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那个亲口说“我要杀你”的卫姈。
这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全新的卫姈。
心头涌上狂喜,箫承泽强按住自己的冲动,露出笑容挽住了卫姈的胳膊。
“夫人不必如此多礼,你既嫁到侯府,日后便是我的妻子。”
卫姈闻言越发将头低下,红晕蔓延至后颈,她轻轻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夫君受伤未愈,还是坐下说话吧。”
“好!”
箫承泽由着卫姈将他扶坐下来,一双眼始终没离开过她, 卫姈虽然一直低着脑袋,可面上的羞红,与眼中的赧意,都越发地让箫承泽放下心来。
或许是老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赐还他一世,这一回,箫承泽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不再重蹈覆辙。
就这样,箫承泽在威远侯府重新住了下去,时间一晃便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人上门作乱,没有人在府中生事,就连朝中也安安静静。
箫承泽伤势未愈,每天醒来便是和卫姈一道在屋中喝喝茶,赏赏花,除此之外,不需要做任何事。
就连老夫人都因为年事已高,去了清净的别院休养,如今偌大一个威远侯府,只有箫承泽和卫姈两个主子在。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箫承泽也更加确定,如今的卫姈当真对从前那些事一无所知,只当自己嫁入侯府,也是侯府中人,尽心尽力地伺候着箫承泽。
惬意的日子还在继续,待箫承泽的伤情又轻了些,景宗召他入宫,不光没有训斥他带兵不力, 反而做主让他袭了侯府勋爵,还赐下不少珍稀宝物,以示安抚。
一时间,威远侯府声名鹊起,箫承泽成了新一任威远侯,大名鼎鼎,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日子过得越发快活起来,一日箫承泽从同僚设下的饮宴中离开,带着卫姈,二人一道坐在马车中,往侯府而去。
酒过三巡,箫承泽已是微醺,感到车上有些燥热,不由得将自己这边的窗帘掀开一条缝。
冰冷的冬风吹过面门,激得箫承泽浑身一哆嗦,感觉酒醒了大半,卫姈的声音也在同时响了起来。
“夫君,姈儿有些冷。”
箫承泽回过头,看着靠在怀中的温香软玉,连忙笑着讨饶:“都是为夫的不好。”
一边说着,箫承泽一边要将车帘拉上,谁知马车却在此时拐了弯,箫承泽一时不察,帘子脱手飞向窗外,他又赶忙探过身子去抓。
视线投往窗外的那一瞬间,箫承泽狠狠怔住了。
街角蹲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身形极为眼熟,好像,好像是……
是简月娆。
箫承泽的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简月娆?
他事后已经查过,在西凉之时,无论是跟在自己身边,还是救下自己的副将,都没有一个叫简城的,也就是说,简月娆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甚至压根就不存在!
箫承泽早已将她抛之脑后,却没想到会在虞京的大街上看见她!
“夫君?夫君你没事吧?”
卫姈关切的声音响起,箫承泽猛地回过神,发觉马车已经走出去老远,窗户大敞,冷风正不断地灌进来。
卫姈一脸担忧:“夫君可是饮酒难受?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不用,不用了。”
箫承泽低声呢喃,一边将窗帘拉回来,再关上窗户,车中温度慢慢回升,箫承泽却仍是感到一身冰冷。
刚才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简月娆?
如果是,没了自己,她又是为何要到京中来?
看那模样,简月娆应该是乞讨了很久……
胡思乱想之中,马车回到了威远侯府,卫姈张罗着让人去煮醒酒汤,箫承泽躺在星澜院中,神智混乱,却又带着一丝清明。
如今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他不应该再犯傻了。
不管那人是不是简月娆,箫承泽想,都跟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或许是酒意上头,或许箫承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还是派人找到了那个街角,将那个乞儿带回了威远侯府。
“我,我叫简月娆,是从西凉来找恩人的……”
这也是一个一无所知的简月娆,在她的讲述中,简家父母双亡后,简城并未投军,而是带着妹妹在城中做起了小生意。
西凉战事一起,边关百姓只能东躲西藏,简城也在这过程中死于非命,留下简月娆一个孤女,在乱世中成了浮萍。
简月娆险些被北羌军杀死,却又被一个来自大虞的将军救下,事后将军带兵离去,简月娆一直想找机会报恩,却听说将军受了伤被送往虞京,便也一路跟了过来。
箫承泽脑中全无印象,毕竟他在战场上救下的人着实太多。
可,可怎么偏偏就是简月娆呢?
“恩人!月娆无以为报,只愿在侯府为奴为婢,给恩人当牛做马!”
简月娆长跪不起,朦胧酒意之间,不知与箫承泽哪段记忆重叠,还没等他回神,同意的话便出了口。
“月娆谢过恩人!”
箫承泽慌乱起身,想说什么,发现端着醒酒汤的卫姈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前。
“只是,只是一个下人。”
“是啊,只是一个下人。”
卫姈缓步走进屋中,将醒酒汤放在桌上, 一语不发便转身离去。
“来人,将这位姑娘请到后院去吧。”
自那日开始, 卫姈便日渐一日地减少了出现在箫承泽面前的时间,取而代之的,是简月娆随时随地的遇见。
时间又是一晃而过,不知是哪天,已经是侯府贵妾的简月娆一脸娇羞地告诉他,自己腹中已有二人骨肉,是威远侯府的第一个孩子。
箫承泽仿佛受了当头一棒!
这不对劲,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分明是想和卫姈平安顺遂地度过这一生!
可等箫承泽回想,却发现卫姈的面容似乎都模糊了起来。
他不顾简月娆的呼唤,大步跑向星澜院,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又一次搬出这间院子是什么时候了。
卫姈仍在屋中,眼底一丝嘲讽,让箫承泽通体生寒。
“看来再来多少次,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