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落座以后,沈禾发现对面的大波浪女神时不时的看向林致远,眼睛里闪着光,她读不太懂那是什么意思,带着点儿骄傲,又似有似无的一些爱慕?但是林致远一直在低着头看对方带来的最后的合同文本,一次都没有抬头。沈禾的心里又给林致远脑门上贴了个装模作样的标签。
“这个合同文本就是上次我们双方讨论完成的,我们只做了文字上的整理。另外我们补充了一个合同附件,关于第一笔款,今天我们签字之后,马上款就会打过来。”
“那真是太好了。”盛宏这边一听这个消息都满脸的喜色,总裁老头也是满面红光。
天利科技的老总也是一脸笑,“我们也要为贵公司负责,既然要合作了,那就要拿出合作的诚意,互相给予方便,您说对不对。”
“只要有利于双方合作,利于项目的推进,在不违反合同和法律的情况下,都要互相配合啊。”老总裁也附和着。
沈禾就是个看热闹的,看着双方都已经掏出了签字笔,原来这个事情真的完全没有技术含量,怪不得赵昱鸣敢这么放心的让林致远过来。就在这个时候,天利科技的老总面上有些抱歉的神情,“今天我们签约可能有点儿小问题,集团正在对我们天利科技进行年度的审计查账,所以我们的公章没有办法带过来。所以我们就想今天我先签字了,然后我们把合同带走,回去盖章之后马上给邮寄回来。但是只要我这一签字,款还是马上就打过来,汇票我们都带过来了。”
陈雪听到这里也开口,“我是天利集团总公司的法律顾问,集团也特别看好双方的这次合作,只是这个签约的时间不凑巧,在审计查账的阶段,公章是不能带出来的,这是公司的规定。现在通过邮寄的方式异地签约也非常普遍,何况我们王总作为法定代表人马上就可以在合同上签字。”
老总裁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毅,见他点头就哈哈的笑,“贵公司把汇票都带过来了,可见诚意十足,这点……”
“贵公司如此有诚意,这点儿小问题也确实不能构成签约的阻碍。”林致远说完把手里的文件夹丢在谈判桌上,“那我们就签这份吧。”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僵,老总裁和刘毅也面露不悦,刘毅使了个眼色,秘书就把林致远的合同分到了每个人的手里。
陈雪依旧保持着笑容,“林律师,双方上次协商的由我们来拟定合同条款,您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合适。”
“虽然确实如林律师所言,但是并没有讲对于贵司拟定的合同条款我们不能提出异议。再者说,合同只要反映了双方的真实意思,到底是哪一台打印机里打印出来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陈雪并不退让,“林律师,您不觉得您让原本愉快的签约变得有点儿尴尬吗?”
“现在稍微尴尬一些能够避免以后合作中的不愉快。林律师,您不会不清楚,你们这一个章在哪里扣上,已经实际上改变了合同中的争议管辖约定了吧。既然双方都是诚信订约的,我这份合同只是让约定更加明确而已。”
沈禾一听立刻翻到合同书的倒是第二页,关于管辖权的约定章节,原来合同上载明发生争议由合同签订地法院管辖,林致远在合同首页添加了合同签订地的条款,只是一句话的差别,这个管辖风险就化解了。沈禾的心里油然升起了对林致远的佩服,在整个盛宏都被眼前的汇票给蒙了眼睛的时候,他记得这个16页的合同里面有这个漏洞。或者说他先知先觉,因为他手里的这份合同是在自己家的打印机里面出来的,他已经预判到这里可能存在问题了。
林致远说到这个份儿上,刘毅也发现了不妥的地方,老总裁的眉头也皱起来了。天利科技这边脸上都有些不自在的神色,这个小心思被当众揭了,总是有些难堪。陈雪接了话,来缓解这尴尬,“我们还真是没发现呢,林律师真是心细如尘。不过我们老总今天在这里签了字,只是回去扣个戳,合同签订地也未必就一定会认定是总公司所在地。”
“既然我们订合同,为什么要订一个有争议的合同条款呢。”林致远轻轻的扶了一下眼镜,露出了今天在谈判桌上的第一个微笑,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凌厉。沈禾看着他的侧脸,移不开眼。
天利科技的代表们合计了一下,最后双方在林致远的合同上签字。 晚上,盛宏安排了晚宴,刘毅拦住了正打算离开的林致远和沈禾,“二位功臣,总裁特别吩咐,晚上一定要留下参加晚上宴会。”
林致远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禾,她眼睛里面冒火星,看起来很期待这样的场合,“你留下来吧,我晚上还有事。”
“有事儿?”沈禾好奇的看着那人,被他眼镜折射出来的眼光给震了一下,忙改口,“哦,对啊,您晚上有事,那我是您助理,您有事儿我肯定有事儿。刘主管,我看今晚就算了吧,实在没时间。”说完也不管刘毅还有话说就直接跟着林致远走了。刘毅看着林致远的背影也是擦了一头冷汗,要不是这位,这合同可真出事儿了,可是这人也不用这么高冷。
林致远等电梯的时候,又碰上了陈雪,她还是那样一副笑颜,“晚上不参加庆祝酒会了吗?林致远你不会是留下什么阴影了吧,以前你可是从来不打怵参加这种活动的,怎么,没信心了?”
“我赶时间,以后有空儿再聊吧。”陈雪的话似乎扎到了林致远的痛处,的声音低沉,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跟眼前这位美女说话。可是沈禾就不一样了,看着陈雪她就一阵一阵的犯花痴,对这个女人真是羡慕嫉妒恨啊。她正盯着陈雪星星眼的时候,就听到头顶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你性取向有问题吗?盯着个女人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说着揪着她的胳膊就给拉进了电梯里。沈禾觉得甚是不礼貌,就算这么被动还是向陈雪点头告别。
电梯门关上的同时,林致远整个人都像是垮了一样,直接倚在电梯墙上。倒是沈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紧张兮兮的看着他。“这墙上很脏,小心你的衣服。”
沈禾这话刚出口,林致远愣了一下,立刻就笑了,他立刻就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整个人又懒懒的靠在那里,“真是累死了,这得找赵昱鸣加钱,说好就是个有句台词的群众演员,戏份居然这么多。”
沈禾翻了个白眼儿,“原来都是安排好的,我还以为你临场发现的。你还戴个眼镜儿,装模作样。”
“学渣也有近视眼的权利。”林致远又恢复了非常无赖的做法。他这个样子,让沈禾有些崩溃,怀疑这人要么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要么就是真影帝。
沈禾回到家里就赶紧的把林致远的裤子扒下来,仔细检查没有什么脏东西,又挂烫机把衣服轻轻的熨烫平整,凉透了又装进盒子放进购物袋里面。沈禾这边忙活的紧,林致远换上他的大T恤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要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沈禾这个来气,抬腿就在他身上踹了一脚,“我忙成那样,你就只知道躺着是吗?自己拿着去退了。”
“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啊,世面见完了,这就要卸磨杀驴,你这是对待你督导律师的态度吗?你这是亚洲季军的脚,能给我踹出事儿来,你小心点儿,我得跟你约法一章,君子动口不动脚。”
“我不是君子,我是女子。拜托你看一下你现在在哪里,你就是一个白吃白住的寄居生物,你在房东面前装什么大爷。”
林致远顿了一下,“行,那等上班的时候再说。”
“你……”沈禾的腮帮子又鼓起来了,气到不行,她索性也坐下来,“衣服自己退去。”
“那不用退了,反正也不是我花钱买的。”林致远躺在那里笑得没心没肺的,沈禾死盯着他,就是没什么好办法,最后只好自己拎着衣服出门去了。沈禾一路上用了最恶毒的话诅咒他,可是到了大厦她还是得想点儿正经办法。沈禾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干过买了奢侈品回去穿一下再送回来的事情,感觉这人品简直败到家了。沈禾想了很多说辞,最后决定还是卖惨。她找了个僻静地方,往眼皮子上涂了点儿口红,想装个哭红眼的样子,可是样子实在可笑,连自己都骗不过去。她这一咬牙就去隔壁商场底下超市买了俩辣椒,掐了一块抹在两眼皮儿上,这下对自己狠的有点儿过了,还没走出超市,这个眼睛就开始火辣辣的疼,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淌。她这抬手一擦,更厉害了。
沈禾这边一进店,柜姐就上来问好,看着眼前这个眼睛红肿的跟灯泡似的人吃了一惊。这不是上午来给男朋友买生日礼物的姑娘吗,还说要是不合适要回来换号的。沈禾也不多说话,把带着往柜台一放,“退了!”
“号不合适的话,还可以给您换的。”
“人都不合适了,还换什么!”沈禾这手一摸眼睛,这眼泪立刻哗哗的就下来了,半点儿不带耽搁的。几个柜姐面面相觑,眼里都猜了个十分八分的,其中一个检查衣服的状况,另一个就倒了水上来,递上纸巾,“女士,先喝杯水吧。擦擦眼泪。”
“男朋友不喜欢吗?”检查衣服的还适时的八卦了一句,话语里都是试探。
沈禾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不是不喜欢衣服,是不喜欢我了。我他妈还给他买个屁衣服,留着钱我做什么不好,给他打扮的人模狗样泡狐狸精吗?”
这哭诉真是听者伤心,闻着流泪啊。沈禾觉得自己上高中的时候跟林江那小子听了两节表演课也不是没用,自己都快给自己感动死了。柜姐一点儿都没再多问,一边安慰她一边就把衣服给退了。临走的时候还给了一句祝福,“像您这样长得又好看,又有钱的姑娘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沈禾哪还听得了这些,飞奔到洗手间就去冲眼睛,可是感觉这手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一样,这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赵昱鸣晚上就接到了刘毅的电话,把林致远夸的天上有人间无,还很想把他也拉进盛宏的律师团。赵昱鸣完全没意见,你拉吧,要是能拉进来他还真是要给他写个感谢信。可是他还是给林致远这个贱人打了个电话,出了这种事情居然也不跟他汇报一下。林致远正在沙发上懒懒的看着书,听到赵昱鸣的念叨忍不住嘴角就笑开了,“这点儿事儿你就别抱怨了,没给明远丢脸也算是使命必达,以后这种事情别再找我了。”
“听说你带着沈禾去了?”
“嗯。”林致远轻轻的应了一声,赵昱鸣这就纳闷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应该是什么风格?就安排个实习生这么个小事你还挂律所OA,这个是你的风格?”
“关于你林致远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是明远的大事。”林致远一听这贱兮兮的声音和语气就知道他这是真的好的差不多了。
“她那个性子,还有所里那些八卦大神,我要是放她去上班,你信不信茶水间的杯子都能给换一茬新的。”
“这么体贴,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林致远没接这个话茬,他的眼神忽然暗下来,“我今天看到陈雪了,她是天利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她还像以前一样,而且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他说完不禁苦笑起来,“竟然混得也越来越好。”
曾经在律师圈叫起来响当当的lC组合,没人知道为什么就一朝劳燕分飞,而林致远更是在帝都的律师圈销声匿迹。林致远还记得跟陈雪最后一次谈的时候,她那么笃定跟他说,“我对得起我律师的职业操守,为自己委托人利益服务,我没有错。我们就是一个律师,不用你去扛社会公平正义的大旗,不违法不违规,能赚钱为什么不做,就为了你内心确认的事实,而去拷问良心,有必要吗?等你潦倒一生,没人会给你的墓志铭写上社会主义法治事业的垫脚石。未来的日子还长,未来每一天你都会看到我比你做的更好。未来的每一天你都会为你的固执和天真而感到不值和后悔。”说完这些,她起身决绝离开,那个背景曾经困扰林致远很久,现在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了。
“她又招惹你了?”
“非常高傲的向我展示了她现在的成功,这大概是她这一趟唯一的意外收获了吧。”
“她那点儿阴谋诡计还不是被你识破了,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你有没有想过陈雪会再找你?”
林致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这个时候,沈禾哭哭啼啼的就回来了。林致远看见她半张脸都肿了,连忙挂断电话就迎了上来,“我去,这是挨打了吗?太过分了,不退就不退,也不能打人啊。”他蹙着眉头,话虽然轻佻,可是脸上尽是担心的神色。
沈禾辣的眼睛睁不开,也懒得理他,直接就冲进洗手间,拼了命似的洗手,一遍又一遍,一边洗还在流眼泪。林致远靠在洗手间的门口看热闹似的,“你这是被人喷了辣椒水了?”
沈禾猛地回头来,“还不是因为你!”她把下午去退货的事情讲了一遍。林致远从冰箱取了冰装在保鲜袋里,外面又包了一条毛巾,出来看见沈禾躺在沙发上揉眼睛。林致远抓住她的手,“别用手搓,不卫生,容易发炎,快用冰敷一下。”说完把冰袋直接丢在她脸上。沈禾把冰袋放在眼镜上顿时舒服和很多。林致远也是觉得这人真是幺蛾子多,“你是戏精吗,就让你退个衣服,你能编出一部偶像剧来。”
“风凉话!你去专卖店退衣服不需要理由吗?”
“就说尺寸不合适不就行了?”
“人家最新款,尺寸是全的,给你换个合适的行吗?你怎么说?哎呦,我的天,我这辈子都没有干过这么丢人的事情。”沈禾懊恼到不停,伸脚又踢了林致远一下,“以后要是再让我干这么丢人的事情,我要你好看!”
沈禾这练过的一脚蹬过来还是有些分量的,林致远只是笑,没想到沈禾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赵昱鸣放下电话打算起来活动活动,出病房就看到在罗茜在走廊里徘徊,二人相见都愣了一下。罗茜看赵昱鸣的眼神有些怯,带着很深的内疚,“你恢复的好了吗?”
赵昱鸣看她那个样子又不禁心软,“我们出去走走。”
罗茜眼睛通红的,站在原地没动,她瘪了瘪嘴,“赵昱鸣,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真的不爱了,是我错了。”说着便泣不成声。
赵昱鸣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倒是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绞住,看着她这么在自己的面前哭,赵昱鸣连应都忍不下心。他走过去,给了罗茜一个拥抱,“祝你幸福!”
“赵昱鸣,你记住,是我要跟你分手的,是我不爱你了。”罗茜说完这话,转身就跑了。赵昱鸣低头看自己忽然落空的怀抱,不失落是假的,可是却并没有太难过。赵昱鸣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他并不想做个没有感情的人,可是他好像真的就是没有了。赵昱鸣回到床上左右都躺不住,他打电话给林致远,“我们出去喝酒吧。”
林致远愣了一下,“你怎么不去死,真是白救你了。”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顺手就给他发了一张他在救护车上失禁的照片。
赵昱鸣一见脸就黑了,于是回复,“哥们儿都那样了,你他妈竟然还想着拍照。”
“大家都传言我掌握你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不能担了这个虚名。”
“大家还传言我们同性恋呢。”
“这不是有罗茜嘛。”林致远笑着回复。
“分手了!”
林致远看着这条字最少的信息,笑不出来,也知道他为什么要出来喝酒了。他放下手机,看着身边沙发上躺着一边敷冰袋一边听外语的人,突然开始欣赏她,欣赏她什么都不缺,却仍然努力生活的样子。
第二天林致远和沈禾搭了同一班地铁,出地铁口的时候,沈禾拉住身边的人,“你慢点儿走,多绕绕路,我可不想别人知道咱俩住在一起,再惹出些风言风语,说我连同性恋都不放过。”说完扶了一下自己脸上遮肿眼泡的平光镜,疾步先走了。林致远就没有她那么多的想法,绕到地铁站后面的早餐点买了个煎饼果子,他可过不了沈禾那种早上喝个代餐粉就出门的日子。
林致远进了办公室,前台就给了他一份早报。
“咱们律所,还有朱晨和周腾律师都入选了十佳律所和十佳律师的评选,这个月是投票月,记得每天都要去投票哦。”
林致远翻开报纸,确实有一个整版在介绍这次的评选活动,还有就是候选人的介绍,他边走边看,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沈禾把那页报纸一团就丢进旁边的纸篓里面去了,动静大的旁边的同事都偏过头来看。林致远叹了口气,“你进来!”说完就开门进了办公室。
沈禾磨蹭了一阵才进去,林致远正在进游戏界面,沈禾翻了个白眼儿,“你让我进来看你打游戏?”
林致远把手边的一个案卷丢给她,“看看,说说你的想法。”说完就继续打游戏。沈禾接过案卷是辛苹苹被起诉要求赔偿对方损失的案子。
“这个多简单啊,辛苹苹是受害者,又没有打过这个人,这就是胡搅蛮缠,浪费司法资源,他们有什么证据啊,还要两万块,想钱想疯了吧?”
林致远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不疾不徐,但是明显透着不满,“以前朱晨带着你们研究案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发表意见的?”
沈禾不以为意,“我们都没见过这种小案子,我们给那些大企业出尽调报告照着套路来就是了。”
林致远手下一抖,立刻就被对面一套技能给带走了,他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声,然后抬头看着沈禾,“你的意思是,你现在除了套路还什么都不会是吗?你来也有半年了,上次我看你交了五本卷,哪来的?
沈禾顿时有些心虚了,“在别人的案子上挂名。”
“那你被约谈也不算冤屈了。”林致远沉着脸,“你拿到一个民事案子,首先明确你是原告还是被告,然后明确法律关系是什么,做原告你的诉求是什么,怎么组织证据证明你主张事实,适用什么法律;对方可能的抗辩理由是什么,是否有证据可以反驳。作为被告的委托诉讼代理人,你要知道原告的诉求的是什么,支持这个诉求的证据和法律依据是什么,你要做的是找出对策,做出反驳。你可能觉得这个很基本,我属于说废话,但是你刚才回答我的问题里没有说明任何一点。你告诉我原告在耍无赖,这句话我们的委托人也会说,不需要花钱请你。”
林致远这幅一本正经训人的样子让沈禾有些不适应,这般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她有些受不了。她也拉下脸,“这就是你的报复吗,因为我在家里的时候对你态度挑战了你的权威吗?”
林致远从游戏中回过神来,他蹙着眉头一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沈禾,首先我跟你说明一点,我在业务上没有所谓的权威,只有法院生效判决的法律拘束力才是权威的,所以不存在你挑战我权威这件事。我这人确实比较随便,很多事情我都无所谓,你说话轻重,是否从内心尊重我都没所谓,你沈禾对我的评价,好与不好都不是我生活的必需品。我对你说的这些都是为了八个月之后我能完成我对你的承诺,让你完成实习,成为一个执业律师。”
沈禾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她又翻开那本卷宗,认真看了里面的材料,发现其中的收费单据竟然都是辛苹苹做检查的单子。她刚才想都没想就以为是对方的证据,细想来传票都是刚拿回来,又没有组织交换过证据,怎么可能是对方证据。沈禾有些懊恼,自己确实太粗心也有些太轻视这些小案子,她想跟林致远道个歉,可是看那人那么聚精会神的打游戏就又泄了气,她合上卷宗,“我可不可能拿回去好好看看,看完了再跟您研究一下。”
这个您字一出口,林致远惊的没顾上手头的游戏,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么客气?”又换了一副没正经的口气。
沈禾真是被他折磨的没脾气,“我就不能是一个说话有礼貌的人吗?”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再跟你废话一句,如果你有点儿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那么首先你该做的就是慎重的评价别人。”看到沈禾一脸懵逼的表情,林致远挑眉,“报纸不好看放一边,自有保洁会收走。”
沈禾从很泽言的办公室出来,坐在位子上还望着他的办公室,透过玻璃能看到他专注的在打游戏,时不时的露出懊恼的神情。沈禾对他有些又爱又恨的情绪,她能看出来,林致远是想认真带自己的,跟朱晨那种主要是为了给他提供服务,帮他干活的思路不同,林致远要带着自己从头开始正经办案子。沈禾心中窃喜,她还曾经很怕他带着自己看霸道总裁小说,带着她一起打游戏,可是沈禾又不高兴,因为她想着要是林致远也能上进一点儿,她可以得到的会更多。
沈禾从头到尾认真翻看了卷宗里面的全部内容,略微有了点儿思路。她突然想起,昨天刘毅奉承林致远的时候说他是普林斯顿大学的高材生,她心头惊了一下,转头看林致远办公室,他还在全身关注的打游戏。沈禾立刻上了律所网站,所有的律师在上面都有介绍,学历背景都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偏偏林致远是空的。
沈禾敲门进去,正看着林致远摔键盘,“又输了,猪队友,这个钻石就是打不上去了。”
沈禾轻咳了一声,“林律师,我看完了,想跟您谈谈我的想法。”不等林致远说话,她就上前一步,把他的键盘抱在怀里,“刚才确实我没有认真看卷,刚才我特别认真的看完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提反诉,辛苹苹在离开派出所马上就去医院治疗,产生了医疗费的损失。而在酒吧里双方之间发生了肢体上的接触,并且辛苹苹还晕倒在地,这些在派出所都是有笔录的,反诉的部分,我们证据充分。至于对方诉我们侵犯他们的身体权和健康权,暂时我们看不到证据,没办法判断。”
“其实去派出所把这个案子里所有的询问笔录都调出来就搞定了。”林致远探身就把键盘又夺了回去,“快点儿给我,今天得打到钻石,不能让人看扁了。”
沈禾上去又把键盘抢了过去,“那我们就赶紧去派出所去复印笔录吧。”
林致远一瞪眼,似乎是想了一下,“那你去吧。”说完就把键盘又抢了回去。
沈禾是个急性子,看了一下时间觉得上午还来得及,拎包就跑了出去。赵昱鸣走到林致远办公室门口就见那人一阵风似的出去了,进来诧异的看着林致远,“她干嘛,这么着急。”
“去派出所调笔录去了。”
“她能调出来?这不是申请法院调取的证据吗。”
林致远点了点桌子上的卷宗,“且不说这是不是属于可以申请法院调取的证据,她连辛苹苹的授权委托书都没带,她调取什么,人家看都并不会给她看一眼的。”
“知道你不告诉她?”
“出去跑一趟,能记住三个知识点,这波操作不亏的。”
赵昱鸣无话可说,只能给沈禾这孩子祈福,这一年下来,够她喝一壶的。赵昱鸣在林致远对面坐下来,可是林致远完全无视,还在认真打游戏,赵昱鸣有些恼,“你上班时间在老板面前打游戏,你觉得这事儿合适吗?”
“不打游戏也没别的事情做啊。”
赵昱鸣这回是有事儿来求他,也不想说什么重话,“你看,咱们所入选全国十佳律所的候选,你看你手里的大V号,能不能给咱所里做点儿贡献,发个软广告呗?”
“开玩笑吧,我那公众号是很有节操的,什么时候发过广告。”
“那天你发的鸡汤是怎么回事?你是最讨厌公号鸡汤文的,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
林致远手一抖,又死了。他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对面的人,“这件事没商量,我可以给你写个软文,你随便找别处发去吧。”
“行!”赵昱鸣虽然脸上有些不乐意,答应的也有些勉强。其实心里已经乐开花了。借上林致远的文笔就非常难得了,小法匠那个公众号,他也就是随便说说,那可是林致远最爱惜的一根羽毛。
果不其然,中午的时候,沈禾一身臭汗的从外面回来,进了林致远的办公室,愤懑的指了指他,最后就憋出了一句,“你又耍我,我记住你了。”
“别光记着我,得记着知识点。”说完他还很气人的冲着沈禾眨了眨眼睛。
下午沈禾写答辩状和反诉状,林致远还在打游戏,没事儿还骂几句,沈禾无奈,这场面也不算陌生,谁让家里也有个网瘾少年呢。四点多的时候,沈禾进来给林致远送反诉状和答辩状,外面突然有点儿躁动。沈禾在明远这也呆了大半年,一猜大概哪位律师又赢了官司,团队在庆祝呢。可是没一会儿,赵昱鸣的助理就敲门进来,“林律师,赵主任让你出去接个案子。”
“不接,忙着呢。”
沈禾一听不乐意了,上前摁住他的键盘,“为什么不接?接吧,总是要生活的不是吗?”她也冲着林致远眨眼睛,一副俏皮的样子。林致远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内心里一定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咒骂他不思进取玩物丧志。他故意咬着手指头看着她,突然觉得挺有意思的,他略微一沉思,“可是我这个钻石老上不去,被一个混蛋笑话。”
“我找人带你,带你上王者。”沈禾诱惑他,“绝对是能carry全场,带你飞起的。”
林致远将信将疑。
沈禾一眯眼,“只要你带着我,多接几个案子。”
“能来到我这里的,基本都是别人不爱接的,胜率低于10%的,你确定要接?”
沈禾才不会在意输赢,她就怕林致远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自己剩下的八个月也办不上剩下的五起案子。至于输赢,那都是会记在林致远账上,谁也不会去苛责一个实习律师。经过上午白跑那一趟派出所,沈禾明白她现在特别需要经验,需要历练,如果不能在胜利中高歌猛进,那就让她在失败中不断吸取教训,缓步向前,总是比这么虚度光阴要来的有意义。
沈禾望着林致远的眼睛,狠狠的点了点头,“案子总有输赢,没有胜算的一方或许更需要律师的帮助。”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林致远也盯着沈禾的眼睛,他从里面看到了坚定,也看到了她没给自己打好谱的奸诈。林致远不是没有实力跟律所其他律师抢案子,他不想打官司,莫名的有一种抵触,而那些派给他的,都是别人不要的案子,自然他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所以,法律援助倒是好,省得他去挑拣,也能混口饭吃。林致远突然提了一口气,把键盘一推,“好,那我们就接了。”沈禾错愕,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林致远一脸得意,还很嘚瑟的耸了耸肩膀就站起来,“来,跟师父学着一起做个离婚的案子。”
沈禾一听就愣了,“离婚?你怎么知道是离婚的案子。”
“刚才外面吵吵的那么厉害,你耳朵落家里了?”
沈禾那会儿早就先入为主,哪还愿意听外面到底嚷嚷什么。而她更诧异的是,林致远这一心二用的本事,看似全神贯注的在打游戏,可是外面出了什么事儿他都知道。沈禾知道是离婚,头皮也觉得有些发麻,可有案子办总比没有强。沈禾出去就在自己的抽屉里找录音笔,回头看见林致远在她身后也停下来,“你找什么?”
“录音笔。”
“那玩意儿太贵了,记笔录,手写,好律师也得把字练好。”
“……”
“带着笔录纸和笔跟我走啊,你站着发什么呆。”
沈禾有些抓狂,这都什么年代了,至少也应该带笔记本电脑去记录,用笔记?她觉得自己都好久没有写字了。沈禾认命,从一摞旧文件里面翻出了几张笔录纸,跟着林致远后面就去了会客室。路上,沈禾很谨慎的问了林致远一句,“哎,你真的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吗?”沈禾刚刚查过了,这个学校不走寻常路,全美最有经济价值的专业商科、法学、医学它都没有,她就想把这个搞假学历的给拆穿他。
林致远脚步没停,“当时就跟办证的说要个比较冷僻又还不错的大学,结果就办了这么个学校。”
沈禾没想到他这么坦白,可是她也真的是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该信他说的还是不信他说的,于是耷拉着脸跟了一句,“敢情您这是买高了啊。”
“可不是,弄得我还不得不去学两句鸟语,不然连他妈普林斯顿的门朝那边开我都不知道。”
“可是普林斯顿没有法学院的。”沈禾自以为狠狠的将了林致远一军,没想到那人一副了然的模样,“怪不得给我办了个哲学系的证。”
这一局,沈禾完败。
沈禾一进会客室的门就看见一个身着条绒花袄,扎着花丝巾,手里还拎着一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黑包的中年妇女,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让沈禾想起家中林场的工人,可是她实在想不起在这个水泥森林的城市里,到底做什么还要经历这样的风霜。
“秋菊打官司。”林致远没正形的还凑在沈禾的耳边说了一句。沈禾的嘴角抽了一下,这形象还真是挺贴切的。这位中年妇女似乎也注意了林致远的这个行为,眼神中立刻透出一种怀疑的神色,林致远一边拖椅子,一边笑容可掬的对着她,“我让她放下东西去给您倒杯水,您先坐下休息一下。”
沈禾这边放下笔录纸就转身出了会客室,到茶水见倒了两杯热水进来,一杯给那妇人,一杯放在林致远的跟前。
“我不离婚!”妇人把案件受理通知书推到林致远的跟前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说完就开始前仰后合的嚎啕大哭起来,“那个没良心的,我把孩子拉扯大,辛辛苦苦的在乡下看着水塘养王八养鱼,扣大棚种菜,他在城里跟狐狸精鬼混啊,还养孩子了,你说这日子让我怎么过啊。”
“秦香莲。”林致远趁着她哭得后仰的时候又在沈禾的耳边说了一句。
沈禾心下焦虑的紧,哪还跟得上身边这个戏精,她跟着朱晨实习,见的当事人不是老板就是律师,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她面对着笔录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她用眼神向林致远求助,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林致远正了正神色,把那杯水推到沈禾的跟前,让她缓一缓,然后拿起案件受理通知书,“刘淑芬女士是吧,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林致远,这是我的名片。”说着把名片推过去,“经过你刚才的介绍,我大概知道了一些你的情况,但是我需要详细了解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够如实的回答我,不要隐瞒。”
刘淑芬抽泣,“反正我不离婚,上次去法院要离婚,法院就没同意,这次你要是给我打输了这个官司,你就得赔我一个男人。”
沈禾这一口水刚入口,就这么喷了出来,咳得停不下来。这是这一喷倒是让刘淑芬不乐意,她拍着桌子站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的不对吗,我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他在外面包小三这么多年,凭什么他说离婚就离婚。我就不离,我过不好,他也别想好。我看你这个助理,也是一身狐媚子气,这天都凉了,还穿这么短的裙子,这不是想勾引男人是干什么!”
“你怎么说话的,我勾引谁了。”沈禾被踩了痛脚,这也跟着发作了。林致远虽然一直安抚着刘淑芬,可是看沈禾的脸色却不好看了,“你先出去吧。”
沈禾郁闷,看到林致远凌厉的眼色又乖乖的听话出去了。
林致远把水递给那撒泼的妇人,“别跟些小姑娘动气,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穿。话说这个……董铁柱包小三很多年是一个人吗?这事儿你有什么真凭实据吗?”
“他在外面还有一个家,这是肯定的,我有感觉,恐怕孩子都有了,我要知道是谁,我还不去撕烂那个骚货?”刘淑芬说这话的时候,侧过脸没有看两个人,神情也多有闪躲。
林致远一听就觉得头大,他眉头微蹙,显然看穿了她没有说实话,他还是笑着应承着,“没事儿,您可以给我们提供线索,我们一起帮您分析分析。”
听到林致远这么一说,刘淑芬这情绪又起来了,“分析?我现在不用分析,我就要你们帮我找到那个小骚货?”
“这个我不能保证,这要看您能给我们提供什么样的线索,如果线索充分,那我们可以试着帮你找。”林致远把人给安抚下来,“另外,这已经是董铁柱第二次起诉离婚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估计这次很可能法院就会判离。”林致远一看对面人又要暴躁的样子,赶紧补了一句,“但是这也不绝对,不是还有些特殊的情况吗,不过如果真的跟你说的那样,董铁柱跟狐狸精住在一起了,那么即使离婚,我们也有机会可以争取多分一些财产。”林致远说话很慢,小心的观察着刘淑芬的情况,见她没有暴走,觉得这案子也不是完全没得做。他绕过桌子,在刘淑芬的身边坐下来,“这男人哪,心要是走了,你能绑住他的人吗,你们现在没离婚,他还不是在外面过得逍遥自在?现在的情况反倒是你过的不好,他过得挺好。我们不如想办法,多分点儿财产,前提还是,你得给我们提供准确的小三的线索。”
刘淑芬没说话,这眼珠子提溜提溜的转了好几圈。林致远见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有门儿。如果她非要坚持不能离,那么这案子就真没办法办了。
沈禾也知道这事儿自己搞砸了,她实在是没有应付这种当事人的经验,可也知道不能跟客户怼起来。她在会客室的门外等了好一阵,还没见两个人出来,本来聒噪的人也慢慢的听不到大声说话的动静,沈禾还真是有些佩服林致远。时间过去大半个小时,沈禾坐不住了,她到茶水间又倒了一杯水,就这么端着进了会客室。这一进门,就看见刘淑芬凌厉的眼刀。不过还没等那人撒泼,沈禾就赶紧迎上去,“刘女士,真是对不起,我是进来给您道歉的,您喝水。其实刚才我不是针对你,我是气愤渣男的恶劣行径,还请您别跟我计较。”
沈禾这般乖巧,也真是让人没办法跟她再发火。沈禾瞟了一眼林致远跟前的笔录纸,已经密密麻麻的写了好几页,字如其人,底子好却有些潦草。
“林律师,我这是看着你的面子,不跟她计较。你这么好的律师,挑助理可是得长点儿心,别光看长得漂亮。”
林致远一见这又要走到老路子上,赶紧说话出来打哈哈,“刘女士,多谢您给我长眼,我这个助理业务棒,这抓小三的事儿还得她出力呢。”
刘淑芬斜眼瞅了沈禾一眼,脸上有些不屑,“你们怎么办我不管,总之离婚也行,让那个王八蛋净身出户,然后陪我十亿青春损失费,否则你就得赔个男人给我。”
沈禾这一听,庆幸自己这次没喝水,十亿青春损失费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了。可是林致远却只是淡笑,“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啊,要不这么吧,把我赔给你,你看行吗?”他开了个玩笑。
“啧啧,你们这些小白脸,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一看就是搞三搞四的样子,要你们做什么。”说完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要走,又被林致远拦下来,“大姐,给我在笔录上签个字,另外我收您的材料也列了个清单,您给我签一下。”
这刘淑芬倒是个爽快人,提笔就在材料上签了字,“我回去就给你们找找线索,电脑和手机我也给你拿来,你一定得帮我找到那个狐狸精,让她当小三勾引男人,非给她扒光了丢大街上,反正都是不要脸。”
林致远依旧是笑,“大姐,我只能跟你承诺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但是您也清楚,您的这个案子难度真的不小,不能给您保证结果一定是你想要的。”
“没事儿,小林我看好你。”说完就拎着包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沈禾惊得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你不送她出去?”
“她去财务交费去了。”林致远把一摞材料里面的几张拿出来,“你去跟她一起办手续,别哭着鼻子回来,也别把买卖搞砸了,这是我们未来半年的生活费。”
沈禾看了一眼委托合同,“我去,风险代理,你收她五万的基本费用?”
“抓小三这活儿挺苦的,五万我还觉得少呢。”说完他还向着沈禾抛了个媚眼,洋洋得意的迈着方步就出去了。律所的同事们一看见林致远跺着方步出来就知道这货又接了那个苦差事,私下里都忍不住笑。
沈禾跟着刘淑芬办完手续,一路小跑的就回到林致远这边来,“哎,你是怎么搞定这个秦香莲的,好神奇。”
林致远一见沈禾这如饥似渴的样子,心中一阵成就感,他拉出了导师的架势,“老话说得好,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管做什么都要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包括第一次接触委托人。所以当我要去见他们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就会有planA、B、C。”
沈禾骤然觉得接下来的东西高大上了,全是干货,忙掏出笔记本,一脸期待的看着林致远,“plan A是什么?”
“遇到知书达理,老实巴交的当事人,我们就采用plan A,就是按部就班的进行。”
沈禾微微愣了一下,说实话有点儿失望,她接着问,“plan B呢?”
“遇到一些情绪稳定但是思维像脱缰的野马,四处奔溢的家伙,那就必须执行plan B,就是先入乡随俗,再倒入正途。”
沈禾觉得这条似乎还有那么点儿意思,没等她接下来问,就见林致远脸上神色飞扬,“plan C就厉害了,就是遇到这种情绪狂躁,思维还奔溢的家伙,这时候必出大招!”看着沈禾也略有些激动的神色,林致远倒是镇定了一下,“这个我一般不告诉别人,看你也算我的关门弟子了,我就悄悄的告诉你,plan C就是急中生智,随机应变!”
“然后呢?”
林致远摊手耸肩,一副可恨的样子,“没了!”
沈禾看着本子上的八个字,抬头咬牙切齿的瞪着林致远,“你又耍我?”
林致远也不跟她恼,还是那一副了不得的嘴脸,“做律师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有人靠在当事人跟前演戏也能赚大钱,若要真正成为大律师,是需要有匠心的。”说完这话,林致远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你把刚才这些材料整理看看,我睡一觉,这一天游戏打得好累啊,得歇歇,下班的时候叫我。”
匠心?匠心!
沈禾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先把刚才林致远给刘淑芬做的笔录认真看了一遍,这里边就都是干货了,也看不出到底两个人怎么从剑拔弩张谈到把水言欢的,但是看了这个笔录,沈禾就明白了大概的案情,这也看得出林致远似乎并不像他看起来那样的窝囊和废柴。
沈禾把整个案子的脉络理了理,自己倒是列了一个思路出来,自己觉得挺清晰的,这就赶紧想给林致远看看。她推门进了办公室,看见他靠在椅子上,脚伸在桌上,这会儿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幻灭!林致远就是有本事让沈禾刚刚好一点儿的印象立刻坍塌。
这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禾只知道她已经把所有关于婚姻法的所有法律和司法解释都翻了一遍了,林致远这才伸着懒腰从办公室出来他身上的衣服都皱的不成样子,却坐下来第一句就问,“晚上吃什么?”
沈禾懒得理他,真是除了吃就是睡,过得比猪都幸福。
林致远对于沈禾的漠视也不恼,百无聊赖的翻着她整理的材料,从里面抽出那张沈禾写好的案件分析,“哎呦,思路挺清楚,这么细致,看起来还真是头头是道哈,感觉胜诉指日可待啊。”他笑得一点儿心机都没有的样子让沈禾有些得意,觉得这好像是真的表扬一样。
沈禾不以为然的一扬下巴,“离婚而已,估计跟你一起也就只能忙忙这些没技术含量的小案子了。”
“我也觉得这些破玩意儿在你这济仁大学高材生的眼里,真是不够看啊。”林致远往她的桌子上一坐,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我特别羡慕你这个样子。”
温热的气息喷在沈禾的颈间,沈禾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耳朵微微发红,心头一紧竟有些心慌,她转头看着身边的人,他嘴角含笑正脉脉含情的看着自己。沈禾有些结巴,一手贴着脸颊问了一句,“我什么样子。”
“无知者无谓的蠢货样子。”
沈禾绯红的娇羞脸色立刻变成了猪肝色,看得出来气得不轻呢。林致远指着她的笔记,“这个事实怎么证明,董铁柱有小三。”
沈禾用笔戳着自己的下巴,“不是有五万块的费用吗,请个私家侦探盯住董铁柱,我就不信抓不到他的把柄。”
“刘淑芬请的律师的实习律师都知道要去盯他,在这个离婚的关键时期,你觉得他会不会这个时候还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再说现在这个案子算上诉前调解大概也就能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你确定能盯出结果?就算你运气好捉奸在床又能怎么样?”
沈禾瞠目,“这都不算有过错。”
林致远叹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脑袋,“关于婚姻过错方的认定,民法典一千零九十一条有明确的规定,一是重婚,二是有配偶者与他人同居,三是家暴,四是遗弃虐待家庭成员。敲黑板划重点,重婚和同居,这需要证明他们存在婚姻的状态或者持续的、稳定的共同居住,这两个难度要远远高于婚外性行为。”
“我觉得这个是不是太苛刻了,这对忠诚于婚姻的一方是不公平的。就好比……”
“别废话,做研究你可以有各种想法和质疑,但是你现在做的是法律实务,你可以质疑,但是要无条件服从现有法律规定。尤其是我们的委托人并没有跟我们说实话。”林致远说这个的时候脸上一副了然,这让沈禾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
林致远挑眉,“她对自己的丈夫在外面跟一个女人长期同居并且有孩子的事情言之凿凿,但是却不知道这个女人的任何信息,你觉得这个逻辑说得通吗?”
“她会不会是疑神疑鬼,自己有妄想症啊。”
“也可能,但是我看着不太像。不过离婚案子没啥技术含量高,你这……”林致远看到了沈禾眼中的失落和倔强,也不好意思再去讽刺她,就看着沈禾把笔一丢,一脸沮丧的样子。林致远很怕两天就给自己这个好学生给吓坏了,他在沈禾的本子上画了个勾,“就算再困难这个事实也是我们必须要证明的,不然我就得赔给那个大婶当压塘女婿了。”
“压塘?”沈禾有些不解。
林致远一耸肩,“养王八的池塘。”沈禾笑了,林致远也跟着笑,“追求公义并没有那么简单,加油!”说完他抓起沈禾的手腕看了看她的手表,“下班了,走了。”说完就直接转身走了。
沈禾这一整晚都不开心,一直都在网上检索怎么抓小三的词条,可是上面五花八门的办法她都觉得不靠谱。沈禾郁闷着了,又想着跟苏曼青打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好久也没人接。苏曼青哪还有心思接沈禾电话,马晓霞听说自己的准嫂子给她找了个保洁的工作,当时就恼了,又摔盘子又摔碗的,婆婆一点儿也不管,也不停的抱怨。
苏曼青捅了捅身边的马志伟,“你说话啊!”
马志伟已经被吵的头疼,“小霞,明天你先去单位感受一下,不喜欢咱就不干了。”
本来苏曼青听着前半句还挺顺耳的,可是这一转折她就不乐意了,就是马志伟教的这个样子,马晓霞恐怕很难在这里找到工作。好不容易把马晓霞和准婆婆安抚好,苏曼青把正在摆弄盆栽的马志伟叫到厨房,“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这么纵容你妹妹,她什么时候能自立。你妈,你妹妹不了解情况,你也不了解,这个地方,楼上掉下一块砖能砸死三个博士,你想让你妹妹做什么。”
“那也不能让她做保洁吧,你让她以后怎么办?一辈子做保洁吗?”
“她的未来怎么样要靠她自己努力,我们最多就是帮帮她,我们不可能给她安排一切的。”苏曼青瞪着眼睛看着麻木的马志伟,他似乎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苏曼青有些失望,对这个人,也对他的态度。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马志伟说了一句让苏曼青颠覆三观的话,“那是因为我们没用,要是我们有权有势,安排个工作还不是小事儿。看看现在的有钱人,有多少是没有文化的暴发户,只要有机会,小霞也能发展的很好。”
苏曼青听了之后有些无奈,她摇摇头,“确实我没用,这就是我的最大能力了,你看谁有能力你找谁帮忙吧。”
苏曼青回到卧室,就看见马晓霞和准婆婆两个人各占一边,把床都占死了。苏曼青和马志伟买的房子也是个小户型,五十来平两居室,马志伟父母一来就特别的挤,没办法马志伟和他父亲一起睡,苏曼青和马晓霞和准婆婆睡一个床。苏曼青看见这个情形,显然这晚上是不欢迎她了,她出来就找了马志伟,“看来你妈和你妹妹是不欢迎我了,我今晚去沈禾那里凑合一宿。”说完她就拎包走了。
沈禾本来也没在意这件事儿,可是没过一会儿苏曼青又给她打回来了,听起来声音有些哽咽,“我今晚能去你家蹭一宿吗?”
“行啊,你怎么了?”沈禾这就站起来,“没出什么事儿吧。”
苏曼青在电话里面没细说,沈禾放下电话才想起来有林致远这件事。她着急的等着林致远洗完澡出来,逮着他就往房间里面推,“今晚不准出来,我闺蜜要过来,别出来捣乱。”
“那很难啊,我的房间里没有卫生间。”林致远站定,“你紧张什么,我就是一个租客而已,你怎么搞得跟见不得人一样。”他一歪头,一眯眼儿,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突然有点邪魅的意思,“你该不会是对我动了什么歪心思了吧,我可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沈禾这么一想还真是,他们是姐妹啊,虽然没有正式跟苏曼青说过他们变成了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但是也多少说过这个情况。可是苏曼青看到沈禾家里住着一个男人还是有些吃惊,她把人拉到阳台上,“你们俩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在这里是房东和房客,在律所是督导律师和实习律师,另外我们两个是姐妹,你懂的。”
苏曼青本来就是个很场面的人,性格开朗大方,跟林致远互相认识了一下也没尴尬。林致远无聊但是也没有什么兴趣听女人们聊八卦,他很是乖巧的给两个人洗了一盘水果,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禾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目送他回去房间,“天啊,你是不是给他掰直了。跟我在家的时候从来不干活,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
苏曼青没兴趣的跟她八卦这个人,就把刚才家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沈禾真是咬着牙听完,“这也太奇葩了吧,长相一般,学历小学,没有专业技术技能,除了保洁我也想不出她还能干什么了。”沈禾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马志伟和祝鸿走得挺近这件事告诉她,毕竟没有什么实锤,她也就是感觉这两个人有些过往甚秘而已。她小心的问了一句,“老马以前不这样,他现在会不会是认识了什么有权势的人,所以才会有这种改变。”
苏曼青靠在沙发上,一脸茫然的样子,“我不清楚,我一向不干涉他的工作。最近他一直挺兴奋的,说是认识了重要的客户,要是能拿下来他的事业就会出现转机,会向前一大步。我没想到他现在还没成功呢,就已经这么膨胀了。”苏曼青有些茫然,目光有些空,过了一阵她突然压抑的哽咽起来,“我觉得他变了。”
沈禾觉得马志伟肯定是被祝鸿带坏了。那个浑身上下都是奢侈品,话里话外都是她叔叔的女人,真是想起来就让人反胃,但是无疑对男人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说白了,就是又有钱有势,又有前有后啊。
沈禾脑子里面想着这些,嘴里不自觉的就秃噜出一句话,“抓猪看圈啊。”
苏曼青抬头,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诧异的问了一句,“什么?”
“我爸在我上学的时候嘱咐我,交男朋友的时候一定要看看家里的父母亲戚都是什么人,身边的朋友都是什么人,看清楚这些,也就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什么人了。”
“叔叔真是智慧。”苏曼青感叹,这些天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她跟马志伟都已经谈了七年恋爱的,这本来搬进新房子就是要结婚的啊。苏曼青想着在学校里那个勤奋上进、又温柔照顾他的马志伟,怎么都应该是个正派善良的人。想到这里,苏曼青叹了口气,“他家里人其实也不坏,就是刚来大城市,自己儿子又这么出息,被新世界冲昏了头脑吧。”
苏曼青和马志伟的事情一直是沈禾的一块心病,马志伟在她心里的靠谱指数正在迅速下降。
苏曼青走了,马志伟一家也没闲着,他妈和马晓霞等不及的游说马志伟,觉得祝鸿实在是比苏曼青好太多了,并且很明显祝鸿对马志伟有意思,并且是那种志在必得的有意思。马志伟有些犹豫,不是不同意家人的观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苏曼青摊牌。好不容易哄着母亲和妹妹睡觉去啦,父亲看着在窗口抽烟的儿子无奈的摇头,“志伟啊,你都长大了,不管做什么,都不能没良心。”
这话对马志伟还是很有些触动,他回头看着身材伛偻、皮肤黝黑,布满褶皱的父亲,眼睛微微有些红,声音也有些激动,“爸,我再也不想回去了,也不想让你们再回那个穷山沟,我就是想光耀门楣。”
老人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这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城市,上次是来看病,马志伟还在上学,正好赶上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来来回回都是苏曼青在跑前跑后,那个时候他们都没钱,苏曼青还在读研二,马志伟也就是在律所拿着四千块的实习工资,刨去吃喝交通费也没有什么积蓄。那时候他看见这两个孩子从医院出去的时候都拉着手,吃个冰激凌都会互相看着对方的脸笑。可是现在呢,房子有了,一个月赚两三万块钱,可是他感觉到的都是那种忍受和微笑下的剑拔弩张。
志伟爸爸叹了口气,“你自己看着办。但是不要为了要把我们接出来而太难为自己,你能考上重点大学已经给我们老马家长脸了。”
马志伟当年从山沟里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来到这个花花世界,他想要的更多了,看着像赵昱鸣、朱晨那些人,他们并不比自己的才能高多少,只是因为有人脉关系,所以可以一年赚上千万,他心里不平衡啊,他更刻苦,更努力,付出的比他们都多,为什么他得到的这么少,他觉得只要有人拉一把,他可以做的更好。可是苏曼青不是那个人。
林致远凌晨起来上厕所,看见沈禾又在阳台上的藤椅上坐着,这次披着一条毛巾被,对着电脑认真研究着。他上前去瞅了一眼,还在搜如何抓老公出轨的证据。林致远直接就给她合上了电脑,“不会是在这里研究了一整晚吧?”
沈禾烦躁的揉着自己的头发,“这个时候发现书本上的东西一点儿用都没有。”沈禾把手边的民法典狠狠的丢在小茶几上,“这要是让那个渣男董铁柱全身而退,那我不得憋屈死。”
“现在你就只听刘淑芬一面之词就认定董铁柱是渣男,会不会有些武断。”
“难道你还相信董铁柱没有出轨?”
“内心确信是一回事,法律事实是另外一回事。”林致远在对面藤椅上坐下来,“能够把你的内心确信变成你能呈上法庭且被合议庭认可的法律事实,这才是你的本事,才是一个律师应该做到的。不过,取证这件事靠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脑子,“还有生活经验,靠百度不行的。”
沈禾一副了然的模样,“哦,生活经验?看来你是有这样的生活经验。”她突然精神起来,蹲在椅子上,两手抱膝,瞪着眼睛锃亮,“哎,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生活经验,分享分享,看看能不能启发一下我。跟我们赵主任有关系吗?出轨的是他还是你。”
林致远歪头看了一下客厅里面的挂钟,“还能睡个回笼觉,上午律所开例会,下午辛苹苹会过来,你跟她一起去法院把反诉状递一下,然后去申请减免诉讼费。”
“就300块钱还要申请减免?”
“姥姥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她一个辍学少女,你让她从哪儿来300块钱。”
“不是有你吗?忘了是谁说钱不是问题了?”
“钱确实不是问题,没钱就是问题。”说完他就奔着厕所去了。沈禾被他怼得没脾气,自己也回房间去了。其实让沈禾真正睡不着的是苏曼青的事情,到底要不要跟她说祝鸿的事情一直困扰着沈禾,不说怕以后苏曼青受伤害,说了又怕自己坏了人家好事。沈禾在床上翻腾了一阵决定要先去敲打一下马志伟,看看是什么情况。
关于林致远嘴里的例会,是领致所召开的案件研究会,一般都是重大复杂案件才能有幸来这里露一面。别看林致远在所里不受待见,可是这主任律师联席会议还有他的份儿。这一早林致远破天荒比沈禾走的还要早,沈禾到的时候,林致远就把一摞的案件报告通通给她,“大概浏览一下,一会儿跟着我去开会。”
沈禾很早就想去听这个会,奈何以前朱晨都会带着徐佳,她都没有机会。两个人在会议室一落座就引起一阵骚动,倒是朱晨先开口说话了。
“林律师今天竟然没有迟到,还有了助理。”
“难得有人帮我做记录,这积极性也会提高一些,以后开会我也不是一个人啦。”林致远说完,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笑了,笑声里都透着一股子奚落的味道,沈禾有些尴尬,可是她从林致远的脸上却一点儿都看不到这种情绪,他还美滋滋的。
丢人啊,沈禾把头低的更深了。
而林致远,他看到了她的表情,也读懂了她的想法,嘴角的笑也有了一些失落的意味。
领致律所的主任律师联席会议自然不会讨论卖王八的夫妻离婚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案子,这天的会议除了研究了本市最有名的烂尾楼的广通大厦的法律问题,就是研究斐歌资产旗下新的私募基金的建立的问题,领致律所这次拿下这个项目的决心很大,这次朱晨是亲自挂帅,志在必得。
沈禾听得认真,有几次想插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林致远要么踹她腿,要么就歪到她肩膀上。沈禾转头看那人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林致远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的样子。沈禾有些嫌弃的往旁边躲了躲,这时候见到所有的助理都没有一个人随便插话的,竟然为自己刚才的莽撞有些暗暗的懊恼,会议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结束。沈禾没有急着离开,却没有想到朱晨也留了下来,没人的时候走到她的身边,看了看旁边还睡得天昏地暗的人,露出轻蔑的一笑,“有没有后悔,没关系,你可以回来,一起做斐歌资产这个案子。”
朱晨很知道沈禾的命门在哪里,他明明白白的看到了刚才沈禾眼中露出的迫切,希望参加到这个大案子的团队当中。
沈禾却没有迟疑,“我现在挺好的,每天都很开心,我相信林律师也能带我完成实习。”
“那又怎么样?”朱晨轻蔑的一笑,“你觉得有哪个律所会愿意收留一个丢失证据,在实习期就被约谈的的律师?又有哪个当事人愿意把案子交给这样的代理人。”
“朱律师,分明是你蓄意整我,居然还能当我面说这种话。”
“谁信?有证据吗?”朱晨无所谓的摊手。
就在这个沈禾无言以对的时候,旁边的林致远伸了个懒腰,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怎么,散会了?”他惊奇的看着朱晨,眼神已经不怎么善良了,“朱律师,你不会是想挖我的墙角吧?做人要厚道啊,难道你怕我有了助理要跟你竞争?”
朱晨很少跟林致远接触,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知道他吊儿郎当的没什么作为,却没有想到竟然说话还这么没数。林致远也不跟他多啰嗦,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看了一眼沈禾,“走吧,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对付那个卖王八的。真是时代不行了,男女都一样。这男人要是骚浪贱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这番的指桑骂槐,朱晨这样的聪明人当然不会听不懂,可是又没有办法说什么,只好悻悻的离开了。沈禾松了一口气,对林致远刚才的解围心生感激,出去就到茶水间给林致远泡了一杯咖啡,出来却看见林致远又在打游戏。沈禾这心一下子就凉了,她把咖啡杯重重的放在林致远的跟前,很不情愿的说了声谢谢。
林致远从屏幕后面瞟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咱们所的采购肯定是吃了回扣了,竟然买这么差的咖啡豆……”
“毛病,爱喝不喝。”说完沈禾转身就走了,这个心情下,她真的没有办法跟一个爱打游戏还看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小说的三十二岁男人在一起相处哪怕多一秒钟。
沈禾去图书室查了点儿私募基金的资料,出来就碰上人事的徐洁,见了面就给她拦住了。
“沈禾,明天你没什么事情做,过来这边帮忙,所里招的实习生二面,你再帮忙通知一下。”
“谁说我没有事情做?”沈禾有些恼,本来就对现状不满,这般被人撒了一把盐就更加的恼火了。
徐洁也不怯她,“这还用谁说吗,所里谁不知道林致远整天没事儿干,你个助理还能有什么事情。”
“那你没权利让我做这个做那个。”
“我问过林致远了,他同意把你借过来给我们帮忙。”
沈禾没话说,心里可是憋着一股子气,她气冲冲的就回去林致远那里,“我们谈谈!”
林致远手上一抖,一个大招放空,被对面一套技能带走了。他懊恼又烦躁的看着沈禾,“又怎么了?”
“你能不能尊重我一点儿,我又不是律所打杂的。”
“实习律师给律所打打杂,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吗?你有什么意见?”林致远坐着,仰头看着眼前一脸厉色的姑娘,也收敛了一惯的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要尊重?尊重不是别人给的,是需要自己去赢得,我不是也被自己助理甩脸色吗,我都没要过尊重,因为我也觉得我不怎么值得被别人尊重。”林致远不卑不亢也不恼,可是却一瞬间让沈禾有些自惭形秽。
“谁都知道这个活儿不好,所里这么多实习律师,为什么就找你?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落井下石,欺负人。”
“你怎么混得人缘这么差?”
……
沈禾一时语塞,为什么人缘差?怎么就人缘差了,沈禾以前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沈禾就是男生心里的傲娇孔雀,女生眼中的狐狸精。苏曼青跟她说,主要是她太优秀了,总是会有人嫉妒,?女生对女生所有的偏见都来源于男生缘好,所以沈禾一向倒是没怎么在意人缘不好这件事。
林致远抿了抿嘴唇,“你一定自我感觉良好,你觉得是因为你太优秀,别人都在嫉妒你。”沈禾面露惊讶,林致远见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蹙眉,“朱晨人品再差,再好色,也没有到了对自己实习生霸王硬上弓的地步,他为什么对你下狠手,你自己应该也多少知道为什么。”
沈禾想反驳,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林致远说得不是没道理,并且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件事上提点她。
“沈禾,你的问题是你太自作聪明了,太自我感觉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