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你又如何?你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重要角色了?告诉你,只要我稍微一用力,你就只剩下躺着离开听风教的份儿了!”
眼见着那双鞋离自己越来越近,云意为了干扰侍女的听力,不停的和她撕打怒骂,果然,这侍女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时,便忽略了背后的脚步声。
其他侍女虽然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却不敢通知她一声,皆利利索索的跪倒在地,齐声道:“恭迎教主。”
声音之大足够那位侍女听见了,人人都能看出来教主对这个楚云衣是不一样的,她心中一个咯噔,慌乱的放开手,头也不回的跪在地上,哆嗦着转过身子叫道:“恭迎教主!”
“你还当我是教主?畔汀,看来是我最近对下人的手段太过温和了,便叫你忘了什么是当侍女的本分!”
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云意觉得自己整条胳膊都快废了,软趴趴的耷拉在腰间,她用力揉了几下,不见效,想是伤到了哪里,钻心的疼。
“你没事儿吧楚姑娘?”柳不言看到她的动作,眉头一皱,将她揽入怀中,“胳膊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筋骨?”
“我又不是郎中,怎么清楚这些。”云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呲牙咧嘴的“嘶”了一声,“柳不言,你这些侍女也太不靠谱了,若你不给我把她们撤掉,我现在就拖着这一条快要废掉的胳膊从山上跳下去,也好不再去当什么红颜祸水!”
柳不言耐着性子安慰她:“云衣你冷静一些,别耍小孩子脾气,近日山中不安全,我是为了保护你才将她们调来的。”
“我不管,我也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只知道你这些侍女武功太好了,吃人都不带吐渣子的,要是哪天她们不开心了,我岂不是会死的很惨?”云意横眉竖眼,眼眶中却有委屈的眼泪在打转,看上去无辜可怜极了。
实际上她心里并不觉得自己委屈,毕竟事情都是她一手造成的,云意就是不想要别人跟在身后,被监视被偷窥。
这样没有自由的日子她过够了。
柳不言最近太忙了,费心费神,不想再跟她过多的纠缠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他头晕目眩的眯了眯眼,无奈的轻声道:“好,我都依你的,可以了吧?”
云意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难得脸上有了些许的关心之意:“柳不言你没事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没事儿,就是近日没有睡好罢了。”柳不言强撑着笑了笑,随后忍着脑中刺痛转身就走,“若你没有其他的事情便回屋去吧,我随后会差人处理了这几个侍女的。”
“也不用真把她们怎样,撤掉就好了,我可不想因为我就死什么人,再者说……啊!柳不言你怎么了!”
云意眼睁睁的看着柳不言身子一晃,随后跌倒在地,一如那个午后,蓝衣仙人晕倒在她的屋前,脸色苍白呼吸浅淡,好似下一秒就会陨落一般。。
“无垢……”
她心中痛极,捂了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狼狈的冲身后侍女吼道:“没长眼吗,还不快把你们教主扶进屋子里去!阿鸿?阿鸿在哪儿,去请郎中啊!”
云意的嗓子很细,平时说话好听的很,可当她扯着嗓子大吼时却刺的众人耳膜生疼,阿鸿敲了敲差点被震晕的头,快步离去。
云意便和其他几个侍女将柳不言抬进了屋中,她坐在床上握着柳不言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直落个不停。
她知道这个人不是无垢,只是一个将她囚禁在听风山上的变态,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把他当成是无垢。
云意告诉自己,梦该醒了,去寻找真正的无垢吧,但是……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哭。
“柳不言,你快点醒过来,你醒过来后我再也不会嫌弃你了,好不好?”
莫大的恐慌将云意包裹其中,她突然有些懂了,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无垢,这个时候他都不能倒下,因为看起来不管做什么都干劲满满的云意她啊,也就是个失了主心骨后就会六神无主的人。
若柳不言倒下了,她该怎么办?是安安静静等沈立白来救她,还是自己逃跑,她逃跑后会怎么样,是迷路还是重获新生?这些问题一瞬间全部涌进云意的脑中,叫她没时间去想别的。
柳不言醒着的时候她拼了命也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柳不言晕倒后,她瞬间就没有了奋斗的方向。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啊,我也完全没有其他的办法……
云意将柳不言的手贴在脸上,哭的稀里哗啦,或许她哭的不是这个白衣男子的晕倒,而是自己心中的茫然无措。
少女很清楚一件事,若不是自己先入为主将他当成了无垢,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她明白自己喜欢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可就是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
实在是他躺在地上的模样和那日的无垢相似极了,一样的飘渺虚妄,一样的虚弱苍白,仿佛一阵风过就能将他的身形吹散,然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无垢这个人。
云意救的人到底是柳不言还是无垢,其实她自己都不清楚。
或许两个人都不是,她救的是当初那个懦弱无能只会求救师父帮忙的自己。
这时,门外传来阿鸿急匆匆的声音:“楚姑娘你莫慌,郎中已经来了。”
来了?云意双眼一亮,站起身去迎那郎中:“您快给柳教主看一看,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将郎中推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去,云意聚精会神的看他又是看脸色又是把脉的,老郎中皱眉沉思,半晌才摇头叹息一声:“老夫还当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操劳过度加上彻夜未眠,忍不住沉沉睡去了而已,阿鸿,我写个方子你去药房抓药,按着剂量给教主喝了就是。”
阿鸿应了一声,拿起郎中奋笔疾书后的药方飞快离去。
云意神色紧张:“李郎中,真就没有其他症状了,只是操劳过度?”
“小女娃,你就是吃了我抓的药才好的,竟然不相信我的医术?”那姓李的郎中摇了摇头,将她轰出屋去,“我要给教主针灸疗伤,女孩子家家的快出去躲躲。”
待屋中没了别人,李郎中哈哈大笑:“教主,这番装睡可得到美人儿关心了?”
柳不言便缓缓睁开双眼,将一只手放在鼻尖嗅了嗅,那上面仿佛沾染上了少女身上淡淡的花香,好闻极了。他轻轻勾起嘴角,回复:“自然,以前我还当是自己魅力不够,如今一看却不尽然。”
死鸭子嘴硬如楚云衣,还不是照样在他昏倒后哭的昏天暗地。
柳不言强行压下心中的暗喜和悸动,催眠自己不过是玩玩儿她而已,吊儿郎当的冲李郎中说:“不过我一开始确实是晕过去了,这会儿还头疼的很,你开的什么药?”
“放心吧,皆是养神的,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医术?”李郎中给他把被子掖了掖,“不言啊,不是老夫说你,你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收收心了,我看那楚姑娘就挺适合你的,倒不如……”
柳不言不耐烦的将自己埋进被子中,轻轻的叹息道:“李伯,你别催了,这次听风教和照雪庄是真的杠上了,最后我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哼,你这臭小子打的什么算盘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想让……算了,你既然不想活着了李伯也懒得管你,且过了今日我就要回无忧谷了,身为一个正道中人,我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住在听风教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李伯,回到无忧谷后记得替我向神医问好,今年的中秋我没能回去一家人团聚,想必以后也回不去了。”柳不言苦笑,“神医他那么闲不住,想必又往家里捡了不少孩子抚养吧?如此,我师父也不会寂寞了。”
李伯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神情复杂的提着药箱出了房间。
他出生于世代为医的无忧谷,是一个从小就开始学习医术的人,这些江湖恩怨他管不住,也没能力去管。
毕竟无忧谷中只出神医不出武学奇才,在正道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已经濒临被蚕食的可能了。
若这时候被人知道无忧谷和听风教有来往,那可就真的是给那些“正道人士”有机可乘了。
李伯满面愁容的离开,云意站在柳不言房间的远处,见他走远了才推门而入。
“你醒了?”云意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就这样不争气的死了,那可就太没有意思了。”
“怎么,云衣舍不得我死?”柳不言微笑着看她,眸中有璀璨星光。
“呸呸呸,叫这么亲热干嘛?喊我楚姑娘。”
“是,楚姑娘。”柳不言心情大好,一手撑了面颊,歪头看她的脸,“胳膊还疼吗?”
“好多了。”其实还很疼,只不过云意不想说出来自爆底细,因为看到这货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把他当做无垢去看了。
他们之间其实相差的很远。
无垢永远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怎么形容呢,有些宠溺有些温柔有些欣喜,还有淡淡的一丝……依赖?
她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鬼,但在柳不言眼中,她确实明明白白看到了依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