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有点想要下雨了，秦瑟坐在门廊下，看着远方那幕色的天空，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
小五靠在旁边的廊柱上，似乎是觉得空气有些湿热，他扯了扯衣领。
院子里铺满了一晒干了的大豆秆，哑叔似乎还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手里拿着一把帘耙，弯着腰低头认认真真的打着大豆。
“喘……嘣……嘣……”一下一下，有力均匀。每落下一次，都会有土尘飘起来，也会有几颗豆子顺势弹起来跳舞。
秦瑟很喜欢听这种声音，就像是小时候，父亲打大豆的声音。
“哑叔……”许久之后，秦瑟唤了他一声。
哑叔耳朵不太好，小五又喊了一遍，他这才抬起了头。
秦瑟指指天：“快下雨了，收了吧！”
哑叔抬头看看天，天色已经更沉了，他这才丢下帘耙转身去拿耙子。
“我去帮忙。”小五淡淡地说了一声，走了过去。
他年轻力壮，做起事儿来也更快一些，拿着木杈把黄豆秆摞在一起，再把它们抱回柴屋里，一会儿功夫便收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豆子儿，哑叔自己扫着，小五见没什么可帮忙的，便走了回来。
“小五，师傅为什么不能像他那样，一直在我们身边呢……”秦瑟看着忙活的哑叔，目光柔和。
小五拍掉身上沾在身上的细小枯枝碎叶，把撸起的袖子放了下来，重新紧好袖口，“师傅他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绝不对抛弃瑟瑟。”他的声音很温柔。
“从小到大，他也没少玩失踪，可再怎么样总会回来，可这次……”她的目光沉了下来，“都三年了……”
“他会回来的，”他的目光也很轻柔和，“一定会。”
“见沈晚秋都不见我，”秦瑟突然恨恨地道，“这个见色忘徒的老东西！”
末了视线突然砸向小五：“你可不准学他！”
“咳咳……”小五只能用咳嗽来掩饰尴尬，“瑟瑟，我不会的。”
秦瑟满意地转过头去，继续看着哑叔。
“还去找吗？”片刻后，小五问。
“自然，我绝不会让他过得这么潇洒！”秦瑟的目光变得凶狠起来。
“可是流连院已经被被慕云锦买下来了，”小五有些担忧，“再去那儿恐怕没这么方便了。”
秦瑟摇着扇子，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一身正气的少年，漫不经心地把价值千金的房契随手扔在地上，“还真是……出人意料呢。”
小五以为她说的是最后突然闯入的人，接话道：“已经查到了，那些人是广平候的人，为首那人是慕远忠！”
“哦？”秦瑟是真的有点意外，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竟父亲来抓儿子，“他带着面巾自是不想别人认出来，恐怕是替这个儿子感觉到羞愧。”
片刻后，她有了主意，对小五道：“你把慕云锦买下流连院的事儿散布出去，不，一定是要强调是五军提叔慕远忠所买。”
小五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慕远忠蒙面去抓儿子可以看出来他一定是个极重面子的人，更何况他遥领全国兵马，身份敏感，若是参与了这种买卖，一定会被人抓着大作文章，到时候口诛笔伐，奏状弹劾有他受的，他若是聪明，必会逼着慕云锦把流连院处理掉。
“还有，传话出去，流连院是我的，谁若敢接盘就是与我梅郎作对。”
小五笑道：“这样，他可就卖不起价了，可还让李妈妈接手？”他所说的李妈妈就是流连院的老鸨。
“还有谁比她更能治理好流连院呢……”秦瑟眉梢一挑，眼底浮上一层笑意，“高价买，低价卖，这一转手，又是赚了不少钱呢……”
“慕云锦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找李妈妈买流连院，李妈妈转头就汇报给了我们。”
“他以为钱能买到一切，却不知道，相对于钱来说，人的弱点才最可怕。”
“瑟瑟，还是太冒险了，若那是慕远忠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秦瑟笑道：“富贵险中求，若非如此，怎么能空手套白狼，这可是不小一笔，要知道汛期买沙石的银两还没有着落呢。”
看着她自信的笑容，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有那么一点点可怕，小五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她的敌人。
“还有件事，慕云锦正在查那流连院闹事的老者。”
秦瑟那日先离开的，后听小五说了这事儿。
“人可是流连院收的？”秦瑟冷声问道。
“我问了李妈妈，她说从未见过老者的女儿。”
“只要不是黑市所为，其它的事儿一概不管。”与慕云锦不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小五正欲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瑟看向他：“还有何事？”
“你……为何要提议帮他找火铳？”小五终于问了出来，“你说过不想与他们扯了关系。”
秦瑟想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道：“我是觉得，若不解决这件事，他一定会缠着我不放。”
他眼中有什么东西浮了起来，遮蔽了眼底的亮光：“可你以前说，对付这种找麻烦的人，要全力的回击，一击必中！”
“小五……”秦瑟忽然站了起来，看向他，“他是五军提督的儿子，‘火器’之神的爱徒，他们一个遥领天下兵马，一个掌管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武器，任何一个都足以颠覆黑市，你可明白？”
“他一心要除掉黑市，恐怕就算咱们这次自证了清白，他依旧会纠缠不休。”
秦瑟转向外面，看着不知何时下起的雨，缓缓道：“你看，雨总是要下的，不管你想不想，它都会来。”
总觉得她的解释有点刻意，但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反驳。
“那你，是真的要帮他？”
秦瑟缓缓伸出手，让雨滴落在手上，然后看着它从指缝里滑走，“小五，你知道的，于我于黑市无利的事，我从来不做。”
“可是你不能保证他不会找机会除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