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将黑了，慕云锦在秦瑟的提醒之下才想起了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忙打听了师傅的动向，直奔党耙房而来
“来了……”顾元澄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
“师傅，阿瑟带了些点心来。”
“早听说你们来了，这么晚才来看为师。”顾元澄略带埋怨。
慕云锦把他手中正在捣鼓的火器零件夺了过来，拉着他坐在桌边，把东西递了过去：“您饿了吧，快尝尝。”
顾元澄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一块风消饼吃了几口，突然问道：“后山那几声响，又是你乱来吧？”他忍不住数落起来，“你知不知道那东西多贵，大家训练都还要省着，你倒好，噼里啪啦一顿射，几百两银子没了！”
“师傅这都听出来了？”慕云锦面露愧色，“要不怎么说还是师傅了解徒弟呢！”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动佛朗机？除了你小子没有第二个人。”顾元澄虽是责骂的语气，但眼中却有一丝心疼，“怎么，又与你父亲争执了？”
“顾大人……”一旁的秦瑟突然开口。
慕云锦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阿瑟准备的这些可还合师傅口味？”
顾元澄脸上浮起和蔼的笑意，示意她坐了下来，道：“秦姑娘有心了，这些都是我爱吃的。”
若说方才她还想解释一下是自己浪费了那些弹药，此刻又闭嘴了，顾元澄的误会太深，或者说是慕锦刻意地制造着这些误会，倒也没必要计较了。
秦瑟问道：“顾大人常来这里吗？”
“有时候在工部署衙，有时在军器局，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这里。”
“像您这样的高官，又这把年纪，应该在官署做些清闲些事情，为何要亲力亲为，来回奔波这般辛苦呢？”这一点，秦瑟是真的不理解，在她的认知中，一旦做到了尚书这种高位，基本上没几个还在外面抛头露面，都在隐在幕后喝茶谈笑间就稳操大局。
再看看他所处的环境，整个屋子阴暗简陋，除了满满当当的火器就是一案子的零部件还有些图纸，桌子上地上都是厚厚的混和着火药的黑色灰尘。
连桌子上的茶碗也黑乎乎的，这环境竟然可以与黑市比肩了。
“阿瑟有所不知，师傅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又因对火器实在喜欢，所以天天在这里倒弄这些火器，以至于常常废食忘寝，不夸张地说，要是没了师傅这神机营恐怕就不复存在了。”
“你就会说好听的，”顾元澄递了块饼给慕云锦，“要是没了师傅，你也照样可以独挡一面。”
“徒儿比师傅可差远了。”慕云锦又给师傅倒了碗水，细心地先涮了一下碗。
“最近你来得少了，可是在忙什么事？”
慕云锦点点头：“徒儿最近在查一起案子，有些复杂，没能多抽点时间来陪师傅，是徒儿做得不对。”
“查案？”顾元澄正吃饼的动作停了下来，“火铳案不是已结案了吗？”
“是一起女子失踪案，不对，目前来看不是一起，很有可能是几十起。”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顾元澄非常吃惊，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慕云锦本也不想让师傅过多的操心，便粗略的讲了一些，省去了与刑部吏部打交道的一些细节，以免他再生忧虑。
听完，顾元澄喝了一口水，琢磨一会儿，道：“这可不是小事啊，若说案子真是被隐瞒了下来，那背后之人可谓只手遮天，与这样的人对弈，万般艰难。”
“师傅放心，徒儿已有了对策。”
顾元澄那精硕眼中浮起了亮光：“哦？”
慕云锦正要开口，突然门外有人通报：“顾大人，公子来了。”
顾元澄手中的碗一放，眉毛皱了起来：“他来干什么？”
“公子带了晚膳过来。”
“跟他说我吃过了……”
慕云锦赶紧道：“师傅，难得阿南一片孝心，就算不吃也让他进来吧。”
顾元澄想了想，略有些不悦地开口了：“进来吧！”
少时，屋外进来一个白衣男子，提着一个更大些的食盒，他一见慕云锦与秦瑟，笑道：“你们也在啊！”那笑容有些尴尬。
“父亲……”他把食盒放下的时候，看到了慕云锦带来的东西，目光闪烁了几下，“南儿做了几样菜，请父亲尝尝。”
“我已经吃饱了。”顾元澄冷着脸。
顾南的脸一下子白了，眼中划过失望之色，被他用笑容很好的掩盖了：“父亲几日没回家了，家里您种的这些瓜果蔬菜都熟了，想着这是父亲爱吃的，索性做了些。”他轻轻地说着，缓缓把刚打开的食盒又慢慢盖上。
秦瑟早听说过顾南与父亲关系冷淡，不以为意，今日真的见到了，竟让人心升酸楚，又想到慕云锦未得通报就可以进来，而作为亲生儿子的顾南还要下人通报得到允许才能进入，不禁对他又有了些怜悯。
顾元澄哼道：“一天到晚什么不干只会喝酒，我都嫌你这菜里有酒气！”
“父亲……南儿今日未曾饮酒。”他的声音很小，像是受了委屈却不敢辩解。
谁知顾元澄更生气了，瞪着他：“今日不曾喝酒？你还说得出口？你怎么没醉死在外面！”
听慕云锦说过顾元澄不大喜欢顾南，但在她看来，这何止是不喜欢，简单就是厌恶。
想到这儿，她看顾南的眼神又多了一丝心疼。
顾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睫毛微微颤动，握着食盒的手骨节泛白。
秦瑟很想说些什么，可她知道这种场合她不适合开口，只能生生忍下心中的波澜。
顾元澄不说话，顾南就这么站着，还是慕云锦打破了这尴尬地气氛：“阿南还没吃吧，这些留给师傅，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完拉着顾南就往外走，并给秦瑟使了个眼色。
出来之后，秦瑟跟在他们后面，目光一直落在那个白色背影之上，萧瑟、孤独、是她对他背影最后的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