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明把林砚影送回了家。
车子停在楼下，车门上的锁却没有马上打开。
很明显，温景明还有话要说。
林砚影也没着急走，就这么静静坐着。
刚刚饭局上的事儿还堵在胸口，她也想和温景明聊聊。
“温经理，我看对面有便利店，去给你和林经理买点解酒茶。”
助理很识趣，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当电灯泡，甚至还没得到温景明的回应，他已经开门下车，去了马路对面，走得远远的。
车内，林砚影在看窗外，温景明在看她。
“在想什么？”温景明问。
林砚影回过头来，表情淡淡的，“今天说是和张总聊合作，怎么会突然多出个人来？”
温景明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很深，“这事儿是张总做得不地道，不过他可能也是想着大家互相了解一下，以后做事更方便。”
“是吗？”林砚影笑了一声，“那怎么今晚他只顾着给那人下马威，没给机会让我们好好了解一下？”
温景明没回答，依旧只是看着她。
他眼神赤裸，一改往日的温和礼貌，变得有侵略性。
不光想要看穿林砚影，还想改变她，让她可以意识到，他才是应该待在她身边的人。
待了一会儿，林砚影有些烦了，皱着眉，伸手去拉车门。
助理下车时，车门锁已经被打开。
林砚影只需要轻轻握下手指，车门就能打开，她就能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空间。
可就在林砚影的手指快要碰到门锁把手的时候，被温景明握着手腕拉了回来。
“阿影。”他声音有点急。
是林砚影从来没从他身上见到过的样子。
印象中的温景明一直谦和稳妥，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遇到任何难题他都能缓和处理，十余年如一日，从未急躁过。
可是此刻叫林砚影的名字，他着急了。
原本以为牢牢握在手里的珍宝，好几次滑落，被拉回来，又一次脱手。
这次，温景明感觉已经抓不住它了。
反倒是林砚影心平气和，“张总这个人不地道，以后林氏医药还是少和他来往吧。”
这句话，温景明明显没有听进去。
他又用力去抓林砚影的手。
叫她时，声音发虚，“阿影……”
林砚影没回应。
温景明定了定神，“这次从热河雨林回来，感觉你变了好多。”
林砚影已经搭在门锁上的手滑下来。
终于回头，和温景明对视。
她的眼神意味不明。
“变了？”
温景明盯着她，“有点陌生，让我看不清。”
沉默几秒后，林砚影突然笑了声，“为什么是我变了，而不是你本来就不够了解我呢？”
温景明身子往后靠，这次他不再去抓林砚影，胜券在握似的，神情也松缓了不少。
“阿影，咱俩一起长大，二十多年的相处和磨合，别的我不敢说，在对你的了解上，我自认为没人能比得上我。”
他没有炫耀的意思，更像是气定神闲在讲述一个事实。
这样的言之凿凿，把林砚影心里的火激了出来。
她看过去，“连我都不确定是不是了解自己，你怎么有底气说这种话？”
温景明表情变得怪异，不再温和，也不是凶狠。
是一种林砚影看不懂的鬼魅。
像是被挡在漆黑之下，露出一丁点奇怪的光。
很亮，亮得灼人。
“二十年，”温景明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依旧重复着那句话，“二十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时间真的能说明一切吗？
二十年、二十天……
孰轻孰重，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可林砚影从不觉得这是评判标准。
她太阳穴跳得厉害，不再说话，接着去拉车门。
“阿影，”温景明盯着她，又问，“你这次去热河雨林，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林砚影把门拉开，一条腿已经迈了出去。
突然动作又顿了顿，她抓了一把被剪短的头发，“如果我没有遇到其他人，在热河雨林这么危险的东西，你觉得我有可能活着回来？”
温景明吸气。
当初让林砚影只身闯入人类禁忌区确实是非常危险的事。
可她执拗去做，温景明拦过，没拦住。
她一走，他就后悔了。
后悔没让人跟着她一起去。
后悔这二十天的空缺，让“别人”闯入了林砚影的世界。
几乎抹掉了他二十年的痕迹。
后门啪嗒一声被关上。
半分钟后，驾驶座门被拉开。
助理回来了。
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车厢内气氛不太对。
温景明靠在后座上，略带疲惫的脸上，很明显有恼意。
助理刚刚是看着林砚影上楼后，才回到车上的。
一猜就知道是林砚影和温景明之间闹了不愉快。
但他向来嘴严，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上了车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温景明开口。
夜色中，他的声音很沉。
“上次你查到林砚影的车最后停在了川南镇，那个地方调查清楚了吗？”
助理点头，“是，那是热河城边上一个比较大的镇，距离热河雨林很近，但镇上的人都挺遵纪守法，知道那是保护区，不会贸然闯入。”
温景明眯了眯眼睛，“有多少村民？”
这问题吧助理问懵了，“这……这倒是没有调查过，不过那个镇算大的，村民应该不会少。”
温景明沉默了一会儿，“好，安排一趟出差，后天咱们过去看看。”
虽不清楚他的用意，助理还是点头，“我接着去安排。”
“不着急，”温景明语气总算缓了缓，“今天晚了，明天再去办也可以。”
这话说完，他抬头，隔着车窗看向窗外那栋楼。
三楼就是林砚影的家。
虽说这是个高档小区，但以林砚影的身价，完全可以住比这更好十倍的房子。
可她还是选在了这里。
一个虽然安静，但距离市区、距离林氏医药都很远的地界。
温景明劝过，没用。
问过，没得到答案。
今天，他看着那层楼，林砚影已经下车十分钟了，楼里的灯却迟迟没有亮起。
她并没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