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想着他总归是一杯就倒，喝了就清静了。
然而她错了，慕云锦并没有一杯就倒，而是连喝了一壶都依旧清醒，而且越来越清醒。
倒是秦瑟直想去拿两跟筷子撑住自己的眼皮，她后悔不已，上次他在流连院发酒疯就应该知道了，他已经不再伪装了。
慕云锦跟她说了很多事情，事无俱细，从神机营火器聊到五军营的骑兵，又从在五军营的一些趣事聊到了儿时的快东记忆，甚至还说起了他母亲。
秦瑟从未听他谈起过母亲，原来，在他十岁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听他回忆，他母亲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而且才学斐然，他的诗词瑟棋，大部分都来自于母亲的教导。
他说着母亲的时候，眼中一直都是有光的，那种淡淡地幸福地光芒。他说母亲非常爱他，在他被父亲带到军营磨炼起，母亲因为担心加思念，身体就不好了，再后来，就病死了。
慕云锦虽然没有多说，但秦瑟隐隐觉得，他母亲的死与慕远忠有着很大的关系，试问天下间，有哪一个母亲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被教育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一个乖张暴戾的小疯子。
她一定与慕远忠争执过，可是都以失败而告终，至少在现在看来，慕远忠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教育儿子的缺陷，否则，也不会把他送入神机营这么多年，只为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
慕远忠是有着非常明确目标的人，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一切目标不同的人都是敌人。
而她的母亲，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两个人注定走不到一起，对于男人来说可能没有什么，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致命的。
想来她的死亡，与这些因素息息相关。
他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平静，像是早已淡忘了这些伤痛，但眼底却是化不开的痛苦，秦瑟有些心疼，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轻轻地握了一下他手。
他的神情动了一下，在她面前卸下了伪装的坚强，道：“阿瑟，我想她……”语调有些哽咽。
秦瑟想安慰她，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话，只能道：“你总归享受过她的爱护，可你知道吗，我甚至连我阿娘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在我五岁的时候，她就失踪了，我只记得，她的名字……”
秦瑟母亲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当年那个案子，是一个女人怕自己死去的丈夫太过孤单，便杀了一些女子代替自己去地下陪丈夫。
“我阿爹很爱我阿娘，阿娘失踪以后，阿爹每天都要出去寻找，找了一年多，后来，他说要去更远的地方寻她，便把我交给了一个本家亲戚，他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你离开家是因为去找他吗？”
“不是，是收留我的那个爷爷他病死了，我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可我要活啊，我就一边打听我阿爹阿娘的消息，一边到处流浪。后来，我到了金陵城，遇到了师傅和小五，有了他们，我的生活才慢慢稳定下来。”
“那些年，一定很难过吧……”
“其实那时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可怜，毕竟我身边的人比我凄惨的大有人在，小五啊、哑叔啊，他们的家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他们自己，挺可怜的，我至少还有个念想。”
“阿瑟，”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以后，我不会让阿瑟这么苦了。等案子查清了，我帮你找阿爹。”
秦瑟的困意跑了一半，道：“案子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清楚了？”慕云锦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你们都查到了什么？可是我父亲所为？”
秦瑟摇摇头：“不是，是一个叫‘青坛’的教派所为。”
“‘青坛’？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事情是在知道被他欺骗之后离开他单独行动所获得的信息，慕云锦并不清楚，秦瑟便把这些事情与他讲了一遍。
只是刻意隐去了一些细节，比如说，青坛骗这些女子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并没有受人胁迫，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沈晚秋主导了一切。
慕云锦听完，默不作声地喝着酒，过了一会，他突然道：“不对，不是她！”
“你说沈晚秋是主谋，那么那些女子呢？既然都已经承认了是她所为，为何偏偏不说出那些女子的下落，我想她或许是不知道，要不就是不能说！因为她背后一定还有人。沈晚秋杀李长生用的箭与渠桑的一样，如果说都是马焕提供的，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一伙的，但是渠桑只不过是个杀手，那么指使他的人，会不会就是沈晚秋背后之人？”
秦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看出了破绽，有些吃惊，但她还想再努力一下。
“起初我也这么想，可沈晚秋承认了一切。”
“她杀寻女的赵良还说得过去，为何要杀李长生？李长生偷火铳与她有什么关系？”没想到这家伙虽然都喝迷糊了，头脑依然这么清楚。
“她说是因为李长生差点害了顾大人，而她非常敬重顾大人，因此她生气，就杀了他。”
“沈晚秋是一个杀手……”慕云锦盯着她的眼，“阿瑟你不用再骗我了，我知道渠桑一定是我认识的人，不然他不会每次都表现出来那种熟悉之感。你自己也说过，渠桑背后定是军方的人，你是不是觉得是我父亲做的？”
秦瑟避开他的视线，没有说话。
“你还是不相信我是吗？我说过不管背后的人是谁，都一定不会放过他。”
“我是……”她突然想要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叹了口气，道：“你真的，还要查下去吗？”
看着她眉间的担忧，慕云锦突然心情好了不少，“阿瑟，原来你是在担心我？你是怕我知道真相以后承受不住？”
沉默了片刻，她点点头。
他更开心了，竟然在她额间啄了一下，秦瑟一下子愣住了，心道果然不能让他沾酒。
“其实我确实有些担心你，但更多的，是想看你的心意是否还像当初那么坚定。”
“那你现在看到了？”
秦瑟没有回答，只是问他：“你到底为何会求你父亲去救我？是打心里不相信是他做的对吗？”
慕云锦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因为出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谁？”
慕云锦刚想开口，谁知脑袋一沉，倒向了秦瑟怀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