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天,他都没再提这件事,一问他,就是说还不能确定,她也就不再问了,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养伤,或者应付那个时不时突然出现一下的慕远忠。
比如,她拿慕云锦当靶子看看胳膊恢复程度的时候,院门口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再比如,慕云锦正给她剥桔子,他跑来找慕云锦练剑;还比如,闭门之前,慕远忠来喊儿子早些回去睡觉……秦瑟心里:找你儿子,不是应该去你儿子房间吗?
其实她从住在这里开始,就跟慕云锦单独申请了一个院子,一来是因为她还没打算做她的妻子,二来也是为了避免见到慕远忠。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慕远忠的形象实在是不怎么和蔼可亲。
鉴于慕远忠的出镜频率渐高,秦瑟深觉震惊,这个慕远忠真的一点不知道自己是别人的怀疑对象吗?
但是慕远忠丝毫没有觉察,总是会以各种奇怪的理由特异的方式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这天,她实在忍不住了,问慕云锦:“候爷他……没事可做吗?”
慕云锦很奇怪地看着她:“父亲他很忙的,怎么了?”
秦瑟摇摇头,更觉毛骨悚然。
秦瑟不想与慕远忠起正面冲突,但他偏偏把自己给叫到了面前。
她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那个老眼昏花的仆人,最后目光放在了无处安放的小脚上。
这慕远忠突然把她叫过来是什么事儿?难道知道了自己在查他,想要给点威慑?或是最近欺负他儿子有点多,他看不过了?
慕云锦,你快来救我……
“秦瑟!”
主座上那人突然开口,声如洪钟,吓得她一个激灵,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黑市梅郎的徒弟……”他自顾地说着,“果真是好手段啊,竟能混到我广平候府,成了我儿的妻子。”
其实在这之前,慕云锦已经和她说过父亲坦白了她黑市的身份,秦瑟心中早有了准备,但从慕远忠口中说出来,还是有着不小的压力。
但她,最不怕的就是压力,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慕侯爷您错了,首先来这广平候府并不是我混进来,而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其次,成为慕云锦的妻子只是一个意外,想必你也知道了,所以请不要再以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训我,我也并不想成为什么世子妃。”
慕远忠那炯炯有神的眼睛迸出了一丝火花,“好一张利嘴!我就不明白了,凭你黑市的能力想要什么没有,为何偏偏与我儿纠缠不清。”
“您又错了,不是我对他纠缠不清,而是他一直缠着我不放。”
慕远忠胡子抖了两下,刚想发作,被老仆给打了圆场:“世子妃,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但你现在毕竟进了这广平候府的大门,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世子妃,那么就必须守好世子妃的本份,你以前的身份最好都忘得一干二净,那些人也都不要再来往了,否则会给广平候府惹来祸患。”
秦瑟眼睛微眯,“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她冷笑一声,接着道:“那我可以告诉你,不可能!我这一辈子,都是黑市的人,你们若是嫌弃我的身份,想必也有法子拿掉我世子妃的身份,我求之不得。”
慕远忠一拍扶手,怒目圆瞪,“若不是那不孝子,我根本就不会让你进我候府大门!”
“不知候爷到底是厌恶我的身份呢,还是在怕别的什么?”
“我怕个……”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在儿媳妇面前说这话不妥,忙咽下最后一个字,“我有什么可怕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怀疑是我让人偷了火铳想陷害顾老头儿,我告诉你,我慕远忠要是看不上谁,就跟着明明白白跟他干一仗,根本用不着这些阴损招。”
秦瑟突然一笑:“候爷误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候爷一生光明磊落,实乃世人之楷模,我敬佩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质疑侯爷。”
见她收了锋芒,慕远忠便也不再那么大的气性,声音平和了许多:“其实你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我才不操心这个,今天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对云锦是什么心思?”
“?”秦瑟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哪一出。
老仆赶紧解释道:“候爷的意思,世子他待你是真心实意,你若也是真心那候爷就放心了,可就怕……”说到这儿,他话峰一转,“你也知道,黑市的名声实再不怎么好……”
“你们怕我利用他?”秦瑟咯咯一笑,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候爷,您这个儿子,您还真是不了解呢!”
慕远忠刚想说什么,她又道:“不过您还真猜对了,我们就是各取所需,但是请放心,就是因为这样的利益关系,我们才不会做伤害对方的事情。”
慕远忠胡子又抖了起来,眼见着就要发怒,谁知下一刻他又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坦诚,这性子我喜欢!”
秦瑟:……
“行了你下去吧,我都知道了!”
她很想问您都知道什么了?但还是忍住了。
这样一出谈话,以莫名其妙开头开始,又以莫名其妙的结尾结束,秦瑟困扰了很久,这在她的谈判人生中是没有过的。
至于这个慕远忠,在这次谈话之后变得更奇怪了,每次看到她都会露出一个与他那粗狂长相极为不符的和蔼笑容,看得她渗得慌。
只有他看到慕云锦时那怒目圆睁的样子,才能让人感受到他一个五军提督的霸气威武。
有时候吧也挺同情慕云锦的,要是她在这样严苛到窒息的环境下长大,不疯也傻了。
虽说在感情上对慕远忠有了些许改观,但理智告诉他,千万不可以被外表所迷惑,很多时候,一个人做的事与他的外表截然相反。
比如,她的师傅,梅郎。
他总是用一张儒雅湿润地外表,做着一切疯狂阴狠地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