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昏迷着,沉默。
床边守着的人支起头看着地上的碎金般的阳光,也是沉默。
只是床边守着的人却不知道床上躺着的人,忽然小手指动了一下。
碎金般的阳光中忽而有黑影闪动,守在床边的人一愣,目光满满的警惕,手已经按在了身上随身携带的剑上。
不想,外头却想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世子爷,是我!“
静允的声音。
冷庭誉将剑收回原处,放下心来。他回头瞥了一眼冷仲然,轻手轻脚的走向外头静允处。
静允已在门外守候,一见冷庭誉就忙要回报:”咱们的人,已经……“只是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冷庭誉阻止道,”等下,出去说……“又低声吩咐门口守卫的人道,”小心听着里头动静,一旦王爷有什么异常,立马火速报给我……“
吩咐完这些,冷庭誉小心的掩住门,看了静允一眼,走在前方。等两人行至抱厦拐角处,冷庭誉停了下来。
静允忙道:”是老燕王妃有消息了……“
冷庭誉对于老燕王妃是没有什么好观感的,闻言当下一愣,淡淡道:“她在哪里?”
静允道:“如今她在长平公主那里,三少爷冷庭嘉也在那里……”
冷庭誉皱了皱眉,若说以前老燕王妃如此做,他是绝对相信老燕王妃有自己的理由要如此做,可如今老燕王妃有自己的亲生女儿玉姐儿要托冷仲然看顾,这节骨眼上,老燕王妃按理说应不会做出这种无脑之事才是……“
静允就听到冷庭誉问道:”怎么回事?“
静允忙道:”我让人打探回来的消息是,老燕王妃听说王爷出事了,忙去打听。不想,打听到的人是个浑的,只说王爷被三少爷冷庭嘉一刀捅死了,说当时就看到老燕王妃一屁股蹲在地上了……“
冷庭誉一愣,转而释然:“她兴许是怕王爷一旦出了事,王爷答应她的事,只怕有了波折……“冷庭誉虽然不曾派人去偷听王爷与老燕王妃之间的谈话,可静允身为冷庭誉身边的第一暗卫,却还是不得不当着冷庭誉的面建议派暗卫去听一下。
在冷庭誉没有反对也没有支持的情况下,静允自然选择是冷庭誉默认了这件事。
因而老燕王妃与燕王之间的恩恩怨怨,冷庭誉虽然知道的不详细,但大体脉络还是清楚的。
”老燕王妃被看管在屋里,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去了长平公主那里,冷庭嘉也去了长平公主那里……“他说话的声音顿了顿,疑惑道,“莫非王府的地道已经遍布燕王府了?”
静允听了吓一跳:“那如果真有地道,王府的地道里都藏着什么?”
冷庭誉摇摇头:“吩咐咱们的人暗中查吧!”
静允问道:“那老燕王妃他们几个呢?”
冷庭誉想了想:“看好老燕王妃的那个玉姐儿,此外长平公主那里要派人过去时刻盯着……”
静允道:“老燕王妃将下人都打发走了……”
老燕王妃毕竟在燕王府盘桓多年,余威尚存。
静允忙道:“我让他们暗中盯着……”
冷庭誉点点头,不置可否。
却说,长平公主屋里。
老燕王妃将肩膀上扛的冷庭嘉往长平公主床边地上一扔,骂道:“别装睡了,再不起来,怕是看不到你的庭嘉最后一眼了……”
长平公主猛的睁开眼睛、。
冷庭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稚嫩的脸上满是青紫之色,如一条死鱼般,没了半分生机。
长平公主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差点晕过去,不顾头上包扎着的伤口疯了一般的冲向老燕王妃:“老妖妇,我给你拼了!”
老燕王妃早有防备,更何况当年在林府还做姑娘时,老燕王妃因主持一府中馈,怕人背后下毒手,央了林父给她请来了拳脚师父,老燕王妃当即用力向前猛然一推,长平公主趔趄欲倒,却是强力忍住,咬牙切齿:“这可是你的亲孙子,你也下得了毒手?”
老燕王妃瞥了地上冷庭嘉一眼,淡淡道:“我什么也没有对他做,要怪就怪你那好奴婢的调教?”
长平公主一愣,声调霍然提高:“谁?”
老燕王妃翻了个白眼:“还能有谁?你那老奴婢死了,自然只有你那没脑子的月容了,挑唆的你儿子作死,我倒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找起我了……”
长平公主一听是月容,心里一个激灵,一边费力挪到冷庭嘉身边,将手伸过去探冷庭嘉鼻息,一边沉声道:“可是冷庭誉出事了?”既然是月容挑唆,只有害冷庭誉没错。如今燕王府只有冷庭誉与冷庭嘉两名嫡子,燕王如今身体大不如从前,若是冷庭誉亡故,哪怕是冷庭嘉之错,看在冷庭嘉是燕王府唯一嫡出子嗣的份上,不过也只是狠狠地得了一顿责骂而已,却还是会活下来继承王位。
长平公主心里快速的盘算着这些。她心里想着月容此时出此下策倒是没错,只是看如今冷庭嘉这副样子,就知道怕是事情没有想的那么顺利。
老燕王妃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长平公主,见长平公主这副神情,心里有数,即便月容所为不是长平公主所授意,只长平公主怕是素日不少流露出这个意思,弄死冷庭誉,让冷庭嘉上位。
老燕王妃私心也得承认,因为真正亏着贺慕容,生怕一朝冷庭誉得知真相后绝不会放过她与林家,她心里也曾经想过若是冷庭誉死了,老实的冷庭嘉上位那就好了……
只万万让她想不到的,她一向以为的老实纯净的孩子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且生杀亲父这种事都能做出来,这比她都要毒辣的行为,如何还是个孩子,想来就是骂那冷庭嘉畜牲,都有些侮辱畜牲的意思。
长平公主见老燕王妃不说话,只沉着脸望他们母子,心里一动:“燕王呢?庭誉如今怎么样了?若庭誉不好了,庭嘉还有个好歹,岂不是要绝了王爷血脉?王爷呢?我要见王爷……”说着话,越觉自己底气足,声音更是愈加大了起来,“这可是王爷亲骨肉,老燕王妃你这是何意?林家出了事,跟我没有关系,你就算迁怒也不该迁怒到庭嘉身上,说来庭嘉还喊你一声祖母呢?如何不让大夫速来为庭嘉医治?若庭嘉有个好歹,我也不必活了……”说罢,搂着冷庭嘉,看着冷庭嘉面色愈加不好,心中直觉悲苦,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儿,你若有个好歹,娘也不必活着了……”
老燕王妃闭了闭眼,只觉心中刹那间悲苦难言,疼痛似针扎一般!
“要死趁早,别磨磨蹭蹭!没脸没皮的东西,就你儿子是人生父母养的,别人的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老燕王妃一声怒喝,随手端起一旁圆桌上的茶盏重重一摔。
茶盏瞬间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长平公主在听到老燕王妃暴喝之时,一愣神仰起脖子张慌四看,不想,恰被夹扎着茶叶的茶水泼了一脸一头,黄绿的茶水顺着长平公主的发流露出来。
“你!发疯了不成?“
长平公主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当年在看到卫鸾的长相时,不顾彼时卫鸾已经有了心悦之人,痛下杀手杀掉卫鸾的相好之人,又安排设计,让老燕王妃亲眼见到长相与贺慕容有着极为相似的卫鸾。
老燕王妃果然心动,如她所愿,设宴款待燕王,并在燕王酒水里放下催/情之药,这让贺慕容大为震怒……
之后,贺慕容如长平公主所料,一气之下搬离王府,独居别庄,而长平公主早就买好了为别庄种植蔬果的农户,在种植蔬果时洒下药水,贺慕容身体状况果真每况愈下,即便没有老燕王妃后面趁着贺慕容病时痛下的一手,贺慕容也最多撑不过一年。
这些事情,长平公主素来自认为自己做的隐秘,不为人所知,且最后真正下手之人却是老燕王妃。即便有一天事情暴露,最先暴露的也是老燕王妃。
因而,倘若今日是冷庭嘉受了月容挑唆,当真害了那冷庭誉,老燕王妃不也该是心里长舒一口气吗?如何却此番暴怒。
长平公主惊魂未定的望着老燕王妃一会儿,旋即又一脸楚楚可怜无辜的表情看着老燕王妃:”母亲即便这几年厌了我,可也该看着庭芳庭嘉的面子上,到底如何了,也让长平明明白白,也不至于如今糊糊涂涂,满嘴胡话惹得母亲震怒……“又边用手,不断按压着冷庭嘉身上的穴道。
老燕王妃只看了长平公主一眼,心里只觉恶心的不行,同时也奇怪贺慕容活着的时候,她当真是气傻了,竟然会对着长平公主这般假人惺惺相惜。
老燕王妃呸了长平公主一声,她这几日原本就身体虚弱,又染了风寒,如是这一呸,真真是一口浓痰喷到长平公主面上,堪堪要落入长平公主眼睛里。
长平公主不可置信的用手一摸,当下要被恶心的晕倒,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却又生生压下,强忍着怒气,好生的同老燕王妃商量:”母亲既使再厌恶长平,也请母亲先为庭嘉医治,庭嘉素来待母亲极为诚孝,母亲……“
老燕王妃冷着脸,并不开腔,只环绕屋内一周,从屋内的篮子里拿了把剪刀在手:”你不是说若是庭嘉有个好歹,你也活不了吗?我实话告诉你,你儿子已经自己作死了,他对我的仲然下毒手的时候他自己不小心也在伤口上沾了毒血,报应来的太快,他活不了了……你也趁机了断吧!有什么恩怨,你做过什么屙血的事,自己下去地府和我的仲然还有贺慕容自己说去吧……“
长平公主整个人呆若木鸡:”你说我的庭嘉活不了了?王爷呢?王爷呢?王爷也死了?“说罢,嚎啕大哭起来。
老燕王妃不为所动,只觉恶心,掷地有声骂道:”我林国芳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也自认为人无耻,却也明明白白做个恶人,倒不曾像你似的做了婊子还立牌坊。呸,什么帝女?就连你祖宗都是偷的冷家江山,设的毒计逼走冷家老祖宗,一窝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龌龊货,要死也趁早……“
说罢,老燕王妃直直的朝着长平公主扔下一把剪刀:”贱人,自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