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劫持
朱辉2024-08-10 09:342,491

  警车行驶在深夜的纽约街头。

  林简非常感激山姆没有开警灯和鸣警笛。她茫然地望着窗外,内心充满不真实的感觉。她再次陷入那个冰凉的黑暗世界——七岁的她赤脚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山洞中,四周充满恐怖和危险……

  冬夜的格林尼治村,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已关门。密集弯曲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昏暗的路灯下,一个流浪汉孤单地在路边踽踽而行。林简目送他快速向后远去的背影,那佝偻的身影在她的记忆深处和一个早已遗忘的影子重合起来。她试着回忆,但是她的思路如风中的蛛丝断开、飘散,只留下越来越剧烈的头痛。

  汉默和山姆都没有说话。警车拐过一个弯,山姆咳嗽一声,打破沉默。

  “特警汉默,”山姆用试探的口吻问道,“你认识亨利•汉默吗?”

  汉默没有回答,两眼直视前方。山姆一时不知道他没有听到还是不愿回答。车厢里气氛略显尴尬。

  “他是我父亲。”汉默开口。

  “是吗?!上帝!”山姆语调升高,难以抑制兴奋,“刚见你时就觉得你像谁……你父亲和我曾经是搭档,他以前就坐在你现在的位子上。”

  汉默依旧板着脸,似乎并不愿意分享山姆的兴奋。

  “和他搭档的两年里,我们每天晚上开车在街上巡逻,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山姆的语气里充满对旧日时光和昔日搭档的怀念,“他在局里工作二十年吧?”

  汉默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二十二年。”

  山姆问:“是吗?”

  汉默没有接话,看着侧面的后视镜。前方红灯,山姆停下车。

  山姆自言自语道:“他是好人,好警察……可惜了。”

  汉默没有回答,依旧注视着后视镜。他突然伸手打开前方的两个开关,警笛大作,警灯闪烁。

  “有车跟踪我们。”他大声地命令道,“冲过去!”

  山姆踩下油门,但是已经晚了。

  林简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声,一个高耸、庞大的黑影出现在右边的窗外,铺天盖地,遮住路灯光。一辆十八轮的巨型卡车向警车的侧面冲来。

  “轰”的一声,卡车撞上警车。警车像玩具车一样翻转,顶部着地。

  警车里一下子充满了破碎飞舞的玻璃、弹开的安全气囊、弥漫的烟雾和林简的尖叫声。

  四百马力的卡车引擎轰鸣,巨大的车头把翻倒的警车向前推去。警车顶上的警灯挤压成碎片,金属的车顶在马路上摩擦,冒出一串串火星。

  黑暗的车里,林简头冲下倒立,脸挤压在车顶上。她的手紧紧地抓住面前的金属隔离栏,竭力保持平衡。车前方的汉默和山姆一点声音都没有。

  警车突然停止移动,可以听到卡车往后倒退的声音。

  林简感到外面有人试图拉身后的车门。但门已变形打不开。她往后蜷缩。拉门的声音停止。她躲在另一边的角落里,把自己缩成最小,惊恐地看着面前变形的车门。

  她背后的车门突然打开,一只大手伸进来,一把将她拖出去。

  山姆在咳嗽声中醒来。

  伴随安全气囊爆开的呛人烟雾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试图移动手脚,却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他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肥胖的身体被变形的车体紧紧卡住,头冲下吊在座位上。

  林简被拽出车后的第一感觉是寒冷。清冽的空气毫无预兆地直接灌入她的肺部,让她全身一激灵。她无法看到身后那个人的脸,一边挣扎,一边看到那辆大卡车已从警车前倒开,拐弯加速离去。

  她看到一个便衣男子从警车的另一边向她快步走来。他瘸着一条腿。从他高大的身形和头上的鸭舌帽,她认出他是前两天在地铁上见过的那个男人。她发出一声惊叫。两个男子架着不停踢打的她向后面的一辆车跑去。

  “砰”,枪声划破夜空。

  林简转过头,看到汉默伏在翻倒的警车后向他们射击。两个男子迅速分散,掏出枪向汉默还击。汉默双手持枪,快速射击。

  两个男子趁汉默换弹夹时,举枪向他猛烈射击,子弹打在警车上,溅出无数火星。

  倒挂在车里的山姆摸到对讲机,拼命呼叫:“蓝色警报!蓝色警报!这是警车1013。我们在十大道二十三街遭到伏击!请马上支援!”

  接线员确认地点后,说增援马上就到。

  山姆扔下对讲机,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自己从扭曲变形的钢铁中脱身。他可以清楚地听到子弹穿过铁皮的钝闷声音。他扭动肥胖的屁股,把左腿抽出来,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推方向盘,试图把右腿抽出。

  他突然感到全身的气力一下子消失了。

  警车外传来汉默的吼声:“你怎么样了?山姆?”

  山姆仰起头,看到警车外的地面上有一条细细的火线——子弹溅出的火星点燃了从警车破裂的油箱流出的汽油。他看见自己的腹部有一个黑印在慢慢变大……

  我中弹了?他恍惚想道。车外面是更猛烈的射击声,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

  突然车内变亮,他看清那个黑印是他的血正在从警服上渗出。他吃力地扭过头,看到明亮的火焰从车外快速地爬进车里。

  “我要死了。”这个念头掠过他的心头。但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很平静地祷告:“我赞美我的上帝,我的父耶稣基督!他永恒的仁慈给了我们新生和希望……我们将永远不会被消灭、褪亡和死去……”

  在祷告中,沙漠边的那个褐色呆板的房子出现在他的脑海。

  “还有四天……”这是他心里最后一个想法。

  “轰”的一声,油箱爆炸,气浪把汉默抛在空中。他在火光中砰然落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个男子停止射击,对视一眼,想起身边的林简,发现她早已踪影皆无。

  

  “无脸人”是他执行任务的代号。

  没有人知道五年前他身边的人都叫他“中尉”,他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时的军衔。

  1982年,他是美国派往黎巴嫩的八百名海军陆战特种部队中的一员,和多国维和部队保护战败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撤离贝鲁特。当巴解组织领袖阿拉法特离开贝鲁特的最后一刻,举手做出他著名V字型的胜利手势时,后面不远处站着手提冲锋枪、脸上涂着迷彩色、戴着墨镜的他。

  一年后的10月,他从黎巴嫩调回美国,和八千名美军一起从大力运输机上空降在加勒比岛国格林纳达,参加了代号为“紧急风暴”的军事行动。他是为数不多第一批冲入由苏联和古巴支持的格林纳达总统奥斯汀官邸的士兵之一。返美后,里根总统在白宫亲自将一枚紫心勋章佩戴在他胸前。

  八年艰苦的军事生涯将他变成一个专业杀人机器。

  当第一次执行任务,把绛红的迷彩色涂在脸上的一瞬间,他突然被身体深处突然升起的奇怪感觉淹没。这是一种由深邃的快感和强大的恐怖混合而成的感觉。随着他全身肌肉的剥离、分裂、膨胀,两种感觉相互争斗、撕缠、旋转上升,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怪物。

  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或另外一个动物——一个面目狰狞、凶猛冷血的魔鬼。

  无脸人轻轻地放下电话,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

  守护者刚在电话里告诉他:“林简在去看守所的路上失踪了。”

  

继续阅读:第10章: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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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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