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冲天响起,卫府一行人的马车急速向前,渐渐地将所有声音都抛之脑后。
明书驾着马车,不眠不休地跑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天将破晓的时候,停留在一处三岔路口上。
此地离京城已有一段距离,眼下尚未受到虞京那边带来的冲击,路上也无奔逃着的马车,显得十分安宁。
路口还摆着一个小小的茶水摊子,桌椅板凳俱全,灶上的炉火却已经熄灭,看来摊主也见势不妙,早早逃命去了。
“老爷,休息一会儿再接着走吧?”
明书声音沙哑,一晚过去,人和马的精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闻言,卫大人立刻从车中探出了头,容色憔悴,一看便是彻夜难眠。
“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卫大人一边说着,一边颤颤巍巍地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又回身将许氏夫人也扶着下了车。
“咱们马上就要离开京城地界了,”明书的声音很低,眼神也时时警惕着,“从这里过去就是去往中州的路。”
明书说话的功夫,卫姈也从车上跳了下来,正好将这句听进了耳中。
卫姈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灰扑扑的土地上,满是深深浅浅的车辙印记,蜿蜒朝向远方,而明书手指方向却是一片平坦。
“姑娘,”明书见着卫姈看过来,轻唤了一声,“您,您没事吧?”
接下宋骁这样重的任务,明书离开京城的时候便暗自发过誓,从现在开始,他如何待大公子,就如何待卫姑娘!
卫姈摇了摇头,整个人还是有些恍惚。
昨夜坐在狂奔的马车上,无人能安眠,卫姈半梦半醒之间,甚至不知道天是如何亮起来的。
“咱们还要走多长时间?”
明书的目光太过关切,这让卫姈不由得又想到另外一人,连忙眨了眨眼,随便挑起一个话题。
“约莫十日左右。”明书不出声地叹气,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看这路口的情况,所有人都是往别都而去,去往中州的路应该没什么危险。”
卫姈又胡乱点了点头。
许氏夫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就叹气,但也只能朝着翠儿摆了摆手:“将包袱取来,咱们吃些东西再说话。”
翠儿刚要照办, 脚下便忽然传来一阵颤动,所有人都是一震!
“快过来!”
感觉到这是马蹄奔驰的动静,明书脸色一白,压低声音朝几人招呼着,又拉着马车往茶水摊之后去。
卫姈拉着其余三人从官道上一跃而下,紧紧贴着墙靠好,所幸这官道下方是一片荒地,疯长的野草将一切都遮盖得严严实实。
刚做完这一切,马蹄声蜂拥而至,卫姈甚至能感到头顶落土簌簌而下,对方似乎人数不少。
奇怪而粗犷的语调传来,是卫姈从未听过的语言,紧接着有人号令一声,奔马的动静立刻小了下去。
卫姈心头一缩,这恐怕就是北羌人了,可他们出现在这里,那虞京城……
上方又传来几句,紧接着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有人下了马,开始四处搜寻,卫姈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
“啊!别,别杀我!”
就在这时,一阵惨叫声忽然从茶棚方向传来——
卫姈先是一悚,等听出这声音不是明书,庆幸的同时又有些疑惑,自己方才打量过那茶棚,并未看见有人影走动。
“你在这儿干什么!”
又一个声音响起,此人说话的语调十分生硬,非得细听才能辨认得出他在说什么。
先前惨叫的男人哆哆嗦嗦:“我,我听说京城被攻破,有钱人都往别都逃了,就想在这儿等等看……”
卫姈一挑眉,又是个想趁火打劫的!
“别都?”口音奇怪的男人,这个时候重复了一遍,又问,“别都在什么地方?”
“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
“哦,”对方拖长了音调,又换了个问题,“那你有没有看见几个人骑马过去,还带着个受伤的男人?”
“没,没有!这儿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顿了一下,小贼否认了北羌人的提问,又笑得谄媚:“几位,我帮了你们,那我这条命——”
来自北羌的将军笑了一声,下一刻,抽刀出鞘的声音传来,而后惨叫声再次响起。
“软骨头的叛徒!”那北羌人啐了一声,回身又招呼起自己的人,“走!那些人肯定早就逃了,咱们走,追上他们,顺便去这个别都看看!”
“驾!”
马队很快离开,如同他们来时一样丝毫不拖泥带水,听着声音消失,卫姈的脸色却是糟糕到了极点。
京城当真被攻破了。
“醒醒!坚持住!”
另一边,明书已经从茶棚后面扑了出来,一只手捂着那小贼冒血的伤口,一边摇晃着他:“虞京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贼胸口挨了穿心一剑,鲜血汩汩流出,已是神仙难医,听到声音时的回应大多已是本能。
“听说京城被攻破, 守城军全军覆没……”
明书揪着他的衣领,眼眶通红:“还有呢?”
“还,不知道了……”
小贼伤势过重,已是弥留之际,没说了几句话便头一歪没了声息,徒留明书蹲在地上失神。
待到卫姈上前来,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她忍住心中惊惧看向地上的小贼,这人方才定是看见了他们的马车,却终究没有开口告破。
抬手将此人的双眼合上,卫姈这才看向明书,彼时因着她的到来,明书强迫自己恢复正常。
“姑娘,那些北羌人往别都去了,趁此机会,咱们,咱们赶快走吧!”
明书得狠狠咬着牙,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眼底满是强忍的痛苦。
京城没守住意味着的是什么,明书本能地不愿意去想。
谁知卫姈却摇了摇头。
“马车呢?咱们回头。”
“回头?”
明书闻言一惊,慌忙道:“姑娘,我知道您着急,可这等时候,京城已经去不得了啊!”
北羌人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里,定是已经将京城全盘控制住了。
卫姈又摇了摇头:“你听见方才那北羌人问的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