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珩和澹台轩迈进月亮门，李景珩俊眸噙着讽意。
沈白玉很遗憾，不该让翡翠把大黄牵走。没有大黄守门，瘟神给放进来了。
李景珩身形修长，白玉发冠嵌颗黑宝石，两缕发丝不羁垂在两颊，玄色绣暗纹的长袍随着他走路的起伏摇晃，很是潇洒。
沈姝儿瞧见李景珩，俏脸绯红如云，又想到刚才被沈白玉欺负，眼圈熟练地开始泛红。沈姝儿委屈道：“宸王哥哥，你可要给姝儿做主。我想看话本子，三姐姐偏不给我，还把话本子烧了。”
沈姝儿嗓音娇娇弱弱，模样娇弱可怜，任何男人都没法抗拒妙龄少女的撒娇。
李景珩将白玉扇子搭在沈姝儿肩上，柔声安慰：“五妹妹受委屈了。”
刚才李景珩遥遥远望，刚好看到沈白玉夺走话本子的画面。沈白玉身形瘦小，面目苍白，看似弱不禁风。但她抢妹妹话本子的动作太迅速，李景珩能感受到沈白玉的恶意。
真是个又丑又坏的丫头。
李景珩不喜欢这种内心肮脏的坏丫头，他更喜欢沈姝儿这类纯真漂亮的姑娘。
李景珩朝沈白玉露出温柔的笑：“三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给五妹妹道个歉。”
他的笑容格外好看，把京城少女们迷得脸颊绯红。
李景珩毫不怀疑，沈白玉这丑丫头一定会马上道歉。沈白玉总是很听话，对他是那般沉迷。
院子里又起风了，吹得院子没凋谢的白梅簌簌落地。风冻得沈白玉打了个哆嗦，她抬眼瞧着李景珩和沈姝儿这对璧人，男自傲，女自私，令人作呕。
沈白玉心口翻涌，道：“你的面子值几两——”
话刚出口，喉咙滚动。
呕——
吐出来了。
她中午喝了两碗苦药，药在胃里还未消化完。此刻一咕噜全部吐出来，飞溅的黑色药汁儿飞溅，将李景珩昂贵的玄色长袍沾湿。
空气中萦绕着苦涩的药味。
李景珩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万万没料到是此番景象。
翡翠相当机灵，赶紧搀扶着沈白玉：“宸王殿下宽恕，我家小姐风寒未愈，头晕呕吐症状还未消失——曼春姐，去请大夫。”
翡翠扶着沈白玉进屋，曼春去请大夫。
只留下院子里的李景珩、沈姝儿和澹台轩。沈姝儿已经开始闹脾气，白玉指尖捏着裙摆：“我新做的衣服呀，被三姐姐吐脏了，她肯定是故意的！”
澹台轩道：“三妹妹的确感染了风寒，并非故意呕吐。”
沈姝儿才不听道理，只要不顺着她心思的话，她都当做耳边风。
李景珩看沈姝儿拎裙子的模样格外俏皮可爱，忍不住道：“五妹妹莫生气，明日下午我带你和安行去郊外庄子踏青，可好？”
沈姝儿立刻开心了：“好呀。我先换衣服，宸王哥哥，等会姝儿再来找你。”
沈姝儿拎着裙子跑了。
李景珩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淡下来，低头看沾在衣服上的中药汁，心里几乎要把沈白玉恨死。
欺负亲妹妹，当众呕吐，世上怎会有如此令人憎恶的女孩儿？
但李景珩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还记得和朋友们的赌约。李景珩微咳一声，走到屋门口朗声道：“三妹妹好生歇养，桃花山春日宴还等着三妹妹出席。”
顿了顿，李景珩又摇开扇子，缓缓补充道：“最近本王特别喜欢东坊王鼎记的包子，可惜总买不到刚出炉的。要是明日能吃到，此生也无憾了。”
他嗓音洪亮，一字一句全传进厢房里。
他知道沈白玉能听到。
明天上午，沈白玉也会准时将热气腾腾的包子送上门。李景珩扬起唇角，自负离去。
厢房里，沈白玉听到李景珩的话，又是一阵难以遏制的恶心，吐了个昏天暗地。
翡翠心急如焚，摸摸沈白玉的额头，额头滚烫，温度又升起来了。
翡翠忙将沈白玉扶上床，嘀嘀咕咕：“小姐，刚才宸王殿下的话您千万别放在心上。上回宸王想吃周记的烤饼，您冒雨给他送过去，他尝两口就扔了。王鼎记的包子，宸王殿下未必会尝。”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宸王只把沈白玉当乐子。
沈白玉头晕得很，昏昏沉沉。曼春将大夫请来，又是抓药又是熬药，一番折腾下来，窗外日落月升。
...
...
将军府书房，沈镇山一眼看到被折断的弓，当即大怒。
这把弓他十岁时从父亲手里接过，陪他征战沙场，风风雨雨几十载，寄托着沈镇山辉煌的过去。如今长子镇守边关，他在京城任职，这把久经磨砺的弓已经腐朽，不堪使用。
即便弓废了，沈镇山每日也会用桐油保养爱弓。现在弓的握把处拦腰折断，沈镇山叫来管事，厉声呵斥：“谁做的！”
管事战战兢兢，嗫嚅道：“这...”
管事当然知道是五小姐折断将军的弓。
但能把五小姐供出来吗？
夫人疼爱五小姐，如珠似宝，管事若是将五小姐指出来，以后在将军府无法生存。想了想，管事咬牙，开口道：“听门外值班的婆子说，下午三小姐来过一趟。”
管事毫无心理负担，反正每次五小姐惹了事，最后三小姐都会主动背锅。
沈镇山大怒：“这个逆女！”
沈镇山重重拂袖，就要往白梅院去找沈白玉。刚巧在书房门口碰见澹台氏，澹台氏大惊：“镇山，就要吃晚膳了，你这是去哪里？”
沈镇山粗声粗气，像只发怒的牛：“白梅院！”
听到沈镇山要去白梅院，澹台氏心中暗喜，也跟上去。她不太想管家了，想把管家权交给沈白玉。
澹台氏今日大部分时间都在和闺中好友打牌，剩下一点时间翻看了一些账本。沈白玉病了两日，后宅琐事渐渐囤积起来，都要澹台氏管理。可她许久没有管过家，只觉得管家之事复杂曲折，其中门门道道无数，令人头疼，便生了退怯心思，不想管家了。
沈镇山心里火气大盛。
一行人来到偏僻的白梅院，天已偏黑，小院门口昏黄的灯笼投下模糊的光，石子路几乎看不清楚。白梅院厢房燃着烛光，周围黑黢黢，竟有几分道不明的荒凉。
沈镇山鲜少来白梅院，踏着夜色进门，凉气扑面而来，冻得他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澹台氏跟在他身后，裹紧身上的狐裘披风，闷闷抱怨：“三丫头的住处也太冷了。”
沈镇山心里忽地涌起几分古怪的情绪。
外院门开，翡翠提起灯笼一瞅，看到沈镇山、澹台氏和五六个仆从，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将军，夫人。”翡翠慌忙行礼。
沈镇山问：“三丫头呢，让她出来见我！”
翡翠心沉到底，本来以为将军和夫人是来探望三小姐的病，没想到是来兴师问罪的。翡翠回道：“小姐下午呕吐不止，高热再起，服了药现在还睡着。”
沈镇山愣了下。
他满肚子火气跑来找三女儿，本想狠狠呵斥一番，却万万没料到沈白玉居然病着。澹台氏皱起秀眉：“三丫头身子还没好？我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