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僵硬地转过头，对上父亲藏着怒意的眼睛。
“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两件事。”
我放下本子，一步一步逼近他：“让爱人日日被痛苦的回忆折磨，让孩子成为你的实验品，母女相见却互不相识，科安，你比丧尸恐怖。”
他不以为然地摊开手，眼睛爬满血丝，面目狰狞地大笑道：“可我成功了！我找到了毁灭丧尸的办法，我让人类有机会活下去！”
“而你。”他猛地握住我的肩，看着我因疼痛生出眼泪，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上了我的脖颈：“应该是我最成功的实验品。”
下一瞬，疼痛从脖颈处蔓延全身，指尖都变得酥麻，双腿一软，我陷入一片黑暗。
13
黑室，蓝房子里唯一没有灯的房间，清醒后我下意识去摸里衣口袋，还好，蝴蝶刀没被收走。
科安给我的止痛药，我在晕之前看见了，他的柜子上整整齐齐放着许多，旁边贴着标签——“blue-x素”。
他对我的愧疚藏在与别人不同的新衣服里，而在他内心深处，我依然只是个实验品。
我的脚被铐住，活动范围只限于床周五米，没有人知道黑室到底有多大，因为很少有人能精神正常地从这里出去。
每吃完一餐，我便用蝴蝶刀在床底刻上一条横，算着距离我被关进玻璃箱的日子还有多久。
饭菜不算可口，但我吃得很干净。
这里不是我的终点，玻璃箱也不是。
我要从这里活着出去。
14
距离我被关进玻璃箱，还有三天。
视觉被剥夺，听觉便格外灵敏，当门被撞开那一刻，我蜷缩在墙角，害怕地闭上眼，直到带着血腥气的男人靠近颤栗的我，一只手轻抚上我的眼睛，另一只手解开了我的脚铐。
“01，别怕。”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感受到手心温热黏腻的鲜血，我连忙将他的手拿下，看见男人唇色苍白，没戴金丝框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虚弱与疲惫，他用自己的权限取下了我的手环，紧紧握住我的手腕，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
“我带你逃出去。”
他的身躯挡住了从门口泄入的冷光，我瑟缩在他身前，看着我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被光拉得很长很长。
15
我挽着齐城，疾步朝大门走去。
走廊很暗，地上三三两两躺着失去意识的人，我再看齐城一身的伤，有些嫌弃：“你看过了我的计划，怎么还选择硬闯这最笨的方式？”
他轻咳了两声，侧过头：“科安临时改了巡逻图，被发现后我只能硬闯。”
远远望见大门处有一个模糊人影，我方轻脚步，握紧手中的蝴蝶刀。
“云姨？”
云姨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红着眼忙步上前扶住齐城，将身旁的黑色行李箱递给我，声音有些哽咽：“01，齐城把科安做的事告诉我了，他要带你逃出去，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物资，出去后都会用上，你拿好。”
她踮脚探向我身后，小心翼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滴”的一声，大门缓缓敞开。
云姨推了推我，眸中泪光闪烁。
“快走吧，去找安全城，那里有军队会保护你们。”
外面依然刮着风沙，一辆墨绿色的车停在门口，阿娇左手夹着细烟，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笑着对我们扬了扬下巴。
我有些惊讶，回身看着云姨靠在铁门上，眼眶兜着泪，笑着对我说路上小心。
漫天飞沙中，我就静静看着她，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
“妈妈。”
风沙很大，我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见，但泪水从她眼角滑落，她嘴巴微动，好似在对我说些什么。
蓝房子响起了刺耳的警戒笛声，齐城拉着我向车跑去，最终我也没能清清楚楚告诉她。
妈妈，我就是你的孩子。
别再难过。
16
满眼荒芜，草木不生，废弃的楼房连了一片又一片，秃鹫啄食腐烂的尸体，遍地皆是破碎的残肢。车子在公路上疾驰着，我给齐城的伤口消毒，他有些心疼地看着伤口，问我会不会留疤。
我用了些力气，听见他“嘶”了一声。
“这么注意形象，给丧尸看吗？”
毕竟路上有眼睛的，只有丧尸。
阿娇嗤鼻一笑：“之前他耍帅的金丝框眼镜不见了，天天跟我念叨，烦死了。”
我挑眉，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努力憋着笑。
天完全暗下来前，我们进入了一座处处挂着红丝带的小城，阿娇解释红丝带是表明这里还有幸存者。
进入城中心，有人端着枪拦了我们的路，齐城示意我们呆在车上，只身下了车。
两分钟后，他回来了，那人带着我们进入铁墙，通过一个门进入了地下，走进深处才发觉这里还有许多人，但大多为老弱妇小。
“E城偏远，丧尸病毒传入时，有力气的男人都去支援前线了，通讯设备被一场暴雨摧毁，我们联系不上军部，只能到处去挂红丝带，希望能被救援直升机发现。”
男人四十岁左右，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自述是几个月前偶然逃来此城，见老人小孩活得艰辛便主动留下来帮他们。
人群中，有个男人直直地盯着我，眼神似鹰，我凑近告诉了齐城，齐城捏了捏我的手，让我放心。
“哎哟，新来的姑娘小伙，来尝尝阿嬷做的面饼。”头裹方巾的女人笑着将热乎的饼塞在我们手中，我警惕地看着她，女人憨厚地笑了笑，吃了口饼。
“E城的粮米不足了，我就用灰面做些饼，这个饱腹。”
齐城看看我，埋头吃了一大口，浮夸地对阿嬷竖起大拇指：“好吃！”
阿嬷笑开了眼。
17
在E城的半个月，我们帮着大哥收集物资，击杀欲靠近铁墙的丧尸，最初的我有些不解，天天拉着齐城问我们什么时候去安全城。
齐城复杂地看向我，欲言又止。
阿娇递给我阿嬷的饼，问我好不好吃。
我点点头，比蓝房子里的馒头好吃。
阿娇说，丧尸病毒爆发最初，人们并未在意。
直到人群四处逃散，绝望和恐惧的哭喊声震耳欲聋。
阿嬷的儿子是名军人，义无反顾冲向前线。
那天是他的生日，阿嬷烙了他最喜欢的饼。
可回来的不是她的儿子，是神志不清正在啃食男孩腿的丧尸。
阿嬷用儿子留给自己的枪，忍着泪，用三发子弹，亲手结束了儿子的生命。
我拧着眉，看向哄男孩睡觉的阿嬷，思绪万千。
我第一次开枪，是丧尸差点咬上齐城的肩。
腐臭的绿色粘液溅在我脸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后面两天我都吃不下饭。
大哥带我来到大厅，告诉我那个男人的新婚妻子发现自己感染病毒后跳了楼，那个胖女人的孩子被她的母亲啃掉了脑袋后她来到这里做后勤，那个老爷爷是退休的大学教授，无儿无女，天天扛着枪为这里的人守夜。
城里幸存的每个人都和蓝房子里不一样。
没有利益，没有目的，紧紧抱在一起，而不是丢下谁，独自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