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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闲2022-08-09 23:3910,272

  辛苹苹的姥姥已经出了ICU,她早上等着大夫查完房已经快要中午了,给姥姥喂了中饭,她又谎称去上班就往领致律师所去。在公交车上,沈航又通过微博的私信跟她联系,这阵子她不怎么上直播,她的直播间和微博有不少人追着,要不是正好赶上,她还真不一定能看得见。辛苹苹看着有些服软的沈航就得意了,“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你那个优盘,里面的东西也没什么价值,可是你不能求人办事儿还这个态度。”

  “你想怎么样?要不然我给你酬金。”

  辛苹苹一看见酬金两个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想了一下给他回了一句,“让我想想。”辛苹苹关了私信窗口,回头一看清风的微博,我去,一百多万的粉丝,是个人物啊。她想了想就把那个钥匙扣拿出来栓到了自己的钥匙上,“让你黑我电脑吓唬我,让你抢我泡面,哼哼,想要回去没那么容易。”

  辛苹苹到了律所,前台的姑娘还没开口,她就像一个小太妹一样靠在前台,“林致远,他在吗?”

  “请问您有预约吗?”

  辛苹苹嚼着口香糖斜眼看了看前台姑娘,“就他还用预约?你们这个律所的律师都得废柴成什么样儿了。”她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正好看见沈禾抱着一摞资料蔫头耷脑的过去,辛苹苹一个箭步冲上去勾住沈禾的肩膀,“哎,哎!她不让我进去,问我有没有预约,林致远现在都混上需要预约了?”辛苹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混了三四年社会了,跟沈禾见过几面就觉得熟的不行了。

  沈禾看见辛苹苹也精神了一下,赶紧跟她拉开距离,“别动手动脚的,跟我来吧。”沈禾跟前台示意了一下就带着辛苹苹进去了。辛苹苹心里有些紧张,毕竟还没当过被告,她这千方百计的找话跟沈禾说,可是沈禾还是提不起精神。林致远的话,对她震动实在是有点儿大。并不是因为林致远的话难听,而是在此之前,她真的觉得自己很优秀,现在她被现实打脸了。

  沈禾把人领进林致远办公室,难得见那人在电脑跟前打字,看着他从打印机里拖出几张纸丢在两个人面前,“赶紧去把案子立上,拿这个去,减免诉讼费的事情我跟你说了,你的申请准备好了吗?”

  “这个还要提交书面申请?”

  “难道你打算跪下向法院哭诉吗?”

  “你杠精附体了吗?”沈禾小声嘀咕,手上恨恨的接过林致远给她的材料,随便翻了两下,是反诉状、答辩状和减免诉讼费的申请,沈禾的脸色有些难看,把其中的反诉状和答辩状拍在林致远的桌子上,“我写的呢?”

  林致远抬脚就把一个纸篓踢过来,里面丢了一小叠纸。沈禾瞪了眼,脸憋得通红,最后还是没忍住,“你把我写的东西丢到垃圾桶里了?”

  “写得垃圾不丢垃圾桶丢哪里。”林致远不说还不这么生气呢,说起来沈禾已经实习了快四个月了,可是连最基本的都不会。林致远看着一脸不服气的人,“一个打架的案子,你把反诉状写A4纸三页反正面,你怎么不写篇博士论文。这个像流水账一样的东西,这是你写的日记吗?!诉状的基本要求就是要简明扼要准确,你这是什么?当事人的诉讼地位你都写不对,不需要写明在本诉中的地位吗?沈大状,您高才,您就飘着吧。”

  沈禾瞥了一眼林致远的反诉状,确实跟自己的完全不一样。简短明确,条理清晰,她看完有些心虚,可是有些傲慢的性格让她不愿意低头,“我又没写过,这是第一次写,你作为督导律师你都不指导指导,你还挺有道理吗?”

  “哦,我忘了,您都是跟着大律师做非诉的,都是写尽调报告的嘛。”林致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突然拉下脸来,“不会写你不会问吗?再给你加一条你这么失败的原因,自以为是,死不认错!”

  辛苹苹看了这一会儿的戏,终于再也绷不住,直接笑出声来,“你们俩,什么情况?”

  “你还笑!”林致远这火直接就烧到了辛苹苹的身上,“就是你这个蠢货不收法院快递,让我们错过了诉前调解,把握住那次机会,可能都不需要做这些工作。法院的诉讼文书是逃避就能当没事儿的吗,那就只能让你败诉。”

  辛苹苹被这么一顿训斥有些犯懵,她不一直都是在看热闹的吗?怎么这火都烧到自己头上了呢,她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一阵,“不会是你们俩这么不着调的组合来帮我打官司吧? ”

  “不花钱你还想要什么样的。”林致远不认同她还有情可原,可是辛苹苹这个不良少女有什么资格质疑她,沈禾这一咆哮还真是把屋里的两个人都镇住了,片刻倒是林致远低笑了一声,“这个逻辑非常有道理,我同意。”

  辛苹苹眨了眨眼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好吧,你们在一致对外方面还是很有默契的。”她今天没化妆,素面朝天,背了一个尼龙的双肩包,就像是一个高中生一样,眼睛晶亮的透着单纯。沈禾心里就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真是说的太对了,谁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姑娘是个小太妹。两个人坐地铁去了法院,找到承办人被告知开庭去了,两个人硬是在诉讼服务大厅等了一个多小时,辛苹苹有些不耐烦了,翻着白眼儿看着沈禾,“也不怪林致远骂你,就连他那么个废柴都得预约,你来法院找法官你不打个电话问一下?”

  这话真是说的没毛病,沈禾气,拍了拍辛苹苹的脑袋,“还不是要去求法官再给一次调解的机会,不然我把材料存到那个柜子里就可以了。”两个人女人谁也不服谁,都憋着气呢。快五点的时候,承办法官在接待室收了沈禾的反诉状,女法官看了一眼辛苹苹,此刻她哪里还有刚才那副老子最大的模样,乖顺的像一只小猫,她双手无措的捻着衣角,抬头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法官阿姨,我真的没有打他们,我就是想去唱歌挣点儿钱,姥姥病了,没钱治病……”说话的工夫,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根本就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啊,他们给我灌酒……”说完就抽泣的更厉害了。沈禾看着眼前的辛苹苹已经快要不认识她了,这还是那个小太妹吗,真的是个天见犹怜的可怜姑娘。

  法官脸上明显有了恻隐之色,沈禾忙接茬,“小姑娘特别可怜,父母都不在了,就跟姥姥相依为命。就这么个女孩,怎么可能把一个强壮的青年男子给打成那样,其实事情是什么样的,公安笔录里面都有。这孩子前几天还在医院陪床,也没收到咱们的文书,诉前调解也错过了,您看能不能再给安排一次庭前调解,这个案子其实事实挺清楚的。”

  法官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的笔直的辛苹苹,微微蹙了蹙眉头,“我尽量开庭之前再给你们调解一次,你们填一张送达地址确认书,安排好了会跟你们联系。”办好手续,辛苹苹从法院出来立刻就现了原形,一路上翻了好几个白眼儿,满脸写着不耐烦。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沈禾说了一句,“浑身都是演技。”

  “跟着老狐狸混,谁还学不了点儿狡猾吗?”辛苹苹又翻了个白眼儿,“倒是你,我看你怕是没办法在他手下毕业了。”

  “为什么?”

  “林致远那就是一个典型的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贱人,你看看他那个模样,特别能原谅和宽容自己,对别人苛刻到变态。再加上你又这么蠢,肯定日子不好过。”

  “我怎么就蠢了?”沈禾觉得自己的人生进入了暴击期,本来完美的人设,现在处处都是BUG。

  辛苹苹自然是不怕她的,沈禾瞪眼,她眼睛瞪得更大,“你还不服气吗?林致远明显就是个顺毛驴,你得顺着捋,你说你在人家手底下混,你还这么不知趣,没见过你这么不会看脸色的人,他说你错了,你就承认就好了,跟老板犟嘴有你什么好。你以为他是你爹啊,怎么着都会让着你、护着你。”

  “你人不大,怎么这么虚伪啊,你都不要自尊的吗,别人怎么样你都接着?”

  “虚伪?张嘴胡说八道就不虚伪了,你今年多大了,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幼稚。这不是虚伪,这是保护自己,上纲上线的干嘛。还自尊呢,有多大本事配多大自尊,没本事就把那些高贵的自尊都收起来吧,装什么大尾巴狼,只会让人觉得好笑。”

  沈禾定在原地,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七八岁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这么教训一顿,她接受不太来,偏偏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那么有道理。辛苹苹看着沈禾眼睛里茫然和讶异,心里有些得意,于是就有点儿嘚瑟,她戳了戳沈禾的奢侈品包,“一看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社会很残酷的,你们这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反季蔬菜,还是回到你的蔬菜大棚去吧,自然环境不适合你们的。”说完就往前走。

  沈禾在原地愣了愣,又赶紧追上了辛苹苹,她叹气,“看来你确实受了不少苦,吃了不少亏,竟然能悟出这么多大道理。”

  辛苹苹脸上的肌肉抽了一下,她最讨厌别人用可怜的目光看她,她站定很认真的看着沈禾,“这些酸腐嗖臭了的大道理都是林致远教的,我过得不知道有多好,要是没有他整天碍眼,我会过得更好。”说完自己跑了。沈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在辛苹苹转身的那一刻,她好像看到那个看轻一切的眼睛里似是盈满了泪水。沈禾对辛苹苹和林致远的关系一直都有很深的好奇,可是潜意识好像有什么声音跟她讲不宜去探究这个秘密,辛苹苹看林致远的眼神里的依赖、愤怒、仇怨,林致远看辛苹苹时候的无奈、歉疚和恨铁不成钢,让她好奇却又想去保护这个秘密,或者有一天他们会愿意跟她说。

  沈禾一个人回到律所在大门口又看见祝鸿的那辆红色奔驰,她没有看清里面的人,估计又是马志伟跑不了了。马志伟觉得祝鸿真是及时雨,他接到苏曼青电话,马晓霞第一天上班就闯了祸,他在楼下打了半天车都没打上,竟然就碰上了祝鸿从这边路过。

  苏曼青也是头疼,她正在忙着林茳过来签约的事情,这大明星刚到,她就被大厦的管理处领导给叫下去了,原来马晓霞下午当班清扫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林茳来。这个林茳就是一个八线小明星,刚在一个大火的网剧里面演了男八号,马晓霞也是眼尖,一眼便认出来了,她丢下拖把就要冲过去,正好把拖把桶撞到全都撒在了办事儿出来的赵昱鸣裤子上,这顾问公司的工作人员就有些火大了,还没等赵昱鸣说什么,就上前去拉住了马晓霞,“你这个清洁工是怎么干的,赶紧道歉。”

  马晓霞根本就不回头,还往林茳那边去,愣是被顾问单位的工作人员给揪了回来。马晓霞眼看着偶像进了电梯,这个火大啊,她尖叫着回身拎起桶就把剩下的污水全都泼在了赵昱鸣的身上。这个举动太疯狂,谁也没想到,赵昱鸣就这么从上到下淋了个落汤鸡。赵昱鸣这下恼了,他指着马晓霞手气得发抖,“报警,我怀疑这桶里有腐蚀性液体。”

  苏曼青下来的时候,这里已经鸡飞狗跳了,马晓霞正对着赵昱鸣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赵昱鸣算是骂不还口,可是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苏曼青过来就一把将马晓霞拉到身后,接着就向着赵昱鸣九十度鞠了两个躬,“对不起先生,她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事儿,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曼青,你说谁没见过世面。”马晓霞用力一甩,苏曼青没站住,地上又都是水,她这鞠躬还没直起腰就直接冲着赵昱鸣的肚子就过去了。这场面实在太滑稽,马志伟进来的时候,苏曼青和赵昱鸣都趴在地上还没起来,马晓霞还在对着苏曼青咆哮呢,“苏曼青,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看不起我,这个时候你不帮我,还在外人面前说我没见过世面。分明就是他们欺负我,要不是在这个地方有明星看,我才不会干这个狗屁清洁工。”说完又踢了一脚地上的拖把。

  “晓霞!”马志伟小跑的过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妹妹,“你没事儿吧?怎么闹成这样?”

  警察也来了,看着这边的一群人,“怎么了,谁报的警。”

  “我们报警的。”顾问单位的工作人员上前,“我们这边走,她泼了我们一裤子水,我们就是要求她道歉,她把这一通的污水全部都泼在我们苏律师的身上和脸上,这水里是有强力清洁剂的,还有不知道什么脏东西。你看,这还把人都推倒了。我们刚才已经让大厦管理员去调监控录像去了。”

  马志伟这才把目光朝向另外的人,看到赵昱鸣小心的把苏曼青给扶起来。

  “赵主任?您没事儿吧?”马志伟有些意外,自己妹妹这是把自己老板给开罪了,他回头看了看马晓霞,马晓霞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可能给他哥得罪人了。

  赵昱鸣并没有搭理他,冲着苏曼青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苏曼青他见过,以前经常到律所来跟马志伟一起下班。

  苏曼青紧紧的蹙着眉头,“谢谢,赵主任。”说完她默默的转身,与马志伟擦身而过,一句话都没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流。苏曼青那个时候心是凉的,她的爱人从进来开始都没有看到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关心的是他的老板。

  祝鸿隔着远远的看了个热闹,可是在看到马志伟看着苏曼青露出那种歉疚的表情,她就觉得自己还是得加把劲儿。祝鸿觉得这个马志伟实在有些死脑筋,自己不管在哪个方面都不知道比苏曼青强上多少,不知道马志伟到底在犹豫什么。

  赵昱鸣、马志伟、马晓霞还有公安的同志和几位当时的在场人一起在大厦的保安室做了笔录,马志伟代马晓霞向赵昱鸣诚挚道歉,好话说尽了,还单独跟赵昱鸣谈了一阵子,又是他妹妹辍学支持他上大学之类的悲惨过去又讲了一通,赵昱鸣这样的身份,跟马志伟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办法再去为了一桶污水而斤斤计较。最后,马晓霞亲自向赵昱鸣道歉,这件事儿就算完了。

  马晓霞的这份工作自然也完了,大厦管理处立刻就把她解雇了。马晓霞被马志伟领出来的时候,还对苏曼青满嘴的不满,“你知道吗,她就当众说我没见过世面,没文化,她从来就没看得起我。你看妈让她干点儿家务她那个态度,我往地上丢个瓜子皮她的脸就拉那么长,她不也是个农村出来的吗,有什么了不起,住着你的房子还那么硬气。”

  马志伟一听房子的事情脸上的神色立刻就不对了,“别说了。”

  马志伟正打算手机叫车,祝鸿就把车停在他们的跟前,“叫车吗?坐我的吧。”

  马志伟还有些犹豫,可是马晓霞已经飞快的上车了,马志伟没办法也跟着上来了,“阿敏姐姐,你今天打扮的真漂亮,这个手链好漂亮啊,肯定特别贵吧。”

  祝鸿倒是大方,直接就把四叶草的手链给了摘下来戴在了马晓霞的手腕上,“也没多贵,几万块钱而已。”

  马晓霞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链子,脸上都是贪婪的神情,丝毫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祝鸿笑,回头看后面坐着的马志伟,“给晓霞找工作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找我。苏曼青是做业务的,又没有什么人脉,找这个工作她也是抻着脖子办的了。”说话的工夫她拿出手机就给人打电话,“田阿姨,我是小鸿,对,能不能帮忙安排个小姑娘……,嗯,打扮起来肯定好看啊,学历有什么,人机灵不就好了,老张还小学毕业呢,哪次还不是人家坐客位。安排个高端点儿的柜台,这事儿就拜托给你了。”

  祝鸿放下电话就回头看马志伟,他的眼神很亮,从里面看得出他的惊讶和羡慕。而旁边坐着的马晓霞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当然祝鸿并不关心这个。她笑得很美,挑不出一点儿瑕疵,“晓霞,我找人帮你找了一个奢侈品柜台柜姐的工作,卖化妆品。这个工作可能底薪不高,不过看销售业绩,如果你愿意去干的话,姐姐第一个月肯定去支持你。”

  马晓霞一听就开心了,去高级化妆品柜台,穿着漂亮衣服,画漂亮的妆,她头点的勤快,“我愿意,我愿意。”

  祝鸿没有再说话,开车就把人送回家去。

  苏曼青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就忍不住掉眼泪,太委屈了,她费劲吧啦的到处托关系给找个工作,最后还成为人家手里的把柄了,马志伟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关注不到。她怨愤的从抽屉里抽出了购房合同,想了想又重新放了回去。谈了七年了,难道真的因为他妹妹而做这样的决定吗,那么这七年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可是晚上她还是不想回去,觉得没有办法跟马志伟面对。

  沈禾回到律所的时候,林致远带着纸笔从办公室出来,看见沈禾把东西塞进她怀里,“正好,跟我去见个委托人,司法救助派过来的案子。”林致远脸上的表情明显他现在的心情不好,果不其然,他走了两步停下来认真的盯着沈禾看了两眼,“你到底是什么神兽啊,怎么你来了之后我就有这么多工作要做,真是作孽。”

  “这是好事儿,钱多了,你是不是也可以适当的付我一点儿房租。”

  “别想!”林致远脸不红心不跳的拒绝的特别果断,“今天事情办得还顺利吗?辛苹苹没出什么幺蛾子吧。”两个人一边往接待室去,一边说着。

  “没有,还帮了忙,真是没发现,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你也小心点儿别给她骗了。”

  “骗什么?”林致远说完抿嘴笑的很欣慰,好像自己家熊孩子终于不闹心了的那种老怀安慰的笑。沈禾想了想,林致远也确实没有什么值得骗的,要钱没有,取向还有问题。她快走了几步追上大步流星的人,“这次是什么案子?”

  “赡养,索要赡养费。简单的很,做个笔录,出个庭,然后找法律援助中心收钱。”林致远推开门就定在了原地,里面坐着一对老夫妇,都都很瘦,身材伛偻,妇人的情况似乎更糟糕,喘气都有些困难,脸色铁青。林致远蹙了一下眉头,接过沈禾手里的东西,“去倒两杯水,等等,看看我们今天的下午茶还有没有剩什么吃的。”

  沈禾看了两位老人的样子也被震惊了,出门就去茶水间找吃的,可是翻了一圈都没找到,这个时间一般下午茶的点心也都没有。想起自己办公桌柜子里还有半包进口麦片,这就给两位老人用牛奶冲了两杯麦片,还有两杯白开水,一起端了进去。她轻轻的把杯子端到两位老人跟前,“尝尝我们这里的饮料。”

  林致远一听,便抬头看沈禾,她脸上带着笑,很温暖带着呵护的笑容,他从来没有见过沈禾这么笑。林致远自然知道这是特别为两个人调制的加餐,沈禾这么说无非是不想让两位老人家觉得尴尬。她是细心的,她并不是不懂照顾别人的感受,只是分人而已。林致远是欣喜的,他抿嘴,笑容隐隐的并看不太出来,片刻又微微蹙眉。

  郭权夫妇有一儿一女,郭权有退休金,一个月有三千多块,本来老两口也省吃俭用也够了,可是老太太今年年初就查出了肾病,一直透析着,这钱就不够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命,我们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女告上法庭。”老先生说着眼泪就掉下来,那双满是皱纹的手在眼周来回抹泪的样子,让沈禾的眼睛一热就红了眼圈,林致远还没有说话,沈禾就先开口了,“放心,老先生,我们一定会帮你们的,赡养是儿女的义务,起诉他们完全是正当的,会得到支持。你们二老放心,这个案子我们一定替你们打赢,帮你们渡过难关。”

  沈禾说完就看见林致远严厉的看着她。沈禾有些困惑,她说错了吗?难道这种事情还有什么疑问吗?

  林致远缓缓开口,说的很慢,“二位,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们儿女的情况,还得留一下他们的地址和电话,这些我们起诉的时候都用的到。”

  “女儿都是给人打零工,她丈夫是个建筑队的大工,儿子在汽修厂干杂活儿,前年腿伤了,落了个残疾。”老先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留了一双儿女的详细地址。

  “你们的情况我都了解了,我们会尽快给您立案,诉讼费会给您申请免交,如果有可能的话也会申请先予执行,治病还是最着急的事情,先把透析治疗跟上。”林致远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打鼓,“您先把委托合同签一下,这是授权委托书。”

  办完手续,沈禾和林致远把两位送到电梯间,老太太回头拉住沈禾的手,“姑娘,谢谢你给我们的吃的,真的谢谢。”沈禾回头看着林致远,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有些气,抽出手就往回跑,没一会儿拿着两百块钱出来硬是塞到了老太太手里,“不管怎么,饭都得吃好了,不然病就更好不了了。别客气,这钱等跟你们儿女要了赡养费,再还给我。”

  林致远始终没有说话,看到电梯来了就摁着电梯把两位送进去。往回走的时候,沈禾有些抱怨,“你这人真是冷血,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我给他们钱,你怎么那个表情。”

  “凡是需要法律援助的都很惨,你这个做法,赚的还不知够不够你做慈善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林致远这话说得特别冷静,这种冷静就让沈禾特别的受不了。

  沈禾虽然没有再跟林致远争执,可是对他的麻木颇多怨念,沈禾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当事人,她就是受不了这种冲击。她把有关赡养的相关法律法规都检索出来,认真研读一番,觉得这案子的确就是没有争议的,只要委托人没有跟她撒谎,这个案子就是稳赢。沈禾实在不明白自己再向郭全保证的时候,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儿来看她。要知道跟朱晨实习的时候,完全没影的事儿,老朱都能说得明天会更好。

  沈禾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沈大山就打来电话,上来就笑得特别开怀,“闺女啊,你的桃花开放了。”

  沈禾一听这个就觉得头皮一炸,“我亲爱的老爹,你宝贝女儿现在才刚毕业,正是给事业打基础的关键时候,能不能不要总是让我去相亲啊,你女儿现代人,不打算看看电影吃吃饭就结婚。”

  “咦,我都还没说完,你就给你老爹扣帽子,再说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上学晚,你这年纪可不小了。这个不是相亲,你们认识,老同学。”

  沈禾上高中的时候确实有很多的追求者,那个时候她没有现在这么高调,在小地方上高中,女孩子讲究打扮那就是大逆不道,尤其到了高二高三,基本大家就是校服加身,低头学习。在那个时候,高挑又漂亮的沈禾在人堆里面特别的打眼,自然追求的男孩子就多。为了这些烂事儿,沈大山没少被叫家长,不过他这个老爹当的相当超凡脱俗,遇到这种事情,都表现的老高兴了。

  “高中的那些烂桃花你现在还跟我提,忘了你被高中班主任在家长会挂墙头的事情了?”

  沈大山还是笑,看起来真是开心的不行,“我闺女招人喜欢,这又不丢人,关键咱成绩还好,照样考名校,老爹老长脸了。这个肯定不是烂桃花,关键还跟你在一个城市,好的,好的。”

  “到底是谁啊?”沈大山这么一说,沈禾倒是好奇了。

  “我已经把你电话给他了,等着他联系你吧,这回我也卖个关子。宝贝闺女,记得要好好感谢爸爸。事业什么的,不重要,开心就做,不开心就回来,咱家这么大林子,还不够你撒野的。”

  一听这话,沈禾也笑了,真的是要感谢上苍让她有这么好的运气,可是她不能真的回老家林子里撒野,这点她心里有数,那些都是弟弟的。

  沈禾对林致远有气,也没打招呼就下班了。林致远心里明镜似的,也不指望回去还有吃的,就到常去的一家路边店吃拉面。这牛肉拉面刚端上来,他挑了两筷子正往嘴里送,就看见一个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眼巴巴的望着他,还不停的吞唾液,看起来是饿的不行了。林致远这一口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干脆推到他的跟前,“饿了是不是,你吃吧。”

  小男孩脸上露出笑,不过却没有坐下,倒是回头冲着店外面招手。林致远顺着望出去,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畏畏缩缩的不进来。小男孩有些犟,硬是把老太太给拉了进来。小男孩把碗推到老太太跟前,“奶奶,我们两个一起吃。”

  那白发老太太一脸尴尬,不停的跟林致远道谢,看着孙子那催促的眼神,就喝了一口汤,“奶奶不饿,你吃。”说完这话又向林致远道歉,脸上都是难堪和愧疚的表情,“我们来这里找他爸爸,结果包被抢了,地址电话都在里面,我们在这儿转了一天,孩子都没吃上饭。”

  林致远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关系。”他抽出桌上的一张餐巾纸,掏出笔来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递给她,“这个是这附近最近的一个派出所的地址,你可以到那里让他们帮你找找你儿子的地址。”他看了一下手表,“我先走了,有点儿赶时间。”

  林致远出门结账的时候又点了一碗面,吩咐给那祖孙俩送过去。收银小哥经常见林致远,笑着说,“你这还真是心善,不怕是骗子?”

  “不管理由是不是真的,一老一小的,吃不上饭骗一顿也不是他们的罪过。”林致远付完帐就走了,走了一个街口买了俩包子吃完回去了。

  林致远到家的时候,赶上赵昱鸣打电话叫他出去喝酒,他这会儿没心情,直接就给拒绝了。赵昱鸣有些不甘心,他现在郁闷的紧,就想找人吐槽一下今天下午的倒霉事儿,偏偏找不到人。他有点儿软磨硬泡的意思,“我们俩好久都没凑凑了,我出钱你白吃白喝,这都不出来?”

  “我没心情,最近接了好几个案子,这几年了,手里从来没有堆这么多工作。”

  “那正好啊,我出来说点儿我的糟心事儿,让你开心开心。”

  这个理由其实林致远还是有点儿动心的,可是看见沙发上还是一副气鼓鼓样子的沈禾,他鬼使神差的就拒绝了,“不去了,我现在也要好好挣钱了,你自己玩去吧。”

  林致远这边刚挂断电话,就听见砰的一声,沈禾把自己抱着吃的果盘狠狠的放在茶几上,“好吃懒做、唯利是图的冷血动物。”

  “呦,来到你的地盘了,要跟我吵架是吗?”林致远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跟她争吵,这句话也不过是句带着玩笑意思的调侃。可是沈禾直接跳脚,“这与谁的地盘没有关系,我们之间有口头的租赁合同,那么你住在这里是你的权利,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人品问题。”

  林致远对于沈禾的这个状态已经有些习惯了,他撇嘴轻笑,口气轻松的反驳,“这个指控有点儿严重哦。”

  “我有说错吗?”沈禾站到林致远的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那个养王八的刘淑芬,那么乖张暴戾,你笑得跟朵花似的,她捕风捉影的小三你都要给她查出来。今天这个案子,你冲着人家有没有一个笑脸?全程蹙着眉头,这个案子有什么好蹙眉头的,我就跟人家做个承诺,你差点儿给我吃了。我以为我又知识不全面,可是我回来翻了全部的相关法律规定,子女要承担父母的医疗费用,这完全没有问题。这么明摆着的事情,你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我实在不知道除了钱作祟,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林致远脸上的笑早就被肃杀所取代,他跟沈禾就这么眼神对峙,丝毫不怯,“你在说我因为案件获得利益的多少而在态度上区别对待委托人是吗?”

  “如果不是,那你解释一下。”沈禾有些咄咄逼人。

  空气突然仿佛凝结一般,突如其来的安静让沈禾莫名的有些紧张,她在等一个解释,可是偏偏林致远没说话,他只是自嘲的笑了笑,起身就往自己房间去。沈禾有些急了,“林致远,你都不说什么吗?”

  “如果我说我不是,你就会相信,那么你就不会这么大反应的来质疑我。另外……”林致远回头看了沈禾一眼,“我没有义务向你自证清白。”

  “你是我的督导律师,我是你的实习律师,我想了解我的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没有必要吗?”

  “作为你的督导律师我自然会带你过实习,什么事情都搞那么明白有有意义吗?事实有时候很残酷,不知道比知道好。”说完他进了房间就关了门。

  沈禾恨恨的站在原地,片刻上去拍林致远的房门,“事实就是事实,残酷也是事实,我不怕!”

  沈禾到底是没有得到林致远的回应,可是这句话却已经在林致远的心里掀起了万丈波澜,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那些尘封的事实,他其实是胆怯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在逃避。

  沈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那个时候她觉得只要林致远说不是,说他不是那种人,那么她就相信。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如此强烈的质疑他,或者就是因为在她情绪异常兴奋的时候,他的所为让她觉得失望。

  只是沈禾没有发现,这个时时刻刻都让她处在崩溃边缘的失望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几乎不能容忍这种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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