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义和拳,原本也有自己的一套纪律和团规,任何人违背团规纪律都要加以严惩,比较重要的规定比如:“毋贪财、毋好色、毋违父母命、毋犯朝廷法,杀洋人、灭赃官,行于市必俯首,不可左右顾,遇同道则合十”等。
这些戒规在初期得到了较好的遵守,《庚子记事》也有记载,建团初期的义和拳,既不图名,又不为利,奋不顾身,置性命于战场,不约而同,万众一心,况只仇杀洋人与奉教之人,并不伤害良民,端的也受到民众敬仰和团勇敬畏。
在地方上,有时义和拳甚至担负起维持治安的责任,在《天津拳匪变乱纪事》就有记载聂军门(聂士成)所统之武卫军兵,皆持器械不奉军令,四处抢劫的记载,后来团勇中曹福田之人是在看不过去,带人抓获二十余人,皆处死的记录。
但是到了义和拳运动后期,由于成员日益复杂,出现了许多违法乱纪的现象,连后来的清政府上谕也不得不承认当初引义和拳进京实在是一大错误,义和拳非但没有灭洋扶清,匡扶正义,反而是劣行斑斑不可计数,搞得天怒人怨甚至民不聊生。
在清政府尚未向各国宣战时,两江总督刘坤一、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李鸿章、铁路大臣盛宣怀、山东巡抚袁世凯等封疆大吏,即商议如何保证东南各省的稳定,避免列强有借口入侵的同时,还在密谋盘算倘若北京失守皇室人员惨遭不测的话,请李鸿章作总统支撑局面。后来清政府向各国宣战后,刘坤一、张之洞、李鸿章,和闽浙总督许应、四川总督奎俊、山东巡抚袁世凯,都各自和外国达成地方上的协议,历史上称之为东南互保。他们称皇室诏令是义和团胁持下的“矫诏、乱命”,在东南各省违抗支持义和拳的命令。
而慈禧带着皇上和皇后逃往西安途中,就已命令各地官兵剿灭义和拳。1900年9月7日,清廷发布上谕,对义和拳余孽一定严加铲除不得姑息。中外势力的联合导致了义和拳运动的彻底失败,成为历史上较为尴尬的一页。同时,清政府派庆亲王奕劻及李鸿章为全权特使,与各国和谈。
至于八国联军这些洋人如何祸害咱中国老百姓就更不用多说了。
据说法国媒体曾刊登回国士兵的陈述:他们怂恿我们屠杀、抢劫,我们行抢都是替教士干的。我们奉命在城中为所欲为三天,爱杀就杀,爱拿就拿,实际抢了八天。教士们做我们的向导。我们进一家就随便拿东西,我们把店掌柜抓了当仆役,教士们把抢来的东西,让他们背着运到北回去云云……
再有,美国作家马克·吐温撰写的文章也曾经的揭露,仅在河北任丘县一处,美国基督传教士梅子明以‘用人头抵人头’为口号就杀害了中国无辜农民680余人。
此类文字记载不胜枚举。
朝廷既然下了上谕要剿灭义和拳,各地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吏、京城的吏部衙门、顺天府等都卯足了劲儿抓捕一众拳匪,凡是和义和拳有交情、有关系的,也一众抓了,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走一个!既然闹腾的那么热闹,有个把儿冤案也在所难免。
李贺年就是冤案中的一个,老百姓冤死在大牢里,对于当官的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儿,随便按个罪名就能了结案件,如果实在不能结案,一个普通百姓的案子落了卷宗也是被束之高阁,谁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去替一个毫无瓜葛的平民百姓出头平反伸冤。
李贺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阴暗潮湿的大牢里他一个人被单独关押,看来这是给他这个义和拳同伙的“照顾”。
晕过去之前,他被押到大牢里准备动刑,眼瞧着那么刑具“咣当咣当”一件件摆在刑具架子上,他的心的开始一阵阵的泛着凉气,不管是哪个刑法还是那件刑具,如果用在人身上只要一时半刻就得皮开肉绽,看着狱卒阴森的朝着他笑着,他的两条腿已经软的站不住了,要不是被绑在刑架上,肯定瘫软在地站不起来了。
开始的时候被皮鞭子抽仅仅是热身运动,那皮鞭子每一下抽下来都是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等抽了几十下后,李贺年已经体无完肤,那片火辣辣的感觉流遍全身,然后变得麻木,居然再无痛感了。然后是烧红的烙铁,看到红彤彤的烙铁从火炭盆里拿出来的时候,李贺年突然想明白了,要么承认和义和拳有勾结,被拉出去砍头,要么死不承认,直接死在牢里。
屈打成招的冤案自古有之,想不到今天落到自己身上,还没等烙铁落下来李贺年立刻认罪画押,心中暗道就算是死也不必受那么多罪吧,从小看到的书本上那些大侠的行径,原来都是假的,真在刑具的折磨之下,不仅是皮肉受苦难以忍受,对于心理的煎熬反倒更加强烈,这种折磨岂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呢。
行刑的衙役看到李贺年认罪画押了,冷“哼”一声,说道:“早这样多好,少挨几十鞭子,我们也省得麻烦。”
画押后将狱卒他放下,李贺年已经被折磨得完全没了力气,身子疼痛难当的瘫倒在地,片刻功夫就没了意识,昏昏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贺年才醒过来,身上的伤口的疼得犹如火烧一般,稍微挪动一下就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只能躺着不动才能稍微缓解一下身上的疼痛。
望着潮湿的不时滴下水来的天花板,李贺年心中暗道恐怕这次是必死无疑了,肯定没有出去的希望,既然官府四处捉拿义和拳的同党,和自己一样被冤枉入狱的肯定不会是少数,当官的拿了人,即使拿错了也不会承认,这顺天府大牢肯定进的来出不去咯。
只是心疼家里老太太呀,老娘六十多了,还要她承受老年丧子之痛,想到这心里更不是滋味,毕竟他已为人父,做爹妈的心思都明白呀,哪有爹妈不疼孩子的道理,任谁看了自己的孩子被冤枉下了大牢能不心疼?老太太一定也急坏了,自己实在是不孝!
又再想到媳妇越秀,带着两个尚不懂事的娃娃,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以后她们娘儿几个将何去何从呀?一家人全指着他一个人撑起整个家,还希望在洋鬼子离开北京再重兴家业呢,这可倒好,以后一家老小可怎么活下去。
但是现在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自己连动都动不了,别说照顾家里人,现在家里老老小小的什么样了他都不知道,白白身为人父,身为人子,想着想着李贺年堂堂七尺男儿眼泪顺着面颊淌了下来。
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有劳差大哥了,以后宫里头有事,用的着赵某的,您甭客气,直接找我啊!”
赵德海!
李贺年身子一震,立刻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一样,急忙忍着疼痛翻过身朝牢门的方向爬去,伤口还没结痂,这一爬动伤口和地面摩擦又渗出血来,铺满稻草的地上留下带血的一条印记,疼的李贺年浑身哆嗦,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急切的盼着见到来看望自己的人。
来人真就是赵德海!身后赫然跟着老娘、越秀和严和平。
李贺年爬到牢门口,朝着几个人颤抖着伸出手,就像要抓住什么,却马上又放下手,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轻声的喘息着,痴痴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心里是一股说不出滋味。
忍不住哭出来的是李老太太和越秀,远远的看到他趴在大牢里,朝着他们伸手,婆媳两个人的眼泪就已经开始簌簌的往下落了。婆媳两人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牢门口,满脸的泪痕,哽咽着说不出哈,看着李贺年一夜之间变成这般模样,浑身都是血,满身都是伤,谁能忍得住不掉眼泪呢?
赵德海怕这婆媳俩哭的太大生,坏了大牢的规矩,急忙提醒道:“忍着点,别太大声。”
李贺年满是污渍和血渍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劝着婆媳俩断断续续的说道:“别哭,没事,这是……误会……了,等事情说……清楚就……没事了……”
“还说没事呢!”李老太太老泪纵横掩面而泣:“都打成这样了,这到底是犯了哪条王法了,下手也太狠了,这是要把人活活打死啊!”
严和平“叹息”一声转过身去,不忍看这一幕。
越秀只是哭,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把一个食盒放在地上,让李贺年吃,李贺年哪里吃的下去呀。
李老太太说着说着,哭声越来越大,话也说不出来了,变得也泣不成声,这可急坏了赵德海,心里着急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心中暗道您老到是说正事儿啊,在这么哭下去什么事也别办了!
赵德海看着着急,干脆挤过来抓住李贺年的胳膊问道:“我的哥哥啊,咱长话短说,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和义和拳勾结?”
李贺年有气无力的摇摇头,只说出冤枉两个字。
“既然是被人冤枉的,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赵德海咬着牙说道:“哥哥,我只是个内廷的太监,虽说管不了什么事,但是这事落在咱家头上了,说什么也得弄个清楚明白,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我回去就上下打点,探听一下消息,你先安心在这委屈几天,只要一有消息我立刻过来。”
李贺年听赵德海这么说,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赵德海凭借着他师傅李莲英的势力才能当上御药房的管事太监,平时仗着李莲英的面子,赵德海在宫里宫外都算吃得开,大小官员见了也都能给他几分薄面,就算是不能立刻把他从大牢里弄出去,起码也能打听出一点消息,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冤枉的,才好想办法做下一步的打算。
于是用力地点点头,勉强伸手握住赵德海的手,赵德海见状鼻子一酸,眼泪也止不住在眼眶里头打转,一直念叨着:“哥哥放宽心,哥哥放宽心。”
李贺年指了指老娘和越秀,然后双手朝着赵德海拱了一拱,赵德海明白李贺年的意思,立刻会意的点点头道:“你放心,就算你真出不去这顺天府的大牢了,我会帮你照应着这一家老小的。”
此时,严和平眼睛也湿润着附身抓住李贺年的手说道:“还有我呢,甭担心,肯定没事,没有过不去的坎,这点小事在咱们爷们,不叫什么。”
李贺年知道这哥俩是给自己宽心呢,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在这危难之际还能到大牢里看自己,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的人,也算是有托妻献子的交情了,以后就算是死了,能有这么两个好哥们,也不枉白活这一辈子。
李老太太和越秀听到他们这么说,更是伤心,哭的更大声了,呜呜的痛哭不止,这可到好,把牢头儿惹的不耐烦了。
但是看到赵德海在这,碍着他的面子又不敢发作,附身在赵德海耳边轻声说道:“赵公公,时间差不离了,在这么吵吵下去叫上头知道老弟我吃不了兜着走,您看……”
赵德海点点头道:“明白明白,这就回去,有劳您咯!”
说着话站起身朝严和平使了个眼色,严和平扶起李老太太,赵德海扶着越秀,赵德海说:“先回吧,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在想办法,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哥哥在这起码不会在受罪了,碍着我的面子,他们不会为难哥哥的。”
婆媳二人尽管是一百个不愿意走,但是也没办法,官府有官府的规矩,看望犯人都有时间限制,即使赵德海在这,也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虽说婆媳俩心里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腿却一直迈不开步子,结果还是被赵德海和严和平连拖带拽的出了牢房。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李贺年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只盼着能洗脱冤屈早日回家与家人团聚。
送李老太太和越秀回去的路上,赵德海一直给老太太宽心:“大娘啊,您甭太担心,这事说不定还有缓儿呢,等我回去找点门路,使点银子,让李大哥在牢里头过的好点,找个大夫给瞧瞧伤,总不能叫我大哥受这个罪不是,那帮子看大牢的也能卖我几分面子,银子使到了,在牢里这点小事还不叫事,就放心吧您呐!”
李老太太此时也没了说辞,哆嗦这双手,眼睛里满是泪痕的一个劲儿的道谢。
赵德海又问道:“李大哥最近有得罪什么人,怎么突然叫人给陷害了呢?”
越秀摇着头说道:“孩子他爹一直没得罪过人,做事从来都小心谨慎,从没听说跟谁有过过节呀,而且这老宅烧了,自打搬过来以后,更是极少出门,除了上次去金家那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怕招惹是非,怎么会突然惹了一身的官司呢?”
“去金家?”赵德海皱起了眉头。
“没错,”严和平接道:“就是上次金家闹妖那回,他和我一起去的金家。”
赵德海忽然眼前一亮,摸着下巴说道:“这金大牙听说一直吊儿郎当,是个游手好闲的主儿,后来靠买福.寿.膏发的家,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一肚子的坏水儿,难不成……”
严和平脸色登时一变,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问道:“赵公公的意思是?”
赵德海缓缓问道:“宫里拿出来的那个宝贝,是不是给金大牙看到了?”
“是啊,要不是那宝贝,那天晚上我们兄弟俩的小命都不保了,就是瞒也瞒不住,后来金大牙还见过一次那宝贝呢。”
赵德海“嗯”了一声说道:“严兄弟,你先帮忙照应着送她们娘两个回去,我去办点事,回头我在过来。”回头冲李老太太和越秀嘱咐道:“你们先别着急,这事我看大有蹊跷,我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探听出点消息来,等有信儿了我赶紧传信儿过来。”
说着话一翻身,从车上跳下来,挥手和众人道别,目送车走远了,转身朝顺天府走去。
顺天府尹掌管掌京畿之刑名钱谷,并司迎春、进春、祭先农之神,奉天子耕猎、监临乡试、供应考试用具等事。是首都的最高地方行政机关,所以府尹的职位特别显赫,品级为正三品,高出一般的知府二至三级,由尚书、侍郎级大臣兼管。正三品衙门用铜印,惟顺天府用银印,位同封疆大吏的总督、巡抚。顺天府所领二十四县虽然在直隶总督辖区内,但府尹和总督不存在隶属关系。但北京城垣之外的地区由直隶总督衙门和顺天府衙门“双重领导”,大的举措要会衙办理。北京城垣之内,直隶总督无权过问。
顺天府如此草率行事无异于草菅人命,一是因为他在地方上职位显赫,其他人无权过问,另一方面是要趁着慈禧不在京畿之时多做些政绩,等慈禧回来邀功,所以顺天府上堂没问几句,就把李贺年直接打进了大牢,严刑逼供,想尽快了结此案。
此时顺天府尹吴浩云正在后衙喝茶,忽然有人来报说赵德海求见,心说他来干什么,有心不见,但是碍着李莲英的面子,又不好不见,万一得罪了李莲英的人,说不定他这个府尹的乌纱帽都难保。
赶紧请!
不多时赵德海来到后衙见到吴浩云打了个千:“吴大人,给您请安咯!您吉祥!”
吴浩云赶紧笑脸相迎道:“赵公公无须多礼,赶紧请坐。”
落座看茶。
吴浩云沉吟了一下道:“赵公公今天怎么赏光过来了,宫里头不忙?”
赵德海说:“可不不忙嘛,大小主子不在,想忙也忙不起来,前些日子我师父还跟我说来着,这京里头的大员们,有空了要多走动走动,互通个有无,也能更好的给主子办事。我这一有点功夫了,过来给吴大人请安来啦!”
“哎呦这个可担当不起”吴浩云笑道:“我们这些当京官儿的,就在老佛爷身边伺候着,也是如履薄冰啊,生怕哪件差事办不好,让老佛爷不高兴不是,还不是得多仰仗李公公、赵公公在宫里头多美言几句,多多照应吗!”
说着话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银票塞到赵德海手里笑眯眯的道:“以后您可得多多照应啊!”
赵德海打开银票一瞧,一千两!心说这京官儿出手就是大方,在京畿为官手头就是宽裕,打哈哈道:“您瞧,说了是我来瞧您的,空着手来的不说,还让您给赏银子,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弄的好像我是来讨赏似的。”
吴浩云赶紧摇头:“赵公公此言差矣!”
“哦?愿闻其详!”
吴浩云轻抚额下三缕青须道:“宫里头当差事也不容易啊,一年到头的才几两银子的俸禄啊,这点银子是够吃了还是够喝了?一年到头的伺候主子,都不容易,这身子骨都累坏了也没人心疼不是。”
赵德海叹息一声点着头道:“可不是嘛,您算说到点子上了。”
“我们当官的,外放的官员,在地方上多多少少都有油水,别说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就是西北苦寒之地,这一任封疆大吏做下来,也能捞不少好处。我们这京官儿呢,没有什么油水,但是外阜官员进京的孝敬,每年夏天有冰敬、冬天有碳敬,这日子也能过得去。可是您在宫里头当差的,除非主子高兴赏下了,否则只能拿那点俸禄。就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抓点好药都难不是?我们给主子办事不像公公啊,凡事都得揣摩主子的意思,有时候揣摩不到了,就要请教诸位主子身边的人,这一年到头的,您和李大总管帮了我们不少的忙,我们心里头可都记着呢,您说这点意思,您还不该拿嘛?您还跟我客气什么?”
一番话把赵德海说的哈哈大笑:“这么说这银子我还非拿不可了,那可就谢谢吴大人啦!”说着话把银票塞进怀里。
“您就不该客气,以后还要靠您在宫里头多支应着呢!”
“好好好,”赵德海一抱拳:“等老佛爷和皇上回来了,您的话我一准儿给我师傅带到!”
“有劳公公咯!哈哈哈哈!”
赵德海话锋突然一转问道:“吴大人,这次到您这来,还有一事请教,不知道当问还是不当问?”
吴浩云“哦?”的一声,心中暗道终于说到正题了,倒要看看他到底干什么来了,于是忙说道:“公公请讲!”
“不瞒大人,我有个把兄弟,叫李贺年,最近被顺天府打进了大牢。”
吴浩云脸色一变:“有这等事?李贺年?”吴浩云寻思片刻:“您说的是那个义和拳的同党吧?”
“什么义和拳同党啊,他就是一开药铺的,自己的宅子和药铺都叫义和拳烧了,到现在连个事由都没有,吃饭都成问题呢,怎么会跟义和拳闹一块去了,您说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浩云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前两天确实是审过这么个案子,因为上头有旨意,和义和拳有关系的,一律不得姑息,所以也没多问,就把他打进大牢了。”
“哎!”赵德海叹息一声:“我那可怜的哥哥呀,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被打的遍体鳞伤,恐怕是要死在打牢里咯!”赵德海一脸的沮丧,说着话直摇头。
吴浩云忙道:“公公别着急,既然您亲自来过问这事,肯定给您个交代,可别不留神冤枉了好人。”扭头朝门外喊道:“去问问看,李贺年的案子是谁办的,让他赶紧来见我。”
外头衙役应了一声,去了不大一会带来一人,四十岁上下,浓眉大眼,穿着补子服没带官帽。
进门来施礼说道:“大人,李贺年的案子是我接手的,您有什么话要问么?”
吴浩云微微,跟赵德海介绍道:“这位是顺天府的府丞王大人,赵公公有什么话尽管问。”
赵德海笑笑说:“王大人,这李贺年说是勾结义和拳,不知道凭据何来啊?”
王大人赶紧回复:“公公,李贺年之事是有人举报。”
“哦?”赵德海心说果然不出所料,如果不是被恶人冤枉举报,怎么会凭空闹出这个冤枉案子呢,急忙问道:“是什么人举报?人证在哪里呢?”
“回公公的话,人证么……”王大人迟疑着,打住了话头。
吴浩云道:“赵公公是自己人,有话你但说无妨。”
宫里的太监往小了说就是一奴才,要是往大了说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赵德海虽说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可是见到吴浩云对赵德海甚至恭敬,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急忙回复道:“那日来举报的人,说是西城金姓人家的二管家,他家主是金丰年,外号金大牙,就是在西城外开.烟.馆的那个金大牙。”
赵德海“啪”的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骂道:“果然不出作料,还真是这个混账金大牙干的好事!”
吴浩云狐疑道:“公公,难道这事另有内情?”
赵德海气的在屋子里转悠来了:“金大牙家里前些日子闹妖,不知道您听说了没有。”
吴浩云道:“有耳闻,京城里传言不少,但是不是十分清楚,据说那金大牙被妖精迷了心智,差点小命不保,后来被高人给救了。”
“哼!”赵德海说:“我兄弟李贺年跟他把兄弟严和平去帮着金大牙捉妖,要不是我兄弟身上带了传家之宝,护住身子,靠那宝贝降服了妖精,现在金大牙早就见阎王去了。”
吴浩云听出了些蹊跷,忙问道:“这么说,李贺年也是对金大牙有救命之恩了,怎么会举报李贺年呢?”
“哎呦我的吴大人,”赵德海急的直跳脚:“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这个金大牙是觊觎我兄弟祖传的宝贝,得不到手,暗地里使绊子下黑手,这家伙本就不是什么好鸟,这事儿,他可干的出来!”
吴浩云踌躇着说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咱们也是空口无凭啊!”
“吴大人,要是有凭有据,我就不来求您帮忙了,”说着话坐了下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快的说道:“要是在耽搁下去,恐怕不光金大牙抓不住,就是我那兄弟李贺年,早就死在牢里了。”
“这……”吴浩云见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迟迟不敢应承赵德海,毕竟是和义和拳有关的事情,万一有个纰漏,上头怪罪下来,吴浩云的乌纱帽也难保。
赵德海看出吴浩云的心思,心里暗道要是不给他施加一点压力,怕这些当官的是没这么好对付,起身拱手道:“既然吴大人为难,那杂家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话把银票拿出来往桌子上一甩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还是托人去给我师傅送个信儿吧,看看老佛爷知道了这事儿,如何定夺!”
吴浩云见赵德海甩出李莲英的名号,心里顿时一紧,若真是得罪了李莲英可不是好玩的,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在太后身边随便找个由头说自己几句坏话,别说乌纱帽了,恐怕脑袋都难保。
赶紧一把拉住赵德海道:“您别着急啊,我这没说不给您办不是,”吴浩云哭丧个脸说:“就是办,也得找个由头才行啊。”
赵德海阴沉着脸,面无表情道:“那好,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吴浩云愁眉不展道:“赵公公,可有一节,要是这金大牙那边真找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我这也没辙,到时候可就怪不得我不帮忙了。”
赵德海听罢点了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着话吴浩云把银票拿起来递给赵德海,赵德海得意洋洋的收下,沉声道:“我那把兄弟在大牢里头,还要您多多照应了!”
“一定,一定!”吴浩云无奈的陪着笑。
真是官场有人好办事,这事搁平常老百姓头上,别说摆平了事,就是衙门口都进不去,遇到事了只能牙掉了往肚子里咽,自认倒霉。但是宫里头有人,这件事顺天府就是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生怕得罪了有头脸的人物,那可就该轮到自己倒霉了。
赵德海出了顺天府,到在李贺年的家里,把这事一五一十这么一说,李老太太差点就给赵德海跪下,吓得赵德海赶紧扶起来,又是安慰又是劝了良久,老太太的心情才算平复下来,越秀这心算是放下一大半。
赵德海临走时说道:“只要顺天府一有消息立刻来传信,您这边的先甭担心了。”
再说这金大牙,是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