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把你我弄到这里呢?夫人她们呢?”苏蘅芜问着玲珑。
玲珑站起身来,走近了些,才回答:“奴婢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有嬷嬷拿着个小瓷瓶正在让奴婢闻……然后七娘子已经不见了,奴婢哭着去找,是长公主派了人将奴婢送到这里来,七娘子一直昏迷不醒,长公主为此还接连换了几名太医……”顿了顿,又道,“奴婢瞧着那刘太医想来也是有本事的,七娘子在他手里醒来的……七娘子不喝药成吗?”
苏蘅芜笑笑:“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没事……”又问,“那夫人他们呢?平国公府没有派人来吗?当时那么凶险,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玲珑道:“奴婢也不清楚,打奴婢醒来就一直守在七娘子这里……外头的事也不清楚,不过醒来时,奴婢倒是听到很多人在议论燕王世子,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苏蘅芜又问了几句,见玲珑也的确不知,就算了。
两人相对而坐一会儿。
那刚上了门栓不久的门就又被“砰砰”叩响。
玲珑面上起了急色:“这人怎么这样子!”
苏蘅芜安抚她:“别急,听听看是谁?”
话语刚落。
外头的人声已传了过来:“小姐,我是厨房派来送饭菜的……”
玲珑适时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有些不好意思:“七娘子,奴婢饿了……”
饭菜的香味传了过来……
苏蘅芜也觉得此时肚内空空,也是饿了……
不管怎样,人肯定是要放进来的……
苏蘅芜冲玲珑点点头。
玲珑会意,起身开了门。
门外一名眼生的宫人一手端了个托盘,另外一手还提着几个食盒。
那宫人话不多,进来冲苏蘅芜行了个礼,将饭菜与玲珑一起摆好,就笑着道:“奴婢不打扰小姐用饭,等下小姐与玲珑姑娘用过晚饭,还烦请玲珑姑娘将碗筷放在收一下放在门外就是……这样,奴婢也不用打扰小姐……”
苏蘅芜点点头,问道:“长公主用过饭了吗?”
那宫人似是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今日事情多,长公主无心用饭,奴婢来时,厨房里的人还在为难……”
苏蘅芜从妆台上寻了一个玲珑先前卸下的翡翠镶银的镯子,递给那宫人。
“外头雪大,我们住在此,倒是劳烦你来回辛苦了……”
那宫人瞧了,心下一喜,面色倒还勉强能不喜形于色,一力推辞。
苏蘅芜笑道:“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收着吧,不必客气!”
那宫人瞧了瞧那翡翠水头极汪,只怕拿到外头能当几十两银子出来,在公主府两年的月例加起来也不及这多。
只是,日常嬷嬷们常教导她们:“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眼前的小姐拿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想来也是有所求于她。
那宫人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了,又连番道谢,只是心里也打定了主意,若苏蘅芜问的不是私密的事倒也知无不尽,若是问的是公主府秘辛,她大不了退还这到手的镯子,也要绷紧了嘴。
心里这么计较时,那宫人就放平了心,一时也不急着走了,介绍了两句饭菜后,就听苏蘅芜问道。
“平国公府的夫人与几位小姐如今在哪里?我这一醒来也没有瞧见,你可知道一些?”
原来只是打听这个。
那宫人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原戏台子那里,那些歹人早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一批外头侍候的人,并换上了他们的衣服……不想当日一起来赴宴有一位公子是刑部侍郎家的公子,刑部侍郎爱养狗,那公子也和刑部侍郎一样养了一条狗,说来也怪,许是因为都是刑部侍郎家养出的狗,对血/腥味特别敏感。侍郎家的公子牵着爱狗来赴宴时,还遭了不少白眼,谁想却是那狗立了大功,一路嗅着,带着人发现了那些歹人最先杀掉掩埋的下人……大家这才惊觉长公主府出了事……偏公主府的大公子如今在军中,二公子去了南边游学,三公子不知怎么身上挂了彩,其余来者是客,花拳绣腿多,真材实料少……吵吵嚷嚷,最后是燕王世子带了燕王府与长公主府的势力牵着那狗一层层搜索,才发现了戏台子里的异样……也是燕王世子救下的女眷……”
那宫人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苏蘅芜看了玲珑一眼。
玲珑会意,忙上前去,将那翡翠手镯不由分说戴在了那宫人手上,又赞了两句。
那宫人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就续道:“奴婢这些也都是听人说的……倒并没有亲眼见过……”
苏蘅芜声音温和道:“无妨!你能说给我们听,就已经让我们不那么恐慌了……”
玲珑配合道:“是啊!歹人已除,这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老实了……”又拍了拍胸口,做出一副后怕的模样。
那宫人见此,心里更放松了些,压低声音道:“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当时情形实在乱的很,歹人们……冲撞了不少贵人小姐……况且还有人命,有些夫人小姐还闹着要投缳……”
那宫人说的“冲撞”其实是轻的。
苏蘅芜记得清楚,当时后座那里已经传来一声声屈/辱的裂/帛声还有不堪入耳的声音……
少说有几位夫人小姐已经被那猖狂的歹人给糟/蹋了……
只是堂堂长公主府,竟然出了这么惊险又不堪的事。
还是燕王世子领人解的围。
以后,还怎会有人踏入长公主府。
出了这么大的事,各府难道没有听到风声。
那宫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上新戴上去的手镯,沉思道:“听说消息很快走漏了风声,只是也是在有限的豪门大宅里相传,各府都派人来长公主府……长公主又愧又急,不停地道歉,圣上也被惊动了……”
苏蘅芜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只是还不等她抓住,那念头就快如闪电,转瞬消失。
那宫人说道:“圣上龙颜大怒,命人严查此事,又亲自拨了御林军守住长公主府的大门,说是里外不能进不能出,要等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后再说……又责令各府的人马撤离……圣上发了话,自然是有效的……如今活着的都在长公主府里住着……长公主在每个院子里都派了守卫的……小姐大可放心安全……”
不放心又怎样?
苏蘅芜有种感觉,这样做各府的女眷好似被软禁了一般。
可这旨意是圣上下的,女眷们都是肱骨大臣的家眷,不说京里官员全部的家眷在此了,一半却是有的……
圣上此举是何意呢?
苏蘅芜百思不得其解。
玲珑却已经在问那宫人:“那我们平国公府……”
那宫人闻言笑道:“这个大可放心。贵府的夫人小姐毫发无伤,倒是有一位六娘子哭哭啼啼的,但都无大碍,如今都在一个屋子里待着……”又讪讪的解释,“实在是不够住……”
一下子涌进了那么多人,自然不够住。
长公主的室内,摆满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厨房见长公主没有食欲,又费尽心思整了一桌。
穆嬷嬷劝着长公主用些饭菜,长公主烦躁的打翻碗筷。
穆嬷嬷忙下跪求饶,却不似往日,长公主不仅不会责罚,还会好言安抚。
长公主凌厉的扫了穆嬷嬷一眼:“还不滚下去!”又厉声道,“将饭菜撤掉……”
一群宫人胆战心惊的撤掉饭菜。
穆嬷嬷脸色灰白的跟着出了门,只觉得今日长公主甚是没给她脸。
她低着头走路,却是和急着赶过来报信的成嬷嬷走了对头。
成嬷嬷近日越发的在长公主那里得用,穆嬷嬷瞧了是她,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暗地里瞪了成嬷嬷一眼,口里则笑着道:“可别怪我不提醒你!长公主此时心里不大爽快,你可别这时候莽撞进去,撞了枪头……”
成嬷嬷在穆嬷嬷面前,早没有了先前在宫人面前的威风,当即笑道:“多谢老姐姐提醒……”却是脚步不停。
穆嬷嬷眯着眼睛在成嬷嬷身后看了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长公主本来就在气头上,谁也不想见,但听丫鬟通报说是成嬷嬷来时,长公主脸上就难得带了几分迫切。
成嬷嬷目光在室内打个转,就直奔主题:“都打听清楚了,南木亲眼瞧着她喝下药碗的,老奴亲口问了几遍,南木那小蹄子爹娘都还活着,量她也不可能说谎……这事已成……”
长公主点点头,冲成嬷嬷道:“这件事,你做的不错,我记在心里了!至于别的,你懂得……”
长公主说“你懂得”时,脸上带着冷厉之色。
成嬷嬷自然懂这意味着什么,她忙发咒赌誓了一番表白自己。
长公主却是有些乏了,冲成嬷嬷摆摆手:“你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成嬷嬷忙行礼:“那老奴不打扰公主休息……公主好生歇息,有什么使得上老奴的,老奴尽管吩咐……”
长公主淡淡道:“去吧!”
成嬷嬷走后,长公主斜倚在贵妃榻上,一脸出神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侍候的宫人因前头素来得脸的穆嬷嬷都吃了挂落,当下明知道该劝着长公主洗漱安歇了。
却也只是面面相觑,没有人敢挑这个头。
末了,还是长公主自己喊了宫人来给她宽衣沐浴。
等沐浴好,宫人拿着厚厚的白色大棉巾,细细的为长公主擦拭着头发。
长公主看向雕花缕空黄檀木镶嵌的西洋玻璃镜里的女子。
发乌眼明,唇红齿白肤粉,怎么都称得上是个美人。
长公主却觉得镜子里的人是形容不出的丑恶。
而明明镜子里的人就是长公主本人。
长公主自认为她一算还是称得上光明磊落,就是嫉妒谁也是明明白白的表达出来:“我嫉妒你!”而不是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找对方毛病。
比如长公主曾嫉妒容粲,这几乎是京城贵女都知道的。
可是自打容粲死后,苏蘅芜又出现,长公主就有些怜惜苏蘅芜了。
她白日里待苏蘅芜亲切并非是假意,只是她也没有想到到头来,整个长公主府包括她都是圣上的一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