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秦瑟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慕云锦去敲门，她也不应，直到小五回来，他才从小五那儿探得了原由。
秦瑟的房间在东边的小院里，院中有一个葡萄架，此时下面坐了两个人，极为不协调的两个人。
“那些杀手是什么人？为何敢对她动手？”在慕云锦的理解中，秦瑟就算不是黑市真正的统治者，但权利和地位也都是至高的，从棚户区的人对她的敬仰，从黑市路人对她忌惮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她在黑市应该是呼风唤雨，怎么会遭遇暗杀这种事。
就算上次李阿大他们是因为她假病将死才有了反叛之心，可如今，她不仅完好康健，连师傅都回到了黑市，那李阿大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他想不通。
“都是些亡命之徒罢了……”小五目光看着慕云锦衣袖上的一些血污，把自己的酒碗往一边挪了挪，放到了石桌边缘，“在黑市这种人多的是。”
慕云锦眼睛盯着那只酒碗，口中问道：“她经常会遇到这种危险吗？”
“嗯。”小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前辈不管？”
小五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是清泠的月辉，“他不管，从来都不管……”
慕云锦的目光终于从酒碗上移到他身上，震惊无比：“他可是她师傅！”
“我刚遇到她的时候，有一次她跟着师傅打架，后来师傅跑了，留下她一个人。”小五的声音轻轻地，有些空濛，似乎在说着一件很遥远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强大起来，让她不再受人欺负。”说完，他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慕云锦一时还是无法理解梅郎这种逻辑，又问道：“我看前辈还是很关心她的。”
小五把碗放回下，自顾道：“我们跟着师傅，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打架受伤，伤好了再打。后来，抢地盘，收手下，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再后来，我学会了杀人，她学会了治理黑市，日子一天天地好起来，可是，突然有一天，师傅死了，把黑市留给了她。”
慕云锦实在忍不，终于对那个偏离的酒碗动手了，将他往桌子中间推了推，这才松了口气：“前辈假死之事，这我知道。”
小五又喝了一碗酒，继续说着：“这三年她是怎么过的，你们都不知道，可我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多少次从梦中惊醍，瑟瑟她，承受了本不属于她的重担。”
他用着最云淡风轻的语言说着那些随风而逝的过往，但听到慕云锦耳中，却是异常地沉重。
“她……父母呢？”慕云锦再次把酒碗推回正位。
小五盯着他的动作，表情有些嫌弃，再端起碗时，手指避开被他碰过的地方。
“她父亲在她六岁的时候离开了她，离开了家，而她的母亲……”看着碗里那一轮明月，随着波纹碎成斑驳的光影，“就在你今天念的那串名字之中……”
慕云锦惊地站了起来，“你是说，她的母亲，是十八年前女子失踪案的受害者。”
“你以为她为何要帮你查案？紧紧是因为被你感化或是因为想让黑市摆脱控制？”小五顿了顿，眼底的波光随光轻漾，“她想找到她的母亲。”
慕云锦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是感叹秦瑟的身世，还是担心她知道母亲已死便不会再继续查案。
“姐姐她，把自己关三个时辰了，怎么都不出来，”慕云锦看了眼紧闭的屋门，“今日在吴全那儿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还要商讨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办。”
“慕云锦！”小五突然站了起来，“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不要逼她，你还不明白吗？”
“我……”他无言以对，也许他有被她的身世感动过，可更多的，是查案的迫切。
“离她远点儿，不要再烦她，”小五冷冷地看着他，“我会守在这儿。”
慕云锦脸上升起怒容：“为何走的是我？我也有责任守护姐姐。”
小五本不是多言之人，拔刀向他刺去。
“你们都住手！”正在这时，秦瑟推门走了出来。
“瑟瑟！”
“阿瑟！”
两人同时向她走去。
秦瑟径直走到葡萄架下，站了一会儿，抬手摘了几颗葡萄丢进嘴里，葡萄还没熟，酸得她整张脸都拧巴在一起。
“好酸……”她飞快地拿起酒壶猛灌了几口，将口中的酸味冲淡了一些，却又因为喝得太猛呛酒，不停地咳嗽起来。
“瑟瑟……”小五递过去一方洁白的帕子。
慕云锦忙给她拍背。
片刻后她缓了过来，擦掉眼角的泪，把帕子扔给小五坐了下来。
“来，喝酒！”她依次把三人的洒碗都满上。
“阿瑟……”慕云锦想要说什么，犹豫了片刻，“难过的时候不宜喝酒。”
她却端起酒碗对着慕云锦：“今日你又帮我了我，先干为谢！”
“不……”他刚想阻止她，她的酒已经见了底。
“你放心，我不难过，”她又去倒酒，“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我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今天看到了，有些突然……这酒真辣啊……”
看着她故作坚强，强颜欢笑，慕云锦心中有些不忍，想去拂掉她眼角的泪水，最终，摘掉了头顶的一片落叶。
“小五，你来一下，”梅郎的身子突然探入院门，“去办些事。”
小五离开，秦瑟只能跟慕云锦喝酒，慕云锦以不会饮酒拒绝，但奈何经不住她那双眼睛的逼迫，最终端起了碗。
说话间又是两碗下肚。
一坛很快就见底，她又去拿了一坛来倒上，“你放心，案子我是一定会查到底的。”
“阿瑟……”
“叫姐！”
“阿瑟……”慕云锦看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云锦也想守护阿瑟……”
“你说什么？”
半晌没回音，她一转头，人呢？
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