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句话的，是哪个卫姈？
箫承泽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大步走上前要牵住卫姈的手腕，却被她冷冷拂开。
“姈儿，你听我说，这，这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箫承泽说不下去了。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身边传来脚步声，箫承泽猛地抬起头，见卫姈面无表情，缓缓后退，慌忙又追了上去。
“大公子莫追了，”卫姈面容平静，“你我就此别过。”
“什——不行！”
箫承泽越发着急起来，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追，卫姈都始终在他身前一步。
也是在这个时候，箫承泽方才惊觉，卫姈更是始终正面对着他的。
星澜院的屋子就那么大，他已经跑了许久，眼下他们是在什么地方？
箫承泽忍不住抬起头，刹那间视野中一片黑暗。
没有卫姈，没有星澜院，也没有威远侯府。
一切都消失在他眼前。
“姈儿，姈儿！”
箫承泽绝望地朝着四周大吼，又伸出手狂乱地摸索，不知道究竟想抓住什么东西——
“他怎么样了！”
紧迫的声音响起，箫承泽感到自己的眼皮被人扒开，光线射进来，他痛苦地挣扎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全回来了。
箫承泽呻吟一声，想起来了，他被简月娆当胸砍了一刀，之后应该是昏了过去。
“还活着！”
扒人眼皮的禁军看着箫承泽的眼球转了转，连忙惊叫一声，这个时候，箫承泽开始闻到从自己伤口处溢出的血腥气息。
屋中一片混乱，简月娆被宋骁死死按在地上，手中长刀已经踢飞到一旁，几个禁军举着枷锁进来，正要往她身上套。
箫承泽则是被另几个禁军扶着，正在解开身上的绳索，伴随着他们的动作，又有一股鲜血缓缓流出。
“当众伤人，简姨娘，你有一手啊！”
宋骁的怒吼声响彻屋中，箫承泽眼神涣散，目光茫然。
他在那个威远侯府度过了数年的时光，睁开眼，却只不过区区一瞬？
箫承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忍着后脑一阵阵钻心的疼痛，朝着记忆中卫姈的方向看过去。
卫姈已经被人护着躲到了屋外，只露出一片眉眼，如梦中初见那样好看，却少了娇羞，多了坚韧。
箫承泽一愣，眼前浮现出被自己追逐着的卫姈，一身中衣，形容狼狈，双眼也生着恨意。
就在这时，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卫姈扭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箫承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卫姈皱眉看向箫承泽，他被简月娆一刀砍中，血流如注，又磕了脑袋，竟然还有精力盯着自己，着实让人佩服。
不过也就这么一会儿了，看着箫承泽正飞快变得灰败下去的脸色，逃亡的一路上曾经见过不少这样的情况，卫姈知道他大限将至。
真到了这一天，卫姈的心绪着实有些复杂。
垂下目光，卫姈低头和明书交代了一句，便带着翠儿往院外走去。
这样也好，生生死死，和箫承泽纠缠在一起的人是简月娆，与自己再无干系。
“别、”别走！
箫承泽看着卫姈忽然离开的背影，挣扎着想喊，开口却喷出一口暗色的血！
“宋将军！这人要不行了！”
他一口接一口地吐着，宋骁那边也将简月娆制服，大步走上前来，伸手摸了摸箫承泽的颈侧，随即叹了口气。
“到底是往日相识一场，有什么话，你说吧。”
宋骁敛起所有神情，声音也很轻。
箫承泽瞪大眼看着面前的影子，在他眼中，一切都已经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分明了。
“你，你死了！”
“啧。”
宋骁一脸无奈地撇着嘴，他发了好心，就是为了让这厮指鹿为马的？
“她是我的！”箫承泽瞪大双眼，桀桀笑了两声，又转为悲戚，“可还是错了，又错了……”
不光是他错了，整个世界都是错的！他根本不应该回到这里！
“宋将军，他死了。”
片刻后，禁军小哥看着死不瞑目的箫承泽，抬手试了试鼻息，小声禀报道。
宋骁抱起双臂，神情冷漠地站起身：“收敛尸骨吧。”
这人到死都还想着要不放过卫姈，宋骁深吸一口气，方才的那点怅然也无影无踪了。
他实在是对这样的人生不出惋惜之情。
这边禁军们张罗着将箫承泽抬出去，另一边，宋骁则是又看向了简月娆。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光能号令北羌人，还武艺高超，宋骁看着简月娆的目光愈见慎重起来。
简月娆也是一脸呆滞，直勾勾地盯着箫承泽的尸体被搬上担架，嘴唇哆嗦，忽然又是一副极其伤心的表情。
“他死了？”
宋骁难得捏了捏拳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烦躁过了， 跟这二位说话，着实需要十二分的平心静气。
就连一众禁军们也有些受不了了，刀是你抢的，人是你砍的，现在又问死了没？
这像话吗？
“他，他真的死了？”简月娆又问了一句，两行眼泪顺势流了下来。
宋骁长叹一声：“是，已经气绝了。”
简月娆顿时发出一声悲鸣。
“这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吗？猫哭耗子！”
有禁军小哥实在按捺不住，刚说了一句，便被宋骁摆手打断了。
箫承泽和简月娆之间的纠葛，宋骁也算略知一二，箫承泽为了活命，能将简月娆一次又一次地推在前面，但简月娆却是当真舍不得，方才那一刀，恐怕是气得彻底失去了理智。
人已经死了，宋骁也不想再说这些，背手站在窗边，等着简月娆的情绪过去，好接着提问。
宋骁摆出态度，禁军们也跟着沉默下去，屋中一时间只有简月娆的哭声在回荡。
简月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哭箫承泽，还是在哭自己。
她是西凉人不假，可与兄长简城不同，她是父亲和一个北羌女人生下的孩子，从前，父亲会避开众人，带着她和母亲简短地见上一面。
靠着这层关系，长大后她帮着箫承泽做了不少事，没想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宋将军，你杀了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