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骁一回头,便看见卫姈正站在自己身后。
“卫姑娘?”他先是一惊,看见卫姈的表情,又忽然明白了过来,“你都听到了?”
卫姈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吸入的迷烟不多,又或许是先前在威远侯府日日被下药,大夫刚走不久,卫姈便醒了过来。
彼时卫家其他三人还在昏迷之中,帐后又隐隐传来说话声,听起来像是宋骁,卫姈这才出帐来寻。
原本想说的话,卫姈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此刻满心都被方才那箫承泽的手下占据,见宋骁看过来,不由得上前两步。
宋骁扭头便看谭景云:“劳烦谭兄再想想办法,银子不是问题。”
他想了又想,留在京城前途未卜,卫府众人还是得离开,只不过,有了箫承泽那手下的坦白,宋骁并不打算再将卫家人送往别都,而是要换条路往中州去。
宋骁在中州三年,多少也积攒了些人脉手段,能保得卫家几人平安。
至于之后的事情,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谭景云忍不住磨了磨牙,不由得往卫姈这边瞟了一眼,想到他来时听说的那些话,还有当初那封密信,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女侠没有,原来是这位卫姑娘!
“谭兄。”
见谭景云不光不动,还扭头看向卫姈,宋骁稍微提了提声音催促起来。
“行,”谭景云回过神,长长地吐了口气,“我这就去!”
等卫姈走到近前,谭景云已经大步离开,只留下宋骁站在原处,见着卫姈的目光,忽然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那上面还沾着方才杀人的血。
“卫姑娘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一边说着话,宋骁的眼神一边也有所闪躲,想到自己刑讯逼供,口出狂言的模样都让卫姈看了去,宋骁这会儿便感到十分懊恼。
卫姈摇了摇头,左右无人,她便直话直说:“箫承泽要抓我,他有办法脱身了,是吗?”
若她所想不错,方才在朱雀门前,那几人打的便是将车中几人迷晕后带走的主意。
“是。”宋骁也不隐瞒,又让卫姈安心,“箫承泽随大部队去了别都,他行动有限,要设下陷阱,也是在这一路上,我会派人护送姑娘与卫大人一行转道中州,暂时藏身。”
等他解决了北羌人的进攻,再收拾箫承泽这居心叵测之人!
卫姈眨了眨眼,忽然之间体会到了卫大人不久前的心情。
“宋将军,你——”
“卫姑娘不必说。”
似乎是知道卫姈有拒绝之意,宋骁直接开口将话截断,低下头朝着卫姈看了过来。
卫姈在营帐之侧,刚刚亲眼看见宋骁发怒动粗,可此刻看着这双眼睛,却找不到一点儿暴戾凶狠的情绪。
他和箫承泽不一样,卫姈想。
宋骁这会儿却是越发追悔莫及,被卫姈看见方才那一幕,实在是太过粗鲁!
人在军中不可能保持斯文,但宋骁却并不想让卫姈看到自己的这一面。
“宋某知道,先前之事不妥,但卫姑娘也不要说想携家人自行离去这样的话。”
饶是有几分垂头丧气,该说的话,宋骁还是要说。
“如今京城有强敌来犯,箫承泽这个吃里扒外的,更是少不了在其中生乱,无论他想做什么,对姑娘来说都不是好事,姑娘此时单独行动,必定还会被这厮盯上。”
这话卫姈无法反驳, 箫承泽都能在宋府的车队中想办法下手劫人,若是无人保护,卫家更是如羊入虎口。
卫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一句话脱口而出:“箫承泽现在何处,身边又有什么人?”
这等死缠烂打的手段,应付起来怕是永无宁日,如今京中生乱,若是能趁机对箫承泽下手,倒也不失为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宋骁看着卫姈,猜出她的想法:“姑娘是想……?”
卫姈点了点头,宋骁的目光渐渐转向讶然。
恍惚间,宋骁似乎回到了刘记茶楼的包厢之中,听着卫姈第一次口出狂言,说要让威远侯府身败名裂,虽生犹死。
她确实做到了。
再听如今这句,就连宋骁的后背都忍不住泛起一阵凉意。
说起来,他拷打箫承泽的时候,发现这人胸口上有一处愈合不久的伤疤,比起那些与北羌人对战时留下的陈年旧伤显得虚弱不少,可若说是小打小闹,位置又太过凶险。
宋骁问过,箫承泽却抵死不答,还对着他破口大骂,说他多管闲事,如今想来,箫承泽那时的表现,倒很像是恼羞成怒……
宋骁不由得又瞟了卫姈一眼,二人目光相对,见着卫姈一副等待答案的模样,宋骁才将思绪拨回正题。
“京城事发之时,箫承泽正在宫中,此时由御林军押运。”
一边说着,宋骁一边又有些后悔。
他当时还嫌秦狱吏动作慢,如今想来,若是再慢些,将箫承泽留在天牢,说不定就没有这等波折了。
“可惜。”
卫姈皱了皱眉,当着御林军,恐怕谁也不好下手。
“卫姑娘莫急,此事之后再办也不迟。”
卫姈皱眉的模样落在宋骁眼中,他下意识地便开口相劝,顺便又提起去往中州之事:“中州十分安全,姑娘便安心住下,待到一切结束,日后便再不用担惊受怕。”
听宋骁所言,分明是打算自己将所有事情抗下,卫姈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且不说箫承泽和箫家人的那一系列谋算,单就将卫府送去中州,事后若是有人问起,宋骁该作何解释?
宋骁不光打算替卫姈解决麻烦,要担上的风险也不少,这样的人情,要卫姈怎么还?
答案已在心头,卫姈心中却一片酸涩。
“宋将军,你实在不必如此,”卫姈开口,声音都在发着颤,“将军所求之物,恕妾身给不了。”
卫姈已经明白了宋骁的情意,但经过威远侯府这一劫,卫姈忽然感觉到怕了。
宋府更是高门大户,她本就不想再去自讨苦吃,反过来说,宋府也不会同意她这样的二嫁之人进门。
“我所求之物?”
听着卫姈的话,宋骁睁大双眼,忍不住上前两步。
“你知道我求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