼，沈白玉已经在看话本子了。
仿佛刚才都是澹台氏的错觉。
马车出了京城，经过漫长的官道，平安抵达桃花山。一辆辆的马车停靠在山门口，车水马龙，受邀的各府女眷男眷陆陆续续往皇庄里走。
桃花山下的皇庄极为阔气，一路桃花繁茂，和整座山的桃花交相辉映。
溪水潺潺，桃花树下有条不紊摆放一张张花梨木桌，侍女们引着各家女眷入座。沈姝儿知道沈白玉鲜少参与外头的盛宴，有心显摆：“三姐姐，等会儿皇后娘娘莅临，宣平王和宸王也会来，你可别失了礼数。”
沈白玉淡淡道：“别说话，吵。”
沈姝儿噎了下，俏脸通红。
沈姝儿正要怼回去，余光瞥见身姿挺拔的澹台轩。沈姝儿一喜，活泼地朝澹台轩招手：“澹台表哥，你也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