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镇山浓眉紧锁，他回头眼里呵斥：“安行，姝儿！你们居然往三丫头院子里投毒！”
沈安行吓得像只鹌鹑，不安地说：“我和小妹只是看不惯三姐院子里的那条狗，每次路过白梅院，那条狗总要乱吠。”
沈姝儿眼圈泛红，委屈不已：“三姐姐养了一条好凶的狗，上回我去白梅院，那条狗差点扑过来咬死我...三姐姐一向护着那只狗，不肯把它送走...所以...”
说着，沈姝儿的眼泪簌簌落下。
最近三姐姐变得特别奇怪，不孝敬母亲，不关爱沈姝儿和沈安行。昨晚兄妹俩商量着，决定给沈白玉一个教训，毒死沈白玉的狗。
谁知道两个没用的下人，居然把乌头放进水缸里。
“娘亲，姝儿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毒三姐姐。”沈姝儿拉着澹台氏的手，杏眼湿漉漉。
沈安行也嘀咕：“一点小事，况且三姐姐也没被毒死嘛。”
沈镇山心头震动，眼神如炬：“这是小事？你们三姐差点被毒死，这是小事！还不赶紧给三丫头道歉！”
沈镇山难得发火，沈安行和沈姝儿皆被吓了一哆嗦。
沈姝儿和沈安行抿嘴，不情不愿地走到沈白玉面前。沈姝儿眼里含着泪水：“三姐姐，都是我的错。但我是真的讨厌那只狗，你把它扔了，好不好？”
沈安行个子高，面如冠玉，脸上摆着桀骜散漫，道歉也毫无诚意：“三姐，实在抱歉。是我的书童蠢笨，我真没想过毒死你，我只想毒死那只狗。”
两人规规矩矩道歉。
澹台氏松了口气，面露欣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军，我看这事就过去罢。”
沈镇山本来也想让事情翻篇，但看到沈白玉冷冰冰的小脸，沈镇山想起对这个三女儿的亏欠，于是呵斥：“投毒岂是小事？安行，姝儿，罚你们跪两时辰的祠堂！”
沈姝儿和沈安行大惊，膝盖隐隐作疼，痛苦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冰冷的祠堂，阴森森的香火蜡烛，他们可不想在祠堂里跪！
“爹爹，我不去跪祠堂，姝儿已经知道错了。”沈姝儿噘嘴撒娇。
沈安行也挠头：“我上午还要读书呢！”
兄妹俩开始闹腾，沈镇山低声喝斥，澹台氏在旁边求情...投毒之事仿佛已经翻篇，没人再将目光放在死里逃生的沈白玉身上。
沈白玉深深呼吸一口气，她仰头，那明媚的阳光刺地眼睛疼。
沈白玉擦掉眼角浸出来的泪水。
上前，一巴掌狠狠打在沈姝儿脸上。
啪——
沈姝儿被打懵了。
沈白玉：“娇生惯养的蠢货，为了一己之私恶意投毒，以为装傻卖惨就能蒙混过去？”
沈白玉转身，一巴掌狠狠打在沈安行脸上。
沈白玉眼神厌恶：“不思进取的废物，小小年纪学这种下作手酸，枉为儿郎。”
一左一右两巴掌，沈安行和沈姝儿脸上瞬间浮起鲜明的巴掌印。
沈白玉掌心泛红，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药膏，慢慢揉着掌心。
众人懵了。
正要迈入主院的宸王李景珩和澹台轩，也懵了。李景珩扬眉，拉着澹台轩躲到隐秘的角落，暗中看戏。
沈姝儿和沈安行猝不及防被扇了一巴掌，两人皆是惊惧。沈姝儿眼泪瞬间落下来，扑到澹台氏怀里：“娘亲，沈白玉她打我！”
澹台氏看到沈姝儿脸上的巴掌印，怒火中烧：“三丫头，你在干什么！把你妹妹打哭了，还不赶紧道歉！”
沈白玉神色淡漠：“芝麻大小的事只会哭，沈姝儿，你以为流下两点猫尿就能掩盖你做的丑事？尊老爱幼，你不尊老，别人为何要爱幼！”
沈姝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的沈安行哪里受过这等委屈，气得磨牙，猛地扑向沈白玉就要殴打：“你居然打我的脸！沈白玉你个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沈白玉退后两步，江洵稳稳拦住沈安行。
沈安行暴跳如雷。
沈白玉冷冷道：“身为将军之子，整日和丫鬟厮混，去青楼寻花问柳荒废学业，家族前途抛之脑后。我沈白玉若是男儿身，早已建功立业投身仕途，岂会像你这般无能懦弱，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的懦夫。”
沈安行被骂得满脸通红。
他又无比清晰地窥见沈白玉眼里的厌恶，那不加掩饰的、充满疏离的厌恶。沈安行心脏如针刺，简直快认不出沈白玉了。
这不是他的三姐姐！三姐姐不会如此厌恶他。
主屋月亮门侧，海棠花掩映的暗处，李景珩把玩手里的白玉扇子，低声道：“澹台兄，你这个表妹好生厉害，巧舌如簧雷厉风行。”
澹台轩也颇诧异：“三妹妹素来温和，今日难得动怒，定是被惹急了。”
李景珩笑了笑，眼里兴致更浓。
院子里，沈白玉揉着发红的手心，清凌凌目光望向台阶上的沈镇山和澹台氏。她也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如鲠在喉，终究没有说出口。
儿女脸上的巴掌印太鲜明，沈镇山忍不住呵斥沈白玉：“为了一条狗，你居然打你弟弟妹妹？你是姐姐。”
沈白玉道：“这是祖母当年送给我的狗。半月后是祖母忌日。”
沈镇山：“毕竟只是一条狗。”
沈白玉嘴角微动，无话可说。
问题是一只狗吗？
问题是那缸掺杂乌头的水，问题是整个白梅院主仆的命。
她这个父亲在战场上精明果敢，可涉及后宅之事，时时处处总是装糊涂。时至今日，沈白玉终于明白，沈镇山不是真的糊涂，他是不够爱。
因为不够爱，所以不在意她的愤怒，不在意她的失望。
澹台氏几乎要恨死沈白玉：“那你想做什么，难道要把你弟弟妹妹送去官府？”
沈白玉没吭声。
她在父母这里得不到公道，但世界上总有讲理的人。
不稍片刻，主屋外传来澹台老夫人严厉的呵斥：“谋害亲姐，冥顽不灵不知悔改，立刻动家法，每人打二十鞭，罚跪祠堂三日，禁足半月。”
曼春将澹台老夫人请来了。
老太太满头白发，拄着青铜鸩拐杖，一身威严迈入主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