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悦一愣,没有想到妇人会这么对她。她忍不住喊道:“舅母……”
妇人却是催了月容:“还不快去!”
一名身姿娉婷的丫鬟走出来,恭声回道:“是,公主!”一面冲林心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心悦噘着嘴,刚要举起鞭子,月容却将手腕轻轻搭在林心悦手背上,林心悦手里的鞭子立马掉落在地上。
林心悦不敢置信的望着月容。
月容喊了丫鬟捡了掉落地上的鞭子,柔声道:“让奴婢护送表小姐回府!”
林心悦却大声道:“我不回府,我要见表哥!我要找我姑祖母!”
月容回头看那妇人,见那妇人点了点头,便哄着林心悦道:“那奴婢就送表小姐去老燕王妃那里!”
等林心悦离开后,那妇人指挥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那老嬷嬷抬到厢房里的一张床上。
那妇人小心翼翼的看向苏蘅芜:“苏姑娘,你看……”
苏蘅芜点点头,从玲珑手里接过针具,冲那妇人道:“还需要烧酒……”
那妇人不再多问,吩咐了下去。
一时,等苏蘅芜拿酒烫了烫针具,就示意那妇人将屋子里侍候的人都打发出去。
妇人半信半疑,想了想,也罢,权当死马只当活马医。
老嬷嬷是她的的奶娘,后来又随着她来到燕地,情分不同寻常。
如今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老嬷嬷死去或者傻掉,妇人总归于心不忍。
苏蘅芜已经在开始施针。
妇人瞧着瞧着就有些心虚起来,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林心悦能在这里闹,有一半是她的手笔。若是知道了,只怕就不会救她的奶妈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苏蘅芜施针结束,觉得手有些酸,微微屈起手指又松开,如此反复着。
那老嬷嬷这时候长出了一口气。
妇人瞧着,眼眶都红了,手抓着老嬷嬷的手,都有些哽咽。
苏蘅芜瞧了她一眼,喊了人写了药方子,又叮嘱几句注意事项,就带着玲珑出去了。
妇人反应过来,忙追上来道谢。
苏蘅芜回望了她一眼:“道谢就不必了,只是我现在想好好安静的睡一觉,希望不要再有人过来大吵大闹……”
苏蘅芜是知道这妇人是公主的,她是需要向她行礼的。可是仅凭着她引来林心悦给她气受,这一点就不是好相与的人。
既然那妇人不表明身份,她也乐的装不知。
那妇人喃喃着说着抱歉:“心悦被宠坏了,她倒是没有坏心的……”
苏蘅芜悠悠接了一句:“我并没有说她有什么坏心……”说完,不顾那妇人如何反应,喊了玲珑一道回去。
那妇人目送着玲珑与苏蘅芜,良久才收回视线,目光有些幽深。
一位丫鬟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
妇人抬起头,面容含笑道:“魏嬷嬷行了吗?”
丫鬟摇了摇头:“还没有醒……”
妇人眼里就又染上担忧之色。
那丫鬟瞧着,心里一暖,想着西王妃果真是个心软怜下念旧情的,更加坚定了当初选择留在府里,跟在西王妃身边的决定了。
那妇人回去看了看魏嬷嬷,留了两名丫鬟好生侍候着,就急急的坐了轿子赶到萱草堂了。
老燕王妃正坐在萱草堂的正堂里,怒气冲冲的等着长平公主。
见那妇人回来,老燕王妃哼了一声,厉声道:“我原本想着你是个妥当的人,怎么会安排那小蹄子住在了心悦的地方?”
林心悦高高仰着脑袋,依偎在老燕王妃身边,浑然不似方才举着鞭子耀武扬威的模样,此时此刻倒像个温驯的小猫咪一般。
长平公主心中不屑,腹诽着:老燕王妃也不过就敢在她面前说话硬气,当初贺慕容活着的时候没少拿话噎老燕王妃,别说老燕王妃像现在似的专门在燕王府整了个院子给娘家侄孙女住,当初就是接林心悦来府里住,也要远远的避开贺慕容。可在她面前却……老燕王妃这可真是欺软怕硬。
不过,尽管长平公主心里是如此想,面上却是一脸恭敬,含笑冲老燕王妃行了个礼,声音轻柔回道:“今个一早,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昏沉,侍女们喊了大夫来瞧才知是受了风寒,起了点烧……后来服了药也就睡下了,原想着躺上一会儿就起来。燕王却特地交代了侍女让我多睡会,这不一睡就迟了……庭誉回来这么大的事,我都错过了亲自去迎,一觉醒来却是魏嬷嬷对我说心悦和庭誉领回来的那个苏姑娘对上了……焦急之下,我随便就披了衣服就下去了……”
老燕王妃就斜睨了长平公主一眼,见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是一贯的华丽,却整体搭配上没有以往精心,又素着一张脸,心里信了长平公主的话,面色和缓了些,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心悦打小和我亲,不管是在林府还是在咱们燕王府,何曾有人给她过气受?今日倒好,一看到我就扑倒在我怀里哭,她一个泼猴一样的人,若不是委屈狠了,怎么会哭成个泪人?”说着话,又将林心悦抱在怀里,拍着林心悦的背,心肝肉的喊了一会儿。
林心悦猫咪一般呜呜两声,声音哽咽着回了老燕王妃:“心悦没事!”眼圈却是言不由衷的红了。
老燕王妃大为心疼,一迭声道:“瞧瞧,我的心悦是多么懂事的孩子!哎……也是,我也知道,我这个老不死的老了,碍着你们的眼了……连累了我的心悦……”
林心悦忙递上一方帕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姑祖母。俩人抱在一起,眼看就要抱头痛哭起来。
这还成什么样子?
老燕王妃也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长平公主站直了身子,轻咳了一声,冲林心悦道:“老燕王妃如今年事已高,惹不得伤心事,平素我瞧着心悦你是个知冷知热的,又看着你素来乖巧,也讨老燕王妃喜欢,这不才下了帖子接你过来。可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一来,就惹的你姑祖母哭泣?若是哭坏了身子,燕王断然是要亲自过问的……”
林心悦一愣,没有想到长平公主会这么说,当下嘴一撇,委委屈屈喊了一声老燕王妃:“姑祖母!”
老燕王妃也顾不得难过了,丢了帕子就往长平公主脸上掷去。
“我还没老糊涂呢,容不得你这样颠倒是非!明明是心悦受了委屈,可你不但不主持公道也就罢了,一句贴心的话你都不愿意说!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娘家人,嫌弃我娘家人比不上你出身尊贵!”
什么叫做嫌弃她娘家人比不上她出身尊贵?
长平公主心里气极反笑,她娘家人那是天子皇家,普天之下又有谁敢去与皇家比尊贵?这老燕王妃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是土皇帝一般在燕地待久了。
这些年她冷眼旁观着,若说燕地没有反心,鬼都不信……
原本以为有了庭芳……
想到这里,长平公主只觉心口都是痛的,她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
偏偏老燕王妃还在那里指着长平公主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你几句,你就做这幅鬼样子给我看?对我不理不睬,你是什么意思?”
长平公主只觉得胃里有东西不断翻滚着,一阵恶心冲的她以手掩住口。
老燕王妃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好好!你如今可算是长本事了,再也不是当初抱着个孩子死乞巴赖在我身边的那个自降身份的可怜公主了……”
长平公主身边的丫鬟月容再也忍不住,一面冲上去扶了长平公主,一面解释道:“我们公主赶过去的时候,表小姐正挥了鞭子要往那苏姑娘身上招呼去,我们公主担忧表小姐惹了祸端,不顾自身安危冲了过去,幸好魏嬷嬷忠心护主挡在了前头。如今魏嬷嬷还躺在床上,口歪眼斜着……”
老燕王妃没有想到还有这一茬,回头去看林心悦。
林心悦恶人先告状:“那个什么苏姑娘住了我的闺楼,不仅不给我诚恳道歉,相反还讥讽我是阿猫阿狗,我气不过才举起鞭子想吓唬吓唬她……”
说完,林心悦还嘴一扁,泪眼汪汪的望着老燕王妃,可怜巴巴的喊着:“姑祖母!”
老燕王妃扭回了头冲长平公主道:“心悦是我带大的,什么品性我难道不知,若不是那来路不明的苏姑娘说话欺辱心悦在前,心悦又怎么会气的挥鞭子要吓唬她?”
月容还要再说什么,被长平公主拉了拉胳膊。
月容欲言又止。
老燕王妃却看不过,招呼了她身边的林嬷嬷:“去好生替我教教那小蹄子规矩!”
林嬷嬷走下来,劈头盖脸照着月容的脸左右开弓。
月容原本白皙的面孔立马红肿一片。
林心悦在一旁看得心里畅快,之前月容强押着她回来时,她的手腕都被月容扣的疼了现在。
呸,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小骚蹄子。还敢跟她叫板!
长平公主眼睁睁的看着月容被打,心知老燕王妃是怕素日来将积攒下来对她的不满都发泄在今日了。
还是她大意了。
长平公主心里一声哀叹,眼看着林嬷嬷依旧还在打着月容,长平公主心中焦急。月容对她素来忠心,长平公主出言道:“今日到底是庭誉才从京城回来的日子,燕王还说要为庭誉接风洗尘,庭誉这孩子这几年愈发的不爱与人说话,若是让他知道今日丫鬟躺在床上的躺床上,脸被打肿的被打肿,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老燕王妃闻言不屑的哼了一声:“除非他不姓冷,否则纵然不满,还能翻天不成?”
长平公主不说话,只看重林心悦。
林心悦被看的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忐忑。万一事情闹大了,冷庭誉只怕更不想看到她了。
想到这里,林心悦摇了摇老燕王妃的胳膊,柔声道:“表哥怎么还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