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英国公徐英咳嗽了一声,反驳常茂:“大将军,钟山就在金陵不远处,待在金陵与待在钟山并无区别。”
“若陛下去了钟山守着,你让满朝文武怎么办?待在金陵?还是一起去钟山?”
堂堂皇帝守前线,臣子在后方,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兵部尚书赵杰暗暗咧嘴,暗道大将军这次归来好生激进。
他琢磨了一会儿,方组织好措辞:“大将军,英国公所言极是,钟山与金陵才多远?陛下在金陵城,一样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常茂闻言眉宇之间涌上一抹哀伤、悲凉之色。
他一声叹息,说道:“我请陛下去钟山,不为别的,只为激励江南军民之士气,展大乾天子之勇气与威仪。”
常茂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好明说。
天子朱欢弃守京城,仓皇逃窜,已经令其威严受损。
秦王朱玉“死而复生”,北蛮人在大都拥立伪帝朱朝,令朱欢的威信再次大打折扣。
朱欢若不能展现出天子的担当与勇气,军民又怎么会为大乾拼命、流血、牺牲?
兵部侍郎司寇瞥了常茂一眼,又悄悄地看了一眼朱欢。
察觉到朱欢的不悦之火,司寇眼珠一转,道:“大将军,陛下乃国之根本,陛下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大乾的江山社稷怎么办?”
司寇走出来,对着常茂发难。
“大将军此举是为了大乾的江山社稷?还是为了你大将军的一己私欲,要对陛下不利?”
司寇此言十分大胆,立刻引起了一番波澜。
武将中对常茂心怀敬重的大有人才,当即指责司寇。
“司大人何出此言?大将军为国为民,岂会对陛下不利?”
“司大人慎言!”
“司大人挑拨陛下与大将军的关系,意欲何为!”
……
朝堂上闹成一团,朱欢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与杀意,喊了一声:“好了!”
群臣瞬间鸦雀无声,齐齐望向皇帝。
“钟山、幕府山、秦淮河防线,朕会日日关注,不过,军伍之事还是要交给武官。”
朱欢的眼眸扫过群臣,道:“即日起,大将军常茂负责钟山防务、江南军指挥使徐天负责幕府山防务。”
“秦淮河水军防务,依旧交给戴兴,大将军可居中调和调度,至于御驾亲征之事,勿要再提!”
大将军常茂的心沉了下去。
朱欢对防线的安排,很有玄机。
钟山防务交给常茂,幕府山的防务给了英国公之子徐天。
英国公家与大将军常茂之间关系平淡,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至于戴兴与常茂更是不熟悉,皇帝明显对他常茂有了防备之心。
常茂满心赤诚地为大乾,为江南防务谋划,到头来只换来了皇帝的防备。
他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木然地行礼、领旨。
“臣,遵命!”
常茂奏疏里的第三点没有前面两点那般劲爆,只是说了朝廷应该与辽东、东海精诚合作,共同抗击北蛮。
待常茂讲完奏疏的内容后,朱欢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去。
至于给常茂办的接风宴,由丞相王瑾代为主持。
朱欢,在生气。
气到连体面都不愿意给常茂,直接回了武英殿。
接风宴在一种怪异的气氛中尴尬地度过。
两个时辰后,丞相王瑾来到了皇宫武英殿。
“王相,陛下自打下了早朝,发了很大的脾气,谁都劝不住。”
吕蛟一脸的担忧,对王瑾诉说朱欢的情况。
“王相,希望您能劝劝陛下,莫要因为某些人气坏了身子。”
王瑾微微颔首,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吕将军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入了武英殿内殿,就见皇帝朱欢坐在御案后,正捧着一封奏疏,眉头紧锁。
“老臣参见陛下!”
王瑾行礼,将朱欢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见是王瑾来了,朱欢挥了挥手。
“王相来了?不必多礼,坐!”
武英殿内殿有一把椅子,是专门给王瑾准备的。
王瑾谢过朱欢,缓缓落座。
就听朱欢问道:“丞相主持大将军的接风宴,如何?”
王瑾思索片刻,答道:“甚好,朝中官员对大将军很是敬重,尤其是武官们。”
朱欢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大将军从京城辗转到东海,又从东海辗转到了金陵,劳苦功高,武官们敬重他也是应该的。”
瞧朱欢说话的语气与神态,王瑾就猜出朱欢心中在想什么。
朱欢本就对常茂充满了忌惮与猜疑。
常茂第一天到金陵,就给朱欢上书,想要将朱欢送到钟山战场上去。
朱欢,在猜忌常茂!
“陛下,大将军归来第一日便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虽说他是为了大乾好,终究过于鲁莽了。”
王瑾这句话说到了朱欢的心坎儿上。
朱欢把玩着手中的奏疏,道:“话是这么说,可丞相觉得朕能拿他怎么办?”
“就在方才周谦送来消息,从他常大将军抵达金陵城之后,无数百姓欢迎他,百姓将他奉为英雄。”
“‘英雄’说的话,就算令朕不悦,也不能将他治罪,只能忍着而已。”
朱欢的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压住,堵得慌,却又发泄不出来。
王瑾微微眯起双眼,阴森一笑:“陛下,请陛下暂且忍耐,您难道忘了您为何要让大将军回来吗?大将军不过是‘鱼饵’罢了。”
“辽东与东海那两位,才是您真正的‘大鱼’,为了‘大鱼’受些委屈,是值得的。”
朱欢抬头,看向王瑾:“丞相,大将军让朕去钟山,去与北蛮人拼命,难道这朕也要顺着他?”
王瑾微微一笑:“陛下,老臣初听大将军这话的时候,也很惊讶,没反应过来,但老臣在接风宴上一想,这不正是实施计划的良机吗?”
朱欢诧异地看着王瑾,不解道:“王相的意思是?”
王瑾身子前探,眼珠锃亮犹如一条成精的老狐狸。
“陛下亲自去钟山军寨巡查,那边环境更复杂,危险也更多,陛下若‘不慎’受伤,只能回金陵静养。”
“受了伤然后染病,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这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尤其请陛下去前线的是大将军,以大将军的为人一定会愧疚不已,对陛下的计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朱欢瞬间醍醐灌顶。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懊恼。
“朕已经在朝堂上否了大将军的提议,这又如何是好?”
王瑾早就想好了办法,向朱欢进言。
“陛下,老臣刚才不是说了去军寨‘巡查’吗?陛下不必常驻钟山,只需去钟山、幕府山、秦淮河防线巡查。”
“如此一来,既能让军民看出陛下对防守北蛮的决心,又方便创造机会,实施您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