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姈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可惜现在已经不在虞京了,否则的话,箫承泽做下如此宠妾灭妻的勾当,甚至将侯府少夫人害成这般,要我说,少夫人便应该在威远侯府的祠堂里,当着箫家列祖列宗的面儿,一根麻绳将妾身勒死,这才过瘾。”
简月娆越说,眼底的光便越是疯狂,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诶呀了一声。
“我怎么忘了,威远侯府的祠堂已经被一把火烧成了炭,那火还是妾身自己放的,这样想来,祖先之说,当真是十分灵验呢!”
桀桀笑了几下,简月娆的表情似笑似哭,看上去诡异极了。
“这报应,我信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卫姈听着简月娆发疯一样的呓语,心中却越来越生惊。
一根麻绳被勒死在箫家祠堂,正是自己前世的死法,简月娆为何会忽然这般说?
卫姈忍不住又一次打量起简月娆来,目光从她混乱的表情上划过,方才那古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想说什么?”
简月娆也发现了卫姈的注视,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慑人的意味。
“少夫人不妨猜猜看?”
卫姈抿了抿嘴,又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你若是在赌我不敢动手,恐怕就要大错特错了。”她看向简月娆,眼中已经带上了淡淡的警告之意。
她连箫承泽都动过手,虽然有些害怕,但卫姈心中并没有多少退缩。
简月娆又笑了一下,这次眸中的嘲讽意味更浓,只不过并非是对着卫姈的。
“是啊,我对你有索命之仇,你想杀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简月娆的声音很低,似乎又变成了喃喃自语。
“便是没有那一场,你想杀我,似乎也很正常……”
简月娆后面的话,卫姈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轰隆一声,好像要炸开似的。
她听见了什么?
索命之仇?
简月娆怎么会知道……前世之事?
简月娆字字句句,再加上她奇怪的表情和神态,都让卫姈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她也和自己一样,知道了上一世的那些事!
不得已相信了这一点,卫姈看向简月娆的表情却变得更加古怪了。
自己是身死之后,又回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可如今的简月娆又是怎么回事?
卫姈越发仔细地端详着简月娆的脸,干枯憔悴,与她前世记忆最后的娇美判若两人。
这样的简月娆,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你看出来了,对吧?”
迎上卫姈的目光,简月娆忽然又笑了,透着不甘。
“你也是,对吧?”
虽是问句,可简月娆的语气却无比笃定,卫姈抿了抿唇,这两个问题,她一个都不想回答。
简月娆却也不需要她的回答,移开眼神,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有一个故事想讲,你想听吗?”
“……你说吧。”
迟疑片刻,卫姈把刀搁在一旁,挑了个离简月娆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既能听到她说话,又不至于会被袭击。
简月娆深吸一口气,眼神不由得也变得有些空洞。
“是来自威远侯府的故事。”
简月娆什么话都没说,但卫姈却直觉感到,她说的是上一世,自己死后发生的事。
那一世是什么光景?
卫姈忽然有些好奇了起来。
简月娆却轻轻闭上了双眼。
方才她一时激动,亲手杀了箫承泽,事后,望着箫承泽的尸体,陌生的记忆忽然涌入她脑中,又急又快,甚至让简月娆有些无所适从。
说是全然陌生也不尽然,简月娆在记忆中看到了她最熟悉的威远侯府。
那时的威远侯府,不光没有败落,反而扶摇直上,风头无两。
箫承泽靠着简月娆给出的东西,既扳倒了宋家,又瞒住了自己的秘密,一时间成了景宗身边最信任的大将军,更是大虞武将中的第一人。
卫姈的死也在计划之中,侯府为她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半年过后,简月娆便成了新的侯府夫人。
不是少夫人,箫承泽顺理成章地袭了爵,成了新一代威远侯,简月娆自然也水涨船高,封了诰命,享了盛荣。
简月娆以为这便可以了,日后背靠侯府, 她便可以高枕无忧。
谁知箫承泽找上了她,挑明了她和北羌的一切联系,那个时候,简月娆才发现,原来箫承泽什么都知道。
之所以什么都不说,当然是为了顺理成章地享受一切好处,却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身份被揭开,简月娆恐慌一瞬,便也重新恢复了镇定,毕竟她和箫承泽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箫承泽想对她不利,也得担心自己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没承想,箫承泽的心思远不在威胁简月娆,而是要——谋反。
大虞第一将军的名号已经不够让他满足,箫承泽想要的,是这座江山。
简月娆和箫承泽的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便是他提出了这般疯狂的想法,简月娆也只有咬着牙同意。
更何况,箫承泽言辞凿凿,亲口许下承诺,待事成之后,简月娆便是他唯一的皇后。
一场阴谋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然后猝不及防地栽了跟头。
北羌吞并大虞之心从来没变,箫承泽的蠢蠢欲动,成了他们手中最好的一张牌。
如今生一般,箫承泽以为是驯化助力,殊不知引狼入室,北羌大军直抵虞京城下。
宋骁早已死去,虞京之中的武将也在箫承泽的打压下无一出头,败绩来的很快,且惨烈得多。
北羌人是无声无息出现的,围了城,帝王将相,谁也没能逃出虞京。
箫承泽趁乱进到了宫中,特意带上了简月娆,站在金銮殿上,却反手一剑捅进了她的心口。
“不贞的下贱女人,也想当皇后?”
原来,箫承泽什么都知道了。
剑上有毒,简月娆吐血倒地,余光里看见铺天盖地的北羌兵马冲了进来。
箫承泽大步上前,迎来的也是狠狠一剑——
“没能亲眼看着他断气,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