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以后，秦瑟觉得与慕云锦之间的关系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她自我感觉是对一个“弟弟”的照顾，而这个弟弟也不失所望地乖巧听话，心里对她的戒备似乎一点点放松了下来，到今日一算，竟有三四日没去研究他背后的目的了。
大抵不算什么好事儿，这不是一个黑市老大该有的气质。秦瑟有点头疼，目光从桌子上那些她怎么都吃不完的糖葫芦上拔了出来，转移到院里还在给大家伙儿分发糖葫芦的慕云锦身上，揉了揉眉心，在这种怀疑与自我怀疑中挣扎着。
“老大，老大！”正想着，外面传来陆隐风的声音，她急忙从案几后抽身走了出去。
“怎么样？”
陆隐风的身体还在诠释着对一个黑市老大的尊重，可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慕云锦手中的糖葫芦，他现在的样子，就是身子面向着秦瑟，脑袋以最大的幅度转向侧后方。
“不用看了，屋里的都是你的。”
陆隐风踮起脚看了看她身后房中桌案上那几串糖葫芦，放下心来，嘿嘿一笑，把目光收了回来。
“不出老大所料，那个偷了火铳的家伙终于按捺不住，恐怕要露面了。”
“查到了？他在哪儿？”慕云锦把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往小五怀里一扔，急急地凑了过去。
小五眉头皱了一下，他不太喜欢这个人，总觉得他把秦瑟一步步给带离了正轨，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就像现在，急切地行为把他连日来伪装的淡然出卖了，可瑟瑟好像并没太注意这点。
但也有一点让人轻松的，就是自从他来了以后，秦瑟的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些，慕云锦总会讲一些外面的趣事给她，引起她的好奇心，却又不告诉她结果，引得瑟瑟追着他打。
若是自己，恐怕迎来的不是一个鞋帮子就是一把扫帚。
有的时候，他也会从外面带些新奇玩意儿，糖人儿啊、冰汤啊、英桃这类在黑市基本上见不着的东西，会买很多，用车拉的，瑟瑟吃得很开心，自己也会吃到，确实很好吃。多的会分给这里的孩子们，他们开心地叫他“大哥哥”。
每到这个时候，心里总是有一些难过，他可以给秦瑟最好的保护，但给不了她最好的食物。
还有的时候，慕云锦会跟她讲一些东西，学识或者道理，比如火铳的原理，兵器的材质，甚至观星他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每当这个时候瑟瑟总是听得很认真，还会不停地提问，慕云锦都很耐心地解释。
这些其实也挺好，毕竟就连自己有时也不免被吸引，但他很不喜欢慕云锦讲关于成亲礼仪及背后的象征和寓意，这不免让他想起瑟瑟为救自己而不得不与慕云锦成亲的事情。
就算是假的，也像是一团咽不下吐不出的东西，生生地卡在喉咙。
曾跟她说过这个事情，提出慕云锦一次次地提这事情恐怕别有用心，但秦瑟却笑他多想了，道慕云锦就是个乖巧的弟弟。
从此，他再也不提此事。
总归，她的开朗一天比一天多，不像原来那般整日被黑市所累而忧虑郁结，他总能帮瑟瑟化解忧纷。
但瑟瑟是个明白人，也会回报一些东西，比如，在慕云锦开口之前就已经开始查火铳之案了。
她派了很多人手，甚至动用了只有在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用的情报网，来查一个叫“李长生”的人，这不，也就七八天的功夫，陆隐风便带回了结果。
“老大你是怎么猜到他没出城的？”陆隐风的脸上只差写上“崇拜你”三个字了。
慕云锦也很好奇，这个李长生是师傅身边的一个随从，在“啸天”失窃后，不久他也失踪，自己也想办法查过，可他在金陵城无家无室，甚至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没有查到他的更多线索。
“很简单，一般来说，偷火铳的人无非是两个目的，一为财，二为防御，可他是一个没有一点武功的下人，拿火铳除了换钱没有别的用处，若要换钱，唯一的途径只有黑市。”
“可是黑市并没有啊……”陆隐风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整个金陵城能与他，敢与他置换火铳的，除了黑市没有第二个地方，可黑市并没有这笔交易，那么他的目的就不那么简单了，恐怕是要把东西带走。”
慕云锦眉心轻拢：“那，会不会他已经离开金陵了？”
陆隐风道：“没有，我们按照老大的安排拿着李长生的画像在各个出城关口都安排了人，据方才收集回来的消息，并未发现此人出城。”
慕云锦点点头：“火铳丢失之后，兵马司就已经戒严了各个出城要道，确实未发现他的踪迹。”
陆隐风啐了一口：“那些个人，能顶什么事儿，只领俸禄不想干事儿，前几天还妆模作样地盯着进出城的人，没几天就开始骂天骂地，不是嫌大热天的摊上这么个倒霉差事，就是骂这些个过卡之人没什么油水，简直黑心又黑肝，比我们黑市可黑得多了。”
慕云锦哑然，兵马司那些人是什么样的自己最清楚不过，火铳失窃后不久曾几次去城门督促戒严，刚开始那几天他们都还负点责，可后来就混水摸鱼起来，可是他一无公文二无官职，也没办法命令他们，便也作罢。
“还是老大厉害，及时让我们去蹲守着，果然不出所料，这几天在东北面的太平门，发现了一个人鬼鬼祟祟，每天都会在那附近转悠一阵，又不出城，远远地看看就离开了。”
“他是在等时机。”秦瑟道：“此人很聪明，知道最初几天看各城门盯得紧，便不动声色，等到十天半个月大家疲软松懈下来之后再借机混出城去。叫兄弟们继续盯着，就这几日了，兵马司越是懒散，越是他喜闻乐见的。”
“好嘞！”陆隐风点着头，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瞟。
秦瑟摆摆手，他高兴地跑了过去，端起那一盘子糖葫芦飞速地跑开，那速度生怕秦瑟反悔似的。
“注意，不要打草惊蛇。”她对着陆隐风背影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