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习俗,凡是治丧的人家,都要扯上一些白麻布,孝子贤孙的孝服,都是家里帮忙的人,用这白麻布给现做的。
很简单的款式,挖个领子开个前襟,腰里用白布条一系就得,秦家虽然豪富,可这民俗也得遵从,总不能请个名裁缝,给做个精妙绝伦的白衣服穿上,那样就没有了苦丧的味道了。
所以若是家里来了有资格在灵前陪灵,却没想到能来的亲戚时,这孝衣都是现做的。
秦成煦一听却瞬间沉下脸来,一脸冷漠道:“于婶子客气了,怎么能让宝儿弟弟陪灵,那边有休息室,你带弟弟快去歇歇吧。”
孙丽娟露出“你这孩子真是见外了”的表情,假装生气的样子,亲切的乜斜他一眼道:“婶子不累,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话。”
她见郑伯坐在那里,没有要动的意思,颇为不悦的瞄了郑伯一眼,扭头对后勤部的那几个年轻人命令道:“快去让帮忙的给宝儿裁身孝服来!”
这几个年轻人有的她看着面熟,知道是公司后勤部的,她去公司找于志伟的时候见过,所以对他们一副颐指气使的老板娘样子。
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连忙殷勤应道:“哎,这就去,您稍等。”
秦成煦听那声音,记得便是昨晚在小花园里说话的那个矮个子,见那年轻人看也不看他,应声便转身就走。
秦成煦凌厉的眼光瞪过去,沉声喝道:“慢着!”他做了多年的当家人,恼怒之下,这一声很有威势。
周围的人,但觉一股威压,瞬间从一直温和的秦成煦身上散发出来,俱都心中一凛。
那转身欲走的年轻人,闻声顿住脚步,回头见秦成煦正瞪着自己,忍不住有些畏缩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去,惊慌的退到一边。
旁边后勤部的那几个年轻人也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心中揣揣,这位小老板好厉害呀!
秦成煦盯着那年轻人沉声问道:“叫什么?”
那年轻人顿时惊慌失色,他求助的看着孙丽娟,心道:小老板这是恼了我了,你倒是替我说句话呀。
孙丽娟不明所以的恼道:“问你叫什么你就说啊,看着我干什么?”
李伟绝望了!
头儿那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娶了这样一个傻老婆,见秦成煦还盯着自己,没办法,只能嗫喏道:“叫,叫李伟。”
得,等头回来跟头儿说吧,这小老板要是整治自己的话,头儿怎么也得给挡挡啊。
本来孙丽娟的哭丧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秦成煦的一声怒喝,成功的连没兴趣看哭丧的人也吸引了,很快就围过来好多人。
如果说别人还只是闲的没事,好奇来喽一眼,那秦氏企业内部的人就是兴致勃勃的特意围过来看究竟了。
咦?这不是于部长的老婆吗,这女人没事就跑公司于志伟的办公室呆着,把公司当做她家开的一样,这是怎么了?好像惹了大老板的孙子啦,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秦成煦自然注意到了围过来的人群。
这样也好,
是时候该澄清一下流言了!
他收回盯着李伟的目光,对着于志伟的老婆,故意提高了声音朗声道:“于叔叔只是公司的高管,就算和我家有些渊源,也毕竟是姓于,让他的孩子在秦家陪灵,于礼不合。婶子还是快带于弟弟去休息室歇会吧!”
孙丽娟虽然让他刚才那一声惊了一下,心道这孩子看着不大,脾气还不小,但听他这么说,还是一副长辈样子教训道:“这孩子,你才多大,知道什么礼不礼的,你自己在这儿跪着怪孤单的,你别管,婶子说行就行。”
说着她转头对李伟不耐烦道:“还不快去!”
李伟震惊了
……还让我去?
你缺心眼我可不缺啊!
他胆怯的看了秦成煦一眼,低下头,没敢再动地方,这位可是正经太子爷啊,他哪里惹的起啊!
秦成煦压了压心中的火气,要是放到前世他十七岁给父亲治丧时,家里有这样依附着他秦家吃饭,还敢这样张狂的人,他早就让人撵出去并革了她男人的差事了,根本就不会跟她废话。
可这时空他刚来,和爷爷的感情还需要再巩固,而且这时代的规则好像和他那时候有些不一样了,他还需要再了解了解。
所以他耐着性子和这个女人讲道理:“于叔叔乃是公司的高管,如果我让宝儿弟弟穿着孝衣,在我父母的灵前跪了,那公司其他高管,是不是也要将自己的孩子都送过来在这灵前跪着?
我秦家只是一介商贾,并非帝王,没有让下属披麻戴孝的道理。要搁到老辈子,这可是犯忌讳的事情,是要砍头的。便是现在,被别人看了去,也会以为我秦家是妄自尊大,不懂规矩。”
孙丽娟一听秦成煦居然把她老公和公司其他高管算作一样,立马不高兴了:“这孩子,越说越不像话,怎么连砍头都出来了,你于叔叔和别的高管能一样吗?”
她有些得意的瞟了一眼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提高声音道:“你小孩子不知道,你去问问你爷爷,我们于秦两家可是老辈儿的交情,你二爷爷和我公公,那可是拜把子的兄弟,你爷爷待我们志伟,也如亲儿子一般亲厚,公司别的高管,怎么能和我们志伟比,他们哪儿有让孩子在这儿跪着的资格!”
围观的公司其他高管:“……”
你当都是你家于志伟呢,我们可没想让儿子来老板家做孝子啊!
破案了,果然如自己心中猜测的一样。
这女人根本不是怕自己孤单让他儿子来陪着自己,而是想趁现在亲友云集的时候,来表现一下她家和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啊!
秦成煦不想跟她再啰嗦,他拉下脸,坐直身子,继续提高声音寒声道:“你刚才也说了,我爷爷待于叔叔如亲儿子一般,‘如’亲儿子,便不是亲儿子,就算是两家关系再好,我秦家的丧事,也没有让于家的孩子来做孝子的道理。
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于婶子若是再在这里缠夹不清,便是恶意来我秦家闹灵堂了,我虽是父母新丧,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我劝于婶子还是快快带着孩子,找个地方去歇歇吧!”
孙丽娟惊了,闹……闹灵堂?
她哪有胆子来老板家闹灵堂?
这不闹么!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秦老爷子怪罪下来,她家于志伟不得打死她?
她惊慌失措的拉住站在一边发呆的儿子,作势怒道:“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儿就闹灵堂啦,跟你小孩子我说不着,我去找秦伯伯说去。”
说罢愤愤的拉着儿子向休息室走去。
秦成煦扭头看了眼郑伯,刚想说话,就听郑伯边起身边道:“我去将小少爷的意思说给老爷听。”
欣慰啊,这些年少爷不在家,小姐又不着调,这于志伟仗着老关系,天天跟在老爷身边,极尽拍马奉迎之能事。
老爷本来对他就心存愧疚,他又这样死活巴结,老爷对他是喜欢的很,感情上对他都有些依赖了,那于志伟在这家里和公司里,越发张狂,已伊然一副少主人的身份自居了。
小姐曾多次在老爷面前告状,自己也旁敲侧击的说过,可都白搭,谁也说不进话去,老爷总是一笑置之,对那于志伟是越来越纵容了,再这样下去,早晚会真的认了那姓于的做干儿子了。
好在小少爷回来了,他今天坐在旁边看了半晌了,这小少爷虽然年纪小,可待人接物大方得体,进退有度,毫不失礼,看来少爷夫妇将他教养的很好。
而且,居然知道不能让于家的孩子在这灵前跪着,还是个聪明通透的孩子啊。
秦明慧上楼洗了脸,换了身黑色衣裳,便下楼来,乖乖的依偎在老爹身边坐着了。
他们秦家本来就人口简单,哥哥嫂子的忽然离世,让她心中生出许多惶恐来,哥哥虽然从她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家,去了美国,可无论离多远,她总是有这个哥哥的。
现如今哥哥死了,这世上便只剩下爸爸一个亲人……啊不,外面大厅里她还有一个忽然出现的帅的冒泡儿的小侄子。
就很神奇!
不过是出去参加了一个party,再回来时,老天爷就将哥哥给她换成了侄子。
哥哥是在去年时被她和郑伯联手忽悠回来的。
早在两年前,她便和郑伯制定了计划,两个人交叉给哥哥打电话,她的电话的主要内容是:
哥哥你再不回来,我们家就要被于志伟给占领了。然后历数于志伟在家里各种鸠占鹊巢的恶劣行迹。
而郑伯的电话主要内容是:
老爷子现在身体越来越不好啦,你早点回来看看吧,然后在电话里历数老爷子身体不好的种种迹象。
终于在去年,爸爸突发了一回心绞痛后,哥哥终于忍不住从美国飞了回来。
从此,每隔两三个月,哥哥便会飞回国内一回,在家里待上两三天,与父亲是不冷不热的状态,也绝口不提嫂子和小侄子的事,爸爸竟然也不问,父子两人便这样心照不宣的和平共处了一年。
终于在今年,她实在憋不住了,查着黄历选了个黄道吉日,冒着两人一拍两散的危险,在父亲面前,同哥哥提起了嫂子和小侄子。
主要是表示了一下她的思念之情,请哥哥在方便的时候,带他们回来见见,老爸在一旁坐着,既没反对也没赞成,哥哥便点了头。
谁知道哥哥终于带着嫂子和小侄子回来的时候,却正赶上她去参加那个该死的perty,以至于让她错过了一家团圆的最后时光。
再回来时,哥哥嫂子已经被装进盒子里,摆到了她家的大厅上。
她追悔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