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哈顿银行哈莱姆分行是座孤零零的一层建筑。
银行后面是哈莱姆最古老的墓地。因为年久失修,大部分墓穴都已破败不堪,墓碑东倒西歪。在一片灰黄中偶尔有一两点红色,那是生者放在墓前的红丝带和一小盆圣诞红。
克拉克把车驶入空旷的停车场,慢慢地转了一圈,在离出口不远处停下。
“我不熄火。”克拉克转身对林简说,“如果有情况,马上离开。我在这里等你。”
林简点点头。
“这是我从电影里看到的。”克拉克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一般抢银行的同伙都这么约定的。”
林简笑了,打开车门。
“祝你好运!”克拉克说道。
在进入银行大门前,林简放慢脚步,转身回望。克拉克在车里冲她微笑,竖起左手拇指。他的笑容让林简感到温暖和鼓励,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玻璃大门。
林简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门口的黑人保安。
高大的个子,一把左轮手枪插在腰间的皮套里。枪边是黑色警棍、辣椒水和一大串钥匙。林简的心一下提起来。保安礼貌地冲她点头致意。林简僵硬地对他笑了笑。
离下班还有十分钟,银行的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黑人老妇在靠墙的桌边填表。林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太阳从顶部天窗照下来,她走在明暗交替的大厅里,心中忐忑不安。
大厅后部用表面华丽的薄木板隔成开放式办公室。一个穿着灰西装系着红领带,戴着黑眼镜的秃顶中年人从中间一个办公室走出来。
“下午好,女士,我是这里的经理。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他招呼着林简,带着条件反射般的职业笑容。
林简向他微笑道:“下午好,我想到保险箱取一件东西。”
“哦,是吗?”
林简注意到银行经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请这边走,女士。”经理转身,示意林简跟着他。
经理把林简带到他的办公室,示意她坐下。
摘围巾的时候林简环顾四周。她现在背对门口,面前是块巨大的玻璃窗,从玻璃的反射中,她能看到银行大门和门口的警卫。她谨慎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打开包取出收据递给经理,心里琢磨着刚才他脸色的微妙变化。
经理接过收据仔细端详,然后从镜框上方看着林简。
“这里说取件人可以是林静秋或是林简,你是?”
“林简。”
经理点点头:“能把你的证件给我吗?”
林简从皮夹里拿出驾照递给他。
银行经理接过去看了看,又抬头看了一眼林简,站起身来:“林女士,对不起。请你稍等片刻,我核对一下信息,马上就回来。”
银行经理消失在后面的办公室里。
林简两手紧紧地攥着腿上的皮包,两眼注视着面前的玻璃。从折射中看见黑人老太太慢慢走向门口,保安为她打开门,然后摘下肩上的对讲机,听对方说话。他一边听着,一边四下巡视,目光最后落在林简的方向。
“知道了,是!”林简隐约听到他最后的话。
保安把对讲机挂回肩上,走到大门前,摘下腰带上的钥匙,把大门上的锁一个接一个地锁上。
林简的心往下一沉。
保安锁完最后一道门,转身向林简的方向走来。林简的心跳开始加快,全身僵硬,在玻璃的折射中看着高大的保安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保安越走越近,她闭上眼睛。脚步在她的背后停下。她屏住呼吸。
一个柔和低沉的声音传来:“女士,你的围巾掉了。”
林简睁开眼睛,慢慢转过身。保安捡起掉在地上的围巾。
“谢……谢谢!”林简起身接过围巾。
银行经理从里面办公室走出来,把收据和驾照递还给林简:“林女士,这边请!”
银行经理转身问保安:“大门已关好了?”
保安点点头。
这是一扇半米厚的钢门,
身体单薄的银行经理花了很大力气缓缓地把门打开。林简跟着他走进一个用厚重金属护卫的世界。
经过一个短短的金属走廊,进入一个小房间。房间明亮,没有任何装饰和气味,中央是一个结实的不锈钢桌子,桌子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个黑色盒子。
银行经理对林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女士,不用着急。我等在外面,需要我的话请叫我。”
林简点点头:“谢谢你!”
银行经理走出房间,轻轻地带上门。他心里暗自希望这位顾客不要“不着急”。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还得完成一整套规定的关门手续才能离开,然后要穿过整个曼哈顿回到下城的家。今天是他儿子十岁生日,多病的妻子已经为此准备了几个月,邀请所有亲友和孩子的同学到家里为儿子庆生,他们现在都在家里等着他。
看着面前的盒子,林简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试图把这个闪着黑色金属光泽的方形物体和已经变得遥远的母亲联系起来,但没有找到关联。
她脑海里旋转着这两天所有事件的碎片:死亡、墓地、手枪、尸首、手铐、爆炸、奔逃、枪声……
这一切的答案可能就在面前这个盒子里。
她闭上眼睛,屏蔽所有想法,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慢慢揭开盒盖。
盒盖下覆盖一张纸。
她轻轻揭开那张已经发黄的纸,向里面看去。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盒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