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候府
“世子，您为何要救那老者？”婢女换了一身修身干练的衣服，头发简单的束起，衬着她那英气的剑眉，狭长的凤眼，麦色的皮肤，更显得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倒是与他主人慕云锦清秀俊逸的气质相得益彰。
慕云锦坐在麒麟浮雕的黄花梨木圈椅上，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新泡好的虎丘茶，淡淡地笑道：“如果我不出手相助，那个老人可能已经死了。”
江漓递完茶，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指上，口中漫不经心地道：“可是……属下还是觉得抓梅郎最为重要，顾大人还在牢里呢……”
提到这个，慕云锦的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数日前，师傅最新研制的火铳连同图纸一起失窃，他因此受牵连被下了刑部大牢，据掌握的线索来看，图纸很有可能流向了黑市。
可那个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市老大“梅郎”，关于他的消息实在少之又少，他的深浅不知，行踪不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能撑起金陵黑市这个地下王国的人，一定不简单。
自己还是顺着贼偷才摸到了他的一丝踪迹，但还是让他跑了……
“阿漓，如果当时是你，你会怎么做？”
“噌！”江漓腰间配刀出鞘，握在手中盯着它瞧了瞧，眸光渐冷，“属下还是会以顾大人的事儿为主。”然后用那三尺长刀……削起了指甲。
她口中的顾大人，乃是神机营“火器之神”顾元澄，是慕云锦的师傅，在顾元澄因为丢失火器图纸被御史弹劾而身陷囹圄之后，慕云锦便日夜操劳多方奔走查探，一心想要找到图纸将师傅救出来，顾元澄在慕云锦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
作为他帖身护卫，这一切江漓都知道，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回答，被骂冷酷无情总比不懂主子的心要好。
可是，她真的不懂，主子为何会放弃追捕梅郎而选择救下老人。
“阿漓啊……”慕云锦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斜目瞧着她，“路见不平，出手相救，于我来说不过举手之牢，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师傅常教导说，救人一命，天赐一寿，”他呷了一口茶，唇齿间茶叶的清香让他神情气爽，“这么说的话，我活到百岁是没有问题了。”
“可顾大人没多少时间了！”江漓友情提示了一下。
对于手下这种犯忌讳的话，慕云锦似乎习以为常了，并不生气，反而笑道：“我已经找到了他们破绽，下次，他们不会再有这般好运了。”
江漓削指甲的动作停了下来，问道：“什么破绽？”
“主子配刀不离身，待从却两手空空；主子行事还要听待从的意见；待从倒的茶，主子接得如此生硬……”
江漓的眼睛越睁越大：“难道说，梅郎假扮了随从，随从假扮梅郎？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呢？”
“许是不想暴露身份，许是……”慕云锦的声音淡淡的，“早就发现了我们吧……”
“从他们一进门我就一直盯着，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就算他们真的看出了什么，为何不逃？”
“不知，”慕云锦很诚实，“下次见面我问问他。”
江漓撇撇嘴：“还会有下次？”
“会的，他一定还会去找沈晚秋……黑市梅郎果然不简单……师傅说得对！”慕云锦不再回答，淡淡笑着，“想他老人家了，去牢里看看他。”
语落搁下茶盏向外走去，江漓收了刀赶忙跟上。
“哦对了……”正在行走之中，慕云锦突然停下脚步，侧目对身后的人说道：“今日的茶叶，多了一片！”
江漓柳眉一蹙：“多了吗？我可是数了整整五遍！”
刑部主管京畿的待罪及以上案件，关押的都是京畿之人，其中不乏高官权贵，这些人今日关着打不定哪日就又出去了，因此刑部大牢环境比地方上的牢狱要好些。
又因慕云锦提前打点过，他师傅顾元澄的牢房还算干净。
慕云锦来的时候，顾元澄正就着那豆大的油灯看书，可能是岁数大了，眼睛不好，他几乎要凑了上去，一不小心，额前一缕乱发让灯火给点着了，“呲……”的一声，火苗直蹿头顶。
“师傅当心！”慕云锦眼疾手快，一把将顾元澄给拉开，另一只手快速摁灭燃着的头发。
顾元澄这才反应过来，呵呵笑着：“云锦来啦！”
“师傅，在牢里您还这么辛苦……”慕云锦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总归是无事嘛，”顾元澄示意他坐下，“顺便研究研究火器，打发打发时间。”
慕云锦将师傅打量着：“他们可有为难您？”
顾元澄放下书，捋捋下巴上的那一撮胡须，缓缓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他们也怕一鞭子下去给打散喽！”
他的胡须像他的头发那样，有些稀疏，与他那张额上布满褶子的精瘦脸庞极为相衬，唯一突兀的，就是那双眼睛。
松弛的眼皮下，精芒清晰可见，那是一种执着的，智慧的光芒。
慕云锦确认顾元澄身体无恙后，安心坐下并给他倒了一碗水。
“怎么，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顾元澄关切地问道。
“师傅，都怪云锦没能力，到现在还没能找到图纸。”慕云锦垂眸低语。
顾元澄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我也难得在这牢里清静几天。”
“好在已经查到是黑市梅郎所为。”
“梅郞？”顾元澄一惊，和蔼的脸上隐现忧色。
“徒儿今日布了个局本要将他抓获，只是可惜让他给跑了。”他的唇边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瞬即逝，“师傅放心，徒儿无事。”
顾元澄松了口气，道：“黑市梅郎叱咤金陵十年有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云锦，你还年轻不是他的对手，此案你莫要再查了。”
烛火打在慕云锦的脸上，忽明忽暗，一如他的话，阴晴不辨：“梅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那就用不简单的方法对付他，师傅放心，徒儿定会将他抓获。”
顾元澄饶是知晓这个徒弟的脾气也就不再说什么，随后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