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大人也不是无的放矢，眼下因着宋府长公子回京的缘故，朝中正在调动，若是侯府这边有心作保，那他们趁机运作一番，将卫大人调回京中，倒也不显得突兀。
至于为何说若是……
荆大人与威远侯府没有交情，前些日子的婚宴并没有前来参加，可也已经听说了箫大公子与少夫人并未完整拜堂的传闻。
少夫人卫氏替箫大公子守了三年望门寡，都换不来一次拜堂，再加上箫大公子从西凉一路带回来的那貌美女子，京中早已众说纷纭，道是箫大公子不满这门亲事呢。
若真是这般，那他们贸然将卫大人调任回京，岂不是马屁拍在蹄子上？
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荆大人这才决定上门一探究竟。
箫承泽不知道荆大人心中所想，正望着桌面沉思。
卫大人是他的岳丈，按理来说，侯府起势，卫家也该跟着沾光，可按着箫承泽的想法，他并没有打算让卫姈在少夫人的位置上呆得太久。
卫姈在大厦将倾之时嫁到威远侯府，箫承泽对她该是感激的，可她那冷淡疏离的模样，却是让箫承泽每想起一次，便如鲠在喉一次。
说起来，卫姈不过是六品小官之女，能在侯府享受三年的荣华富贵，对她来说，已经是种恩赐了罢。
饶是这些念头已经在箫承泽心中转过无数遍，他却在不知不觉间皱起了眉头。
虽然箫承泽对卫姈了解不深，可直觉却告诉他，卫姈并不是贪慕荣华之人，甚至说，侯府能给她的这些，卫姈可以弃如敝履。
也包括……他箫承泽。
箫承泽不知自己面色难看，荆永明却看的清楚，顿时不着痕迹地低下头，暗道这威远侯府之事，果然不能以常理论之。
旁的不说，单看这箫大公子的表现，卫大人回京之事，只怕就算不上顺利。
荆永明正想着，便听见箫承泽开了口。
“卫大人虽然是侯府岳丈，可调任一事，乃是朝中之事，依我看，还是公私分明为好。”
箫承泽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应下荆永明的话。
他若是做主把卫大人调回京中，岂不是给卫姈添势助力？
这虞京中人惯会踩低捧高，卫大人若是由他之手回京，那便是坐实了侯府在其后撑腰，如此一来，卫大人的官职只怕就不会长留六品了。
箫承泽倒是无意与卫大人为难，只不过当今圣上性子多疑，最爱孤臣直臣，卫大人的行事，怕是正合景宗心思。
等卫大人身居高位，他再想对卫姈做些什什么，恐怕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箫承泽脑中闪过诸般思绪，面上却滴水不漏，一派公事公办的模样。
好在荆永明只是来探探口风，他亦是为了自保，只要威远侯府不怪罪，他也不想给自己找事。
“箫大公子所言极是，公私分明，大公子真是经世的典范，值得我等学习！”
荆永明这下终于知道马屁要往哪拍，捧得箫承泽全身舒畅，方才客客气气地转身离开。
这一趟侯府之行，对他来说不可谓收获不小。
现在看来，卫家哪怕是攀上了威远侯府这门亲事，想凭借此一跃而上，还是不太现实啊！
送走了荆永明，箫承泽长舒一口气，方才从种种情绪中回过神来。
虽然在心中分析得头头是道，但他这个举动，无疑是伤了卫姈，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箫承泽皱了皱眉，一边叫来管家，一边带头往库房走。
“我记得从西凉带回几样新鲜玩意儿，可是收进库房了？随我去选选，回来这些天事忙，还没来得及给家里分一分。”
管家自然说不出什么来，随着箫承泽到了库房，很快便林林总总，清点出不少来自西凉的东西。
箫承泽在西凉三年隐姓埋名，过的是当地百姓的日子，也没什么珍贵宝物，大多只是带着西凉风情的摆件，玩物，还有一些饰品罢了。
管家看得心酸，这些东西放在现在的侯府，都是看不上眼的物件，可大公子却宝贝一样地带了回来，可见在西凉的生活之困苦。
箫承泽没太在意管家的表现，挑挑拣拣，把东西分成两份。
“这是给祖母的，”他分别指了指，“这份送到星澜院去。”
管家应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道：“那轻水院……？”
箫承泽眉头微皱，停顿片刻才道：“姨娘便是从西凉来的，这些东西也不新鲜，还是不必了。”
管家见他不虞，也不敢多嘴， 匆忙带着小厮去送东西了。
箫承泽沉着脸独自一人往外走，还在对简月娆欺瞒装病之事耿耿于怀。
他有些走神，脚下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去，却忽然被一个人影吸引住了。
那是个背影，从花窗后快步走过，只给箫承泽留下了匆匆一瞥。
不过箫承泽却看得很是清楚，这是卫姈身边的翠儿。
再一抬头，箫承泽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垂花门前，出了这门，对面便是轻水院的后墙。
箫承泽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他无意之间，竟然也能走到轻水院附近。
不过他很快便收起了笑容，就在箫承泽打量的功夫，翠儿停在后墙外，和一个轻水院的丫鬟交谈着。
箫承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以卫姈与简月娆的关系，她身边的丫鬟出现在轻水院，着实有些奇怪。
那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各自离开，箫承泽思忖片刻，快步回到了修德居。
他刚一进屋便叫来了自己的心腹手下，屏退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
“盯着星澜院一个叫翠儿的丫鬟，看看她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这两个手下是箫承泽最信赖之人，与他在西凉一同出生入死，有过命的交情。
如此不合时宜的命令，两个手下却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只点头应是，而后便转身离去。
不料箫承泽却在背后又忽然将两人叫住。
“不论翠儿做了什么，都不要惊动她，更不要惊动少夫人，明白了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