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对视,陈梦:“阿姨,我先去接个电话。”
电话铃是陈梦的手机,在门口的包里。
苏敏被陈梦气的够呛,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你去。”
陈梦快步过去拿出手机,来电是商谨言。
陈梦愣怔了几秒,连忙接通,“商谨言?”
“你是他的太太?”
电话里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陈梦傻住,“你是谁?”
对方的口音有些重,“你先生在机场被炸伤,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情况不是很好,你过来一趟吧。”
陈梦啊了一声,手机脱手而出掉在地上。
“谨言的电话?”
苏敏本来是要上楼,听到声响回头看到陈梦站在原地哭的满脸是泪,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哭。
苏敏吓一跳,“怎么了?
陈梦狠狠擦了一把脸,连忙捡起手机,她的手一直在抖,“什么?”
“我姓王,我给你留个电话,你过来联系我。”
陈梦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去找纸笔,苏敏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干什么?”
“有笔吗?”
苏敏被陈梦的眼神吓了一跳,她连忙去找笔,“陈梦?”
陈梦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她找到笔在纸上记下一串号码和联系人。
“他现在——有多严重?”
“你尽快过来吧。”
对方挂断了电话,陈梦握着手机晕头转向了几秒,突然狠狠撕掉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转身大步往楼上跑。
“陈梦?”
“商谨言出事了。”陈梦站在楼梯上,她的脸色煞白,眼神空洞。“他出事了,我得过去,在k市。”
苏敏啊了一声,陈梦冲上楼打开书房门大步过来扯掉商深行耳朵上的耳机,“你哥出事了,我们得去k市,现在。”
“啊?”
陈梦转身回房间把所有现金都装到包里,有钱的卡也装了进去。她还有理智去拿两件衣服,一股脑塞进包里,甩到肩膀上大步往楼下走。
楼下苏敏哭着抓住陈梦的肩膀,“到底怎么回事?”
她抓的很用力,抓的陈梦生疼。
“我不知道,我只接到电话说商谨言出事了。我们得过去,无论——”看到的是什么样,他们都得过去看一眼。
商深行从楼上冲了下来,直奔门口,“在哪里,走啊!”
到这一刻,陈梦前所未有的冷静,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冰凉。没有一点温度,商谨言出事了,这几个字很简单,可足以压垮陈梦。
“这是电话号码,我送你和阿姨去机场,路上订机票。我现在不能坐飞机,我坐车,我们在k市见面。”
陈梦多想冒险一回,多想疯狂一回。
商深行抽了电话号码匆匆往外面走,陈梦追出去,“你们现在能去k市吗?你们现在去会不会危险?”
商深行一把甩开陈梦,他眼圈通红狠狠擦了一把脸,“那是我哥,我的亲哥哥!他现在出事了。多大危险?他妈的有本事杀了我们全家!”
陈梦差点摔倒,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扶着墙站稳。她差点崩溃,可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陈梦擦了一把脸,“你扶着阿姨上车,既然要去就别废话,路上订机票。”
商深行深吸气,转身跑过去扶住母亲,陈梦去开车。
她把车开出来,商深行又打了个电话确认商谨言是不是真的出事,确认后苏敏嚎啕大哭。商深行连忙订机票,陈梦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
把商深行和苏敏送到机场,陈梦没敢下车,她怕自己下去就上不来了,她会软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商深行眼睛通红带着苏敏往机场入口走,陈梦喊了一声,“保护好你妈妈,如果。”那是最后一面,替我说一句。
说什么呢?
陈梦不知道。
商深行没回头,他现在特别不想看陈梦。
他无法原谅陈梦,就因为坐飞机会有危险她就这么直接放弃了。
那个人是她的丈夫,最爱她的男人,陈梦到底有多冷血?
商深行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怎么能冷血到这个地步?到这个时候了理智犹在。她理智的可怕,让人不寒而栗。
一点看不到她对商谨言的感情。
他们兄弟俩都是被猪油蒙了心,都是傻子。才会觉得陈梦是个好人,是个单纯的姑娘。
陈梦不敢多想,启动车子直奔高铁站,她不能拿自己的命冒险,她得活着才能见商谨言。陈梦不敢想那个字,但如果是真的,她也得活着去见最后一面。
坐上车,陈梦把脸埋在手心抑制不住身体的发抖。
漫长的时间,陈梦突然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原本各自忙碌的车厢因为这一声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身边的人推了推陈梦:“姑娘你怎么了?”
陈梦摇着头,只是哭,她哭的天昏地暗。只觉得世界都塌了,商深行告诉陈梦k市有危险,可陈梦有私心,商谨言如果是为了琳琳的事在k市发生危险,这辈子——不是,下辈子陈梦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太自私了。
陈梦哭的太夸张,乘务员过来问陈梦发生了什么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气急攻心,陈梦的视线一片模糊。
她茫然的看着这个世界,张着嘴哭。
泪滚到了嘴里,有些咸。
陈梦想自己可真是坏到了极点,真是坏。太坏了,应该死的人是她。
祸害精。
从s市到k市,陈梦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去了,她的大脑一片恍惚。
迷迷茫茫的往前走,商谨言出事了,简简单单六个字简直要了她的命。
到达医院,陈梦下车直奔icu病房,半道她被人拦了下来。
“里面不能进。”
陈梦看不清人,只隐约看到警服,“我看我的丈夫,他在里面。”
“叫什么?”
“商谨言。”陈梦匆匆掏身份证和结婚证,“我是他的太太。”
怎么会有人把守?陈梦也不知道。
商深行到了吗?陈梦没有打商深行的电话,她甚至不知道怎么面对商家的人。
“我带你进去。”
陈梦跟着一个人往前面走,一段走廊竟然有七八个人站岗。
“王队,这是受害人的家属。”
姓王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他站起来,“你是?”
“商谨言的太太。”陈梦说道,“我丈夫呢?”
“能看下证件吗?”
陈梦把身份证和结婚证拿出来,“现在他怎么样?”
“刚做过手术还没脱离危险期,你先见见医生吧。”男人看着她,忍不住想叹气,可能也就是最后一面了。
陈梦愣怔怔的收回证件,塞回背后的包里。
“好。”
陈梦刚要往里面走,突然听到身后急匆匆的声音,“对,我是商谨言的家属,这是我的证件。我哥现在在哪里?怎么样了?”
陈梦回头,商深行,“你他妈的别拦着我,我要见我哥!”
“商深行?”陈梦开口,她才听到自己的嗓子有多沙哑,“是你吗?我看不清。”
商深行怔住,抬头看过去。
看到陈梦他本能的一皱眉,嗯了一声,陈梦对身边那个姓王的队长说,“这是商谨言的弟弟。”
商深行更倒霉,飞机晚点,为了赶时间他改签先飞到别处中转再到k市,倒好。在中转处又晚点了,结果,他和陈梦同一时间到了。
一行三人急匆匆往里面走去见了医生,等了两个小时,医生带他们去做无菌处理。他们能进去十分钟,苏敏整个人都哭崩溃了,商深行扶着他。
陈梦站在隔离间,看着前方的玻璃门满是迷茫。
医生带他们进去,叮嘱,“小声点,不要大吵大闹,都控制点情绪。”
苏敏挤开陈梦走了进去,陈梦在最后。
商谨言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头上都是纱布,露出来的鼻子上罩着氧气。陈梦一下子就崩溃了,腿一软差点摔地上,医生扶了她一把。
陈梦捂着脸,眼泪不断的往下流。
苏敏哭晕过去了,商深行连忙抱着母亲往外面走,陈梦上前一直走到他跟前。感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做梦,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真的。
“商谨言?”她小声的叫,“我是陈梦——”
你说让我在家等着,我等了。
你干嘛啊!
陈梦不敢去碰他,低着头,泪砸在地上。
“商谨言?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房间里只有仪器的声音,陈梦吸了吸鼻子,“你个混蛋!”
医生提醒陈梦,“时间快到了。”
陈梦擦了一把脸,靠的很近,“商谨言,你得活着跟我回家,听到了吗?你死了,我这样的人不会安分守寡的。”
从重症病房出来,陈梦靠着墙站直,医生叹口气,“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爆炸他离的太近。如果能挺过今晚,那就有希望,挺不过去——你们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陈梦视线更加模糊,出现了耳鸣的情况。
“他——”
“你说什么?”
嗡鸣声小了些,陈梦抬头看医生,“我丈夫——能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
“有听到的可能性。”
陈梦靠着墙,她咬牙,“那他一定能挺过去,他舍不得我。”
商谨言在机场遇到了极端恐怖分子,两个成年男人带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手里有枪。
商谨言把拿枪的两个人制服,小孩已经按下了身上的炸弹按钮,。机场的人太多,警察冲上来并没有用,在这里击毙,依旧会伤亡惨重。
疏散来不及了。
商谨言抓着小孩冲向了出口空地,小孩扔出去的时候炸弹引爆。那个小孩是当场死亡,商谨言被炸成了重伤。
幸好,没有更多的人受伤。
姓王的男人说完,陈梦仍是直直看着他。他咳嗽一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事情发生了。你的丈夫很伟大,他挽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那些人都抓到了吗?”
“这是机密。”
陈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抿了抿嘴唇。她的男人为了救人,伤成这样,真伟大。
伟大死了。
“你的丈夫以前是军人?”
陈梦不说话,吸了吸鼻子,扭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灯光。
她宁愿商谨言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如果不是他,这回肯定伤亡惨重。”
陈梦的泪滴在手背上,她擦了一把脸,不想听。
心里堵得慌。
因为这件事比较敏感,商谨言这边全部戒严保护起来。
陈梦蹲在病房门口到晚上,商深行安顿好母亲过来。陈梦把事情简单和他说了一遍,蹲下去抱住头。
商深行心情也复杂,在来的时候他怪过陈梦,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他就这性格,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陈梦摇头,“吃不下,你妈妈好点了吗?”
“在输液,她身体不好经不住吓。”
苏敏身体确实不好,这几年两个儿子大了,所有人都宠着她。
谁也没想到,商谨言突然弄了这么一出。
她急火攻心。
陈梦也急火攻心,现在眼睛一阵明一阵暗的,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能着急,可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万遍,商谨言一定会醒来,就是压抑不住那疯狂的疼。
他们沉默,都去看了,商谨言确实半死不活。
可能马上就死了,恨谁也没用。
“他来k市干什么?”
商深行开口。
“办琳琳的户口。”陈梦也没掩饰,她的声音疲惫,“是吧。”
商深行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冷冷看着陈梦。
很长时间才开口,“你要求的?他现在来k市你怎么想的?陈梦,他是你丈夫。比不过那个没亲没故的小孩户口重要?什么时候不能办?为什么要现在办?”
陈梦不说话,她不知道,她脑袋里一团乱,又开始嗡嗡作响。
“你太自私了。”
商深行转身快步离开,陈梦把脸埋在膝盖上,时间一片漆黑。
她笑了笑,是自私吧,忒自私。
商谨言和琳琳有什么关系呢?他凭什么帮琳琳办哪些事?就因为陈梦是他老婆,他就要替陈梦办那么多事。
陈梦狠狠搓了一把脸,自己真是太坏了,怎么不去死呢!
蹲了很长时间,商深行再次回来不是一个人,他还扶着苏敏。陈梦站起来,两条腿麻的钻心,陈梦张了张嘴,“阿姨。”
苏敏看了她一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谨言什么情况?”
“医生说过了危险期就没事了。”
商深行收回视线,扯了下脖子上的吊坠,握着母亲的肩膀靠在墙上。
“我就说大哥没事,你非要过来。”
苏敏靠着商深行的胳膊,“是啊,没事没事。”
他们站着都没说话,很长时间,陈梦说道,“我出去下。”
商深行现在压根就不想看陈梦,刚刚陈梦那句话直接把最后的那点念头打入地狱,陈梦是真的自私,她不是假的自私。
并没有误解她。
两个人都没搭理她,陈梦出门在附近的肯德基买了三杯热牛奶,还有一袋吃的。她在车上待了一夜,什么都没吃。苏敏年纪大了,她不能也什么都不吃。
拎着回去,苏敏靠着商深行低声的哭,陈梦过去把吃的放在长凳上,“吃点东西吧,我们还得等他。”
苏敏摇头,“吃不下。”
“商深行,时间还长着呢,你和阿姨都吃点东西吧。”
商深行本想拒绝,可看看陈梦,还是接了过去。
袋子里的吃食谁也没碰,一人喝了一杯牛奶。
一直到傍晚,苏敏靠在商深行身上睡着,陈梦看向他,“你带阿姨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他不会有事,真的。”
商深行气不打一出来,可也不想和陈梦多说。抱起苏敏,苏敏立刻就醒来,“谨言醒了吗?”
“哪有这么快,你跟我回病房睡一会儿。”
苏敏不走,商深行也没办法,三个人蹲到晚上。
病房那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陈梦默默祈祷千万别再恶化,千万要挺过去。这回商谨言如果能平安,她下半辈子一定会好好对商谨言,一定不气他。不再骗他,要报应就报应到陈梦身上,不要拿走商谨言的命。
她又出去了一回,买了些吃的回来。
十一点,病房那边依旧没消息。
陈梦抱着热乎乎的牛奶杯子,喝了一口,泪都快出来了。
一点,两点,三点。
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梦想出去给老天磕个头。
他残疾了也行,千万留条命。
凌晨五点,陈梦走出去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只有商深行在走廊上坐着。陈梦走过去,低头,“有烟吗?”
商深行把烟盒递了过来,陈梦取出一支咬在齿间,她深吸一口烟草的味道。接过了打火机,点燃。
“这里不能抽烟。”
陈梦狠狠抽了一口烟,才把烟按灭扔进垃圾桶里。
凌晨时分,值班医生暂时都不在。
陈梦走回去坐下抱住头,“阿姨呢?”
“让她去病房睡觉。”
陈梦揉了一把头,把帽子扯掉,在商深行异样的目光中又戴上,陈梦挠挠后脑勺,“我现在去死的话能换回商谨言,我现在就去死。可我死了一点用都没有!”
陈梦烦躁的不行,两天两夜了。
天快亮了,陈梦把脸埋在手心里深吸气,“他怎么那么伟大呢!他就不想想他的老婆!他混蛋!”
商深行一直没说话,陈梦无法摆脱那种处于崩溃的边缘。她站起来在原地走了好几圈,坐回去,踩着地面。
不断的踩,光洁的地板倒映出灯光。
陈梦把地板踩的吱吱作响,无法排解那种压抑。
又等了一个小时,商深行开口,“你不想等的话就先找个地方睡觉。”
陈梦摆摆手,又坐了回去。
她闭眼双手合十朝着东方,默默祈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煎熬到八点半,医生护士开始上班。
陈梦看到商谨言的主治医生走出来,连忙站起来,“医生,我先生——”
奇迹,商谨言扛过来了。
那么重的伤,他扛过来了。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陈梦咧着嘴笑的泪都出来了,“谢天谢地!”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还有个三天危险期,如果能醒来基本上是没问题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看他?”
“得到中午。”
陈梦靠着椅子睡了一会儿就被推醒,她猛的坐直:“我先生怎么了?”
“是我,商深行。”商深行说,“换衣服进去看他,我警告你,别对我妈妈说我哥为什么来k市。不然,你就完了。”
陈梦看清楚面前的人,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戴上,点头。
勉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商深行把一袋豆浆塞给陈梦,“马上能进去看看大哥。”
陈梦喝着豆浆,点头,“谢谢。”
商深行掐了掐眉心,“最好我哥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陈梦看向走廊尽头,戴着眼镜好多了,好歹能看清楚。
“他要出事,我也不会放过自己。”
苏敏没来,商深行把陈梦推到前面,他在外面等着。
今天看到的商谨言和昨天看到的并没有多大区别,
他身上伤太多了,陈梦不敢随便碰,她站在床边看着商谨言,“商谨言,你听得到吗?”
商谨言自然是没办法回应她,陈梦长出一口气,实在不敢碰他。
只是看着他那张被纱布包着的大半边脸,看了很长时间,陈梦叹气,“你会不会毁容?你丑了也没关系。丑了更好,我就放心了,没人跟我抢你。”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陈梦心里揪成一团,蹲在床边就看不到商谨言的脸,她又站起来,“商谨言,我想你。”
很快时间就到了,陈梦吸了吸鼻子,小心找到商谨言的手碰了他一下。商谨言的手有温度,他还是活的。
“我们还没生孩子呢,你不能死。”
陈梦被赶出去,商深行进去看了一眼,很快就出来。
他们再次走到走廊,陈梦有些晕,她晃了晃才站稳,看向商深行。“这回真的是意外吗?还是有人奔着商谨言的命去的?这里安全吗?商谨言脱离危险——是真的脱离危险吗?还是会更危险?”
商深行蹙眉,“你想太多了。”
陈梦看了一眼出口,掐着眉心,她现在不得不多想,她不能再装傻充愣了。以前她能做一个眼盲心盲的人,现在商谨言出事了,她的顶梁柱塌了,“外面守着的人增加了一倍,而且是换了一批。我出去的时候有人跟着,他们是什么人?真的是我多想了吗?你们家出什么事?到现在还不能告诉我?”
“我不知道。”
“商深行?”
“我如果知道我会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商深行瞪着陈梦,徒然拔高了声音,“我现在联系不上我爸,你要是怕的话你先走行吗?我们家拖累不了你!”
陈梦眼眶瞬间通红,只一瞬间,她抬起下巴把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转身往里面走,走了两步陈梦转身直视商深行,“他是我丈夫!我希望的是他安全,他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如果我要走,我何必来呢?”
因为外面的人,陈梦更不能离开。
商谨言是第二天中午才醒来,他醒的时间很短,陈梦碰了碰他的手,“你看的见我吗?”
商谨言嗯了一声,声音嘶哑。
目光没有焦距,很快就闭上了眼。
医生宣布他脱离了危险,陈梦整个人都脱力了,走出重症病房她在外面坐下就站不起来了。腿软,脑袋里一片空白,闭上眼就倒了下去。
隐约听到人喊了一声,陈梦没听清楚,她实在太累了。
整个灵魂都被拉扯到了黑暗之中。
醒来,睁开眼顿时被光刺的又闭上,迅速的闭上。
“陈梦?”
陈梦头脑还不是很清醒,愣怔了一会儿,“啊?”
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没有眼镜,目光所及一片模糊。陈梦捂着嘴咳嗽,浑身酸疼,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
“你别激动。”
陈梦也不想激动,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咳的停不下来。
肩膀被扶起来,很快水杯就凑到嘴边,“喝水。”
陈梦喝了两口才缓过来,商深行就松开了手,把她放了回去,“你晕倒了。”
陈梦有些想不起来昏迷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愣怔怔的看着商深行,几秒后,“商谨言呢?”
“在病房。”商深行把水杯放回去,皱眉,“你们一个个的想干什么?轮番的出事,嫌我太闲吗?”
陈梦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而晕,晃了晃头,坐起来,“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你就操心你自个吧。”商深行气不打一处来,“我就不懂了,你扛不住为什么不说?就这么死撑?即使你死了也不会改变什么,你欠的债你死了就能消吗?你还想等下辈子还呢?”
那些事做梦一样,一点一点的涌入脑海,陈梦抿了抿嘴唇,“下辈子,他也找不到我。”
“草,你能别这个死样子吗?”
陈梦抬头,“你哥现在怎么样?我睡了多久?”
“没事,再过几天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商深行扯起衣服袖子,这边热,他只穿了毛衣,“你睡一会吧,我出去抽烟。”
“商深行。”
商深行站住脚步,回头,“又干什么?”
“你爸怎么了?”
商深行一顿,随即一摆手,“没事,真没事,你就安心躺着吧。我家有我爸有我扛着呢,不会塌下来!”
商深行狠狠甩上门快步离开,陈梦松一口气,商谨言安全就是最好的答案。躺回去,闭上眼,世界喧哗,无法宁静。
万幸,他没事。
门口的人还是没散,陈梦和商深行换班又守了三天,商深行已经联系了他们的父亲,可商祺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陈梦不能直接和商祺说话,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等。商谨言被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李俊就来了,和他一块的还有那个叫老大的男人,微胖穿着警服。
“我们见过。”
陈梦点头,“是,你是谨言的朋友?”
“对,他怎么样?”
“刚稳定下来,一直在睡。”陈梦发现门口的守卫又换人了,她只知道这两个人和商谨言关系很好,不知道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帮商谨言。
老大叹口气,“好在捡回了一条命。”
他们进了病房,商谨言一直在睡觉,醒的时间很少。
陈梦让他们坐下,又去倒水,商谨言突然睁开了眼。
“言哥?”
商谨言看着李俊,睫毛动了动。
陈梦闻言倒水的手一顿,水就撒到了桌子上,立刻放下水杯去看商谨言。
前面两个人面积太大,陈梦只能在外围看,垫着脚去看商谨言。
商谨言嘴唇动了下,目光落到陈梦身上。
李俊眼圈红了一半,一愣回头看过去就和陈梦对上了眼,腾的站起来让开位置,“嫂子,你要着急你先说。”
陈梦一时间有些尴尬,“没事没事,你们说正事,我就是想看看他。”
商谨言收回视线,咳嗽一声,陈梦转身跑去拿水,“我给你喂点水再说话。”
陈梦顺理成章拉了椅子在病床另一边扎根,用小勺子蘸水抹着商谨言的嘴唇,商谨言看着她,嘴唇动了下,“你……先出去。”
陈梦拿着勺子和杯子傻眼了几秒,李俊开口,“嫂子,我们有点正事要谈。”
陈梦点头,放下杯子走了出去,顺带关上了病房的门。
靠在墙上,陈梦想抬手擦擦脸,冰凉的勺子就碰到了脸。
她把勺子也带出来了!真蠢。
数蚂蚁数了十几分钟,门被打开,李俊先走了出来,“嫂子。”
陈梦脸上布了笑,“谈完了?他没事吧?”
“没事。”李俊摇头,但仍是面色严肃,“大哥在这边留了几个知根知底的兄弟,言哥没好之前,他们都会待在这里。你要有什么急事,就找他们。”
“谢谢你了。”
“不客气。”
老大走在后面,朝着陈梦点了点头两人就走了。
陈梦进去关上门,快步跑到床边,商谨言闭着眼。
又睡着了?
俯身观察他的脸,商谨言的睫毛很长,“商谨言?”
陈梦小声的叫道。
商谨言就睁开了眼,四目相对,陈梦被吓了一跳立刻撤开,“你没睡?”
商谨言动了动眼皮,嘴型示意陈梦靠近,陈梦立刻把耳朵凑到商谨言嘴边,商谨言咬牙,“你敢跟别人跑试试!”
陈梦一愣,没反应过来,商谨言咳嗽起来。
她连忙去倒水,过来喂商谨言喝,商谨言黢黑眸子盯着陈梦,等他不再咳嗽,商谨言:“我……死了,你要跟谁?”
陈梦:“……”
“我不准!”
陈梦鼻子一酸泪都要下来了,低着头坐在床边。
商谨言用力抬手去碰她,陈梦握住了他的手,没控制住俯下身把脸埋在他的手上哭出了声。商谨言看着她,目光渐渐柔和。
这么多天,她每天看着昏睡的商谨言,不敢想他永远醒不来会怎么样。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也是人。
哭了很长时间,病房门被推开,陈梦听到声音才连忙擦了擦脸坐直看向商谨言。进来的是商深行,他拎着饭盒看到商谨言醒来是有些意外,“大哥?你醒了?”
陈梦要站起来,商谨言还握着她的手,她怕扯到商谨言身上的伤就保持原本的坐姿。
“你和妈回d城。”商谨言有些艰难的开口,“不要拖,我这边没事。”
商深行愣住,“为什么?”
商谨言咳嗽了一阵儿,喘息着道,“我已经找人安排好了,马上你们就离开k市。不要留太多把柄——”他一顿,看向陈梦,手指用了些力气握着陈梦,“至于原因,你问商祺去。”
说完,商谨言也不再看商深行,他动了动嘴唇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商深行看了商谨言一会儿,站起来大步就往外面走。
房间里只剩下陈梦和商谨言两个人,商谨言看着她,“你现在也可以走,但是我不想。”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陈梦,我也自私。”
陈梦抿了抿嘴唇,心里梗了下,“发生了什么事?”
商谨言闭上眼,温热的手还握着她。
“我来k市不是单纯的为了给琳琳办户口。”他的嗓音沉哑,伤的太重,说话十分吃力,“我还有任务。”
任务是什么?谁派给他的任务?
你不是经商的吗?干什么要去出任务啊!
“至于内容,没结束之前,是机密。”
陈梦不问了,所有的话强行咽下去。
陈梦把手肘压在病床上看商谨言,眼圈有些红,“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谨言睁开眼看她,目光沉静。
陈梦把脸埋下去,轻轻抵着他的肩膀,“你家人恨死我了,我也恨死我自己了,我以为——我害了你……”
陈梦委屈死了,这混蛋!
商深行很快就又回来,这回是带着苏敏。
苏敏和商谨言说话,陈梦走出了门。
她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远处,有些冷抬手抱住手臂。身后的门响了一声,陈梦回头看到商深行。
他们相视无言的站了有七八分钟,商深行开口,“我们得回去。”
“没事,你们走吧,我能照顾他。”
商深行心里憋得慌,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拧眉,“陈梦,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梦扯了扯嘴角,笑的也有些难看,“就是这样的人,你看到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算了,当我说胡话。”商深行看到护士过来,连忙按灭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递给陈梦,“这里面有钱,你尽可能不要出医院,注意安全。”
“你们还会来接商谨言吗?”
陈梦看着他开口。
商深行踩着地面,用了些力气擦出了吱吱声,有些烦躁。“他有安排,你别操心了,跟在他身边别乱跑不会出事。”
“我有钱。”陈梦笑了笑,“不需要你的钱,谢谢了。”
“我回去会帮琳琳办入学。”
“你哥办好了吗?”
“嗯,一直在我这里。”商深行过来就拿到了商谨言的东西,里面就包括琳琳的户口材料。
“麻烦了。”
商深行站了一会儿,两人实在没什么话。
“我进去看看情况。”
陈梦点头。
商深行折回去推开病房门进去,陈梦找了长椅坐下,她听到病房里激烈的争吵声。抬手捂住耳朵,很长时间,商深行和苏敏走了出来。
苏敏抱住商深行就哭了起来,商深行强行带苏敏走,“不要哭了,大哥有安排。”
路过陈梦的时候,苏敏擦干泪看着她。
陈梦站起来,“阿姨。”
“阿姨给你说声对不起。”苏敏对陈梦鞠躬,陈梦吓一跳连忙扶住她,“阿姨,你别这样。”
苏敏抱住陈梦,“孩子,委屈你了。”
陈梦一头雾水,苏敏松开陈梦扶着商深行的肩膀,视线还落在陈梦身上,“谨言就麻烦你了。”
原来是这回事,陈梦点头。
他们站在走廊上一会儿,苏敏说,“那我们先走了,有什么事给阿姨打电话。”
“好,路上注意安全。”
苏敏回头看了眼病房,商深行扯着她就走,“别看了,我哥没事。”
陈梦推开门进了病房,她现在跟个傻子似的。
基本上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商谨言留了她。
陈梦关上门走进去接了一杯凉水喝完,人也冷静下来,走了回去。
商谨言睁开了眼,“走了?”
陈梦点头,她掖了掖商谨言身上的被子,“别说话,睡觉。”
商谨言眯了眼睛,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晌后他开口嗓音沙哑。“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
陈梦一瞬间心脏疼的抽搐,她咽动喉咙,“我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不会再跟你再纠缠一辈子,这一辈子够了。”
商谨言看着她。
把陈梦放回去也不一定安全,不如留下来,在这边商谨言能看着她。
母亲和商深行都能被父亲护着,可陈梦不一样,陈梦是个外人,这件事复杂。弄不好陈梦就被炮灰了,商谨言不允许陈梦出意外。
“不可能。”商谨言闭上眼,“你跑不了。”
商谨言睡到晚上又醒来了,陈梦在一旁吃东西,看到他睁眼端着粥碗坐他面前。“你醒了?要喝水吗?”
香气四溢,商谨言喉结滚动,“吃的什么?”
“粥,你不能吃。”
商谨言:“……”
那你是拿到我眼前干什么?气人吗?
陈梦坐在他面前吃的香喷喷,商谨言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陈梦砸吧嘴,商谨言睁开眼,怒视她一会儿,嗓音沙哑很慢的说,“小狗?”
“汪!”陈梦本来想反驳刺他两句,出口就傻乎乎的汪了一声。
她傻了两秒,站起来放下碗,“我去给你倒水,你得多喝水。”
她追商谨言的时候在网上看了个段子,就去逗商谨言。
“你喜欢猫还是狗?”
商谨言说:“狗。”
陈梦汪了一声,脸还仰着,死皮赖脸,可脸上颜色已经变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商谨言笑的眯了眼睛,陈梦过来:“你喝水吗?”
恼羞成怒了。
商谨言目光沉沉看着她,嘴角带着笑,陈梦升高了床头喂他喝水,“你现在特别像罗威纳。”
商谨言喝水的动作一顿,扬眉。“狗?”
陈梦拿掉勺子搅着杯子里的水,“以前像德牧。”
帅脸砸扁了,扁成了罗威纳。
“还是狗?”
陈梦喂他喝水,“医生说你得多喝水,有利于恢复。”
陈梦兢兢业业喂了两天水,医生终于恩准商谨言吃一些流食。陈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伺候商谨言,出门也没用,现在外面什么情况陈梦也不知道,她惜命。
喂商谨言吃了半碗粥,陈梦放下碗,盯着他的脸看。
“看什么?”
“你毁容了。”
商谨言被炸的够呛,从身上到脸,医生换药的时候陈梦就不看。她是真怕这个,一直到现在,她也没看商谨言的身上。
没缺胳膊没少腿,这就好了。
商谨言眯了黑眸,“丑?”
“没看到。”陈梦站起来收拾碗筷,说道,“过几天就解纱布。”
“怕吗?”
陈梦回头,“怕什么?”
“太丑,吓到你。”
陈梦耸肩,叹气,“都这样着了,还是命重要。”
商谨言磨了磨牙,这颜控的女人!
皮相有那么重要?
不得不说,陈梦追他的时候还真因为他的脸。
商谨言躺在床上气的半死,又不能动。
陈梦收拾好回来,商谨言动了下手,“过来。”
陈梦倒了一杯水喂商谨言吃药,吃完才坐过去,“干什么?”
商谨言找到她的手握住,“靠近一点。”
陈梦靠近压在商谨言的嘴唇上,很轻一下,蜻蜓点水似的很快就离开,她的手指刮过商谨言的鼻子。
“满意了吗?”
商谨言:“……”
陈梦坐回去握着他的手,转着他的戒指,“还不能说到底因为什么?”
“不能。”
陈梦叹口气,“算了,当我没问吧。”
“琳琳的户口材料都办好了,商深行回去办,耽误不了上学。”
陈梦点头,“嗯,我知道。”
商谨言把她的手包裹在手心,“陈梦?”
“嗯?”
商谨言握的有些紧,黑眸直直看着她,半晌才开口,“怕我死吗?”
陈梦抿了抿嘴唇,点头。
商谨言想亲亲她,可实在无能为力。
“如果,当初没有那么缺钱,你还会追我吗?”
陈梦嗤笑出声,低头在商谨言手背上亲了亲,“我爱你。”
她的声音很低。
只因为爱,才能原谅很多事,才能无条件的相信他。
商谨言的眸光很亮,“什么?”
“听不到就算了。”陈梦要抽手,商谨言还攥着她,漆黑眸子直直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陈梦移开眼看窗外,“我不说。”
商谨言扬起嘴角,“嗯,我知道。”
知道个屁!
你个蠢蛋!傻笑屁啊!
陈梦硬扯回手,找遥控器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看看节目。”
商谨言看着她,目光灼灼,始终没移开。
陈梦身上要被烧个洞,她的脸也慢慢热了起来。
热了一会儿又开始凉,电视屏幕上是什么,他们都没兴趣去看。
漫长的时间,陈梦放下遥控器,回头对上商谨言的视线。“商谨言,我跟你正式说件事,行吗?”
“你说。”
陈梦深吸气,“我接到电话,那人说你出事了,我浑身的血都是凉的。”陈梦戳了下自己的头,“我这脑袋里有病,我经不起吓。商谨言,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无论你在做什么,输还是赢,这次的事过去能不能不要再涉险了?商谨言,我们是一家人。你不是单身,你有老婆,你想没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做了英雄,走的光荣。我一个人面临这个世界,我要怎么面对?
他们对视,陈梦咬过嘴唇,扯起嘴角笑了笑,“你可以当耳旁风,不把我当回事——”
“不会再发生了。”商谨言的声音很沉,“我知道。”
时间一天天过去,商谨言的主要的伤分布在胸口,小腿骨折,右手骨折。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养,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陈梦都把这边当家了,吃饭睡觉喂商谨言。
她出去买饭,回头的路上看门口的守卫全撤了,心里一咯噔,连忙往病房跑去。
门口有几个男人守着,陈梦要进就被拦了下来,“什么人?”
“里面的是我丈夫。”陈梦打量面前的人,脑筋转的飞快,“你们是什么人?”
正说着,门被拉开露出个中年男人的脸,这个人陈梦认识。是商祺的司机,在d城商谨言家见过。
“夫人。”他点头。
陈梦也敛起了蛮横,连忙点头,“你好,怎么了这是?”
“进来再说。”
进门陈梦就看到穿着黑色外套的商谨言被放到了轮椅上,陈梦快步走到商谨言身边握住他的肩膀,“怎么回事?”
“我爸来接我们回去,别担心。”商谨言握住陈梦的手,按了按她的手背,“没事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走吗?”
陈梦说:“能给我十分钟收拾东西的时间吗?”
“行,你尽快。”
陈梦连忙收拾她的东西,心里直犯嘀咕,怎么现在来接了。
这么突然,陈梦以为他们要等到商谨言彻底好的时候才会来接。根据她最近到处打听的小道消息得出的结论,有人想拿着商谨言要挟商祺,那个人估计权利还不小。
现在商祺派人来接,又有什么变故了吗?
陈梦很快就收拾好东西,背上背包,商谨言伸手,“把包给我。”
“很重。”陈梦挥开他的手,走过去推着轮椅,“你拿不了。”
商谨言:“……”
信不信揍死你啊!
“林叔,可以走了。”
司机想来推商谨言,陈梦道谢之后拒绝了,“我推吧,不重。”
商谨言再一次被打击了自尊心,他是男人!
推出门,陈梦想起一件事,又折回去找到条厚毛毯盖在商谨言腰上,“外面冷。”
商谨言忍无可忍,压低声音,语气尽可能的温和,“陈梦,你当我坐月子呢?”
坐到车上,陈梦又把毯子围在商谨言周身,商谨言黑眸直直看着她。陈梦掖好毯子角抬头就撞上商谨言的视线,一顿,“干什么?”
商谨言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坐直把脸扭向一边,“坐稳,开车了。”
陈梦扬眉。
车子启动,商谨言说没有问题,陈梦相信他的判断。
k市到处修路,交通实在惨不忍睹。
走两步就停,陈梦有点晕车,闭上眼假寐。
商谨言在毯子下面握住了陈梦的手,眼睛却警惕的看着四周。
终于开出市区,上了出城的桥,突然对向车道一辆车偏离车道直冲过来。速度太快,司机本能的去动方向踩刹车,商谨言撑起一条腿猛地起身抓住司机的胳膊强行拉回来,“别踩刹车。”
硬怼还有活命的机会,现在不管是动方向还是踩刹车都来不及了。车是军用吉普,轰的一声就撞了上去,车身碎片飞溅。
对面的车被撞翻了两圈撞开护栏掉到了河里,他们的车惯性横着滑出去很远在护栏边堪堪停下。跟着的两辆车迅速停下,一起冲下车直奔过来。
商谨言被甩到了前座,陈梦已经回过神快速起身抱住了他。
“商谨言?”
商谨言捂着头,“没事没事,陈梦坐回去。”
他说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枪打开保险,陈梦看他的腿在发抖,商谨言一直没下过床。他身上还有?到底怎么回事?
商谨言的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穿过挡风玻璃直射过来,商谨言迅速转身扑倒陈梦,把陈梦压在身下。
子弹密集,远处刺耳的刹车声和尖叫声连成了片,挡风玻璃哗啦碎成了片落在驾驶座上。陈梦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只能听到自己的新跳和头顶商谨言的呼吸。
“商——”
商谨言还压在陈梦身上,撑起上半身回身开了两枪。
这么近的距离,枪声把陈梦给震住了,她紧紧抓着商谨言的衣服。
商谨言摸了一把陈梦的脸,手里的枪也碰到了她的肌肤,硬邦邦的触感。陈梦抬头,愣怔怔看着他。
这辆车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司机和副驾驶的人还没出车门就被打死了,血流到了座位上,浸湿了座位。商谨言目光冰冷。商谨言今天走不了,那就永远走不了了。
机场只是一个开端,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在这片土地上称王。
他回头看压制着对方枪火的林叔,他们的人并不多,撑不了多久。
短暂的停顿,商谨言俯身靠近陈梦的耳朵,“你开车,我们冲出去。”
商谨言腿断了,开车确实不行。
陈梦盯着他,目光惶然。
商谨言带血的手擦过陈梦的脸,轻笑,“怕吗?”
枪声和尖叫声混乱,前排座位的血流到了他们的脚下,浸湿了陈梦的鞋子。白鞋变成了红鞋,她深吸气。
“别怕,有我呢。”商谨言又回头看了眼窗外,他的嘴唇压在陈梦的额头,“听我说,你马上换到前面,我们只有这一个机会。”
大局为重,一个商谨言算什么?
再加一个商祺,也是牺牲品。
陈梦眼前一片红,这样的画面只在梦里出现过。
她是真怕,前面摆着两个死人。
陈梦不是没见过死人,可第一次见人活生生在面前被打死,血流成河。
“我数到三,你冲到前面把司机推开然后开车朝右边那个缝隙开。听到了吗?别开到桥下就行。”
陈梦吸了吸鼻子,她突然坐起来抱住商谨言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擦了擦脸上的泪就要往前面挤。商谨言一把抓住陈梦给扯了回来,子弹擦着他们的头顶打在后面玻璃上,玻璃裂成了蜘蛛网。
“我还没数三,别冲动。”
陈梦深吸气不断的压制害怕,她不能无能,不能害怕。
她和商谨言都要活下去,陈梦的手抖着,她抓着商谨言,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驾驶座上的死人。
商谨言受伤了,现在全靠她。
他们家的顶梁柱就是陈梦,陈梦要救商谨言。
“一,二。”商谨言突然转了枪口,朝着前方十点钟位置开枪,密集攻击他们的子弹顿时就停止,“三,去前面把人推开。”
商谨言推了陈梦一把,陈梦窝在了驾驶座。
司机已经死了,眉心中弹,死不瞑目的睁着眼。
陈梦一声惨叫遏制在喉咙里,身后是商谨言的声音,“低头。”
陈梦趴在方向盘下面,一排子弹打了过来,商谨言甩手两枪。
子弹不那么密集,陈梦卡在死人和方向盘之间,根本不能移动。
“商谨言,动不了!”陈梦急的快哭了,也不敢抬头,“怎么办?”
商谨言的腿钻心的疼,他身上各个地方都撕裂般的疼,时间太短了。他还没恢复,深吸气,“那你别动,我去前面。”
亏得陈梦瘦小,能缩进驾驶座的缝隙里。
商谨言试了两次都没能从后排出去,他也不敢贸然让陈梦开驾驶座的车门,怕那些人给陈梦来一枪。
商谨言气喘吁吁,“你把手给我。”
陈梦伸出手,一颗子弹打在座位上,座位皮开肉绽,海绵飞溅。
商谨言借着陈梦的力量,腿一用力就跃到了前排,推开副驾驶车门把人推出去。这些人都不容易,命搭在这里了。
拉过陈梦压在身边,俯身过去掰掉司机卡在缝隙里的脚。用尽全部力量推到了座位之间的夹缝里,陈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过去坐到了驾驶座就去启动车。
商谨言握着枪冲外面还击,对方人太多了,老林带的人十分有限。
“陈梦,踩油门。”
陈梦轰着油门直冲出去,商谨言冷静下来一枪一个,陈梦开车很稳。
当年没拿驾照就敢跑盘山公路的陈梦,商谨言对她开车还是有信心。
“低头。”
陈梦迅速低头,子弹擦着她的头顶打在身后的座位上。陈梦脑袋里嗡嗡的响,整个人都要疯了。
“直冲出去,别回头。”
陈梦把刹车踩到了底,车子犹如离弦之箭,直冲出去。
商谨言握着方向盘,视野之内只有前方的路。
商谨言换弹夹,看到前方一辆车打了方向横在路上试图阻挡他们的路,商谨言把子弹压进去,“把安全带扣上。”
商谨言提醒陈梦的同时也扣上了安全带,陈梦单手握着方向盘,扣上安全带。
吸了吸鼻子,没有挡风玻璃的汽车,冷风灌进来。
吹的她鼻酸。
陈梦低着头,以前陈梦给人开车都要钱,这回是要命。
车猛的撞上了横着的黑色商务汽车,商务汽车被推出去百米远,陈梦突然打了一把方向,车迅速绕开挡路的汽车直冲出去。
陈梦开车生猛,商谨言的枪法又非常精准,基本上一枪一个。
车开下了桥,商谨言突然开口,“打方向,回市区。”
陈梦本能的听话,打方向奔上另一条道。
保险杠可能被撞坏了,刮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为什么?”
“从机场走不了,我们开车走。”
开车能走了吗?
陈梦不敢问下去,怕自己绝望。
车子进入市区,陈梦听着商谨言的指挥把车开成了贪吃蛇。也亏得陈梦车技好,一路狂飙,终于是进了闹市区。
人太多,追他们也不好追。
商谨言:“停车。”
陈梦一脚踩下刹车,商谨言推开车门,把手上的血擦在座位上,“下车。”
陈梦打开车门快步跑到商谨言身边,刚要去接他,想起件事快速的脱掉外套扔进车里。走到后排把背包甩在肩膀上,过来用尽全力撑起商谨言。
商谨言卸了枪的保险,回头看了一眼。握着陈梦的肩膀,指了指纵横交错的一条小吃街,“走这边。”
陈梦和商谨言身高悬殊太大,体重也悬殊,她扛着商谨言十分吃力。
一眼看到路边停了辆电瓶车,左右看了一眼,扶着商谨言在路边站住,“你等我下。”快步走过去拍了下电瓶车。
电瓶车的报警系统立刻尖叫起来,一个中年妇女直冲过来,“你干什么?”
陈梦从包里掏出三千现金递给女人,“车卖给我行吗?”
“神经病!”
陈梦又加了一千,然后就成交了。
陈梦骑车带着商谨言穿过小吃街,到处都是警笛声。
“林叔叔有事吗?”
商谨言摸出手机打电话,心里明镜似的,可能他已经不在了。“不知道。”
陈梦也害怕,不知道那段生死逃亡的车怎么开出来。只凭着本能随便的穿,k市她不陌生,尽量往没有监控的地方钻。
商谨言挂断电话,说道,“去玉衡路,我有个朋友在那边接应。”
陈梦回头就碰到商谨言的脸,立刻就转回去,“他们追上来了吗?”
“应该没有。”商谨言把下巴搁在陈梦的肩膀上,把手机装回口袋,“前面换了电瓶车,以防万一。”
“嗯。”
“怕吗?”商谨言的声音很沉,落在陈梦的耳畔。
“怕。”陈梦握着车把的手很紧,“可怕又没有任何用,你这个朋友靠谱吗?我们还要活着生好多孩子呢。”她在高度紧张下还能笑,声音有些抖,强撑着说下去,“我们得活着。”
“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他们先按捺不住,这回更有理由收拾了。
这事闹不起来,不过他们这些底层的人就比较苦逼了,都是拿命填。
商谨言笑了笑,“是啊,我们还没生孩子呢。”
陈梦浑浑噩噩活了这么多年,她也没多惜命,反正就活着呗。可现在不一样,人一旦有了牵挂就害怕死了。不管当初商谨言因为什么把陈梦留在k市,可现在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陈梦舍不得任何一个人死。
扛着商谨言一路换了无数的车,终于是到了他和朋友约定的地方。
陈梦下车左右打量,商谨言打开了枪的保险靠在她身边,两人往里面走。
这边十分荒凉,陈梦抓着商谨言的胳膊,“你朋友靠谱吗?你爸那边怎么样了?”
“应该靠谱。”商谨言揽着陈梦的肩膀,在外人看来他只是抱着陈梦,可他现在全部的力量都压在陈梦身上,“撑得住吗?”
必要的时候,商祺是可以牺牲商谨言。
为了大局,谁都可以牺牲。
两人找了个可攻可守的位置守着,大约两分钟。
一辆灰色的面包车开了过来,陈梦握紧了商谨言的手,车子一个急刹在面前停下,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
商谨言才走了出去,男人看到商谨言就快步跑了过来。
“队长。”
他要来抱商谨言,看到地上的血印瞬间就站直了,“你怎样?”
“上车再说。”
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理着小光头,穿着件花衬衫,皮肤黑的非常彻底。
这边天气,穿什么都不过分。
“我扶你。”
男人接替了陈梦的工作把商谨言塞进车里,陈梦要跟着上车才看到地上的血印,顺着血印看过去。
脑袋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是嫂子?上车。”
陈梦缓缓抬头看向商谨言,“你流血了?啊?”
商谨言欠身抓住她的手腕扯上车,“把车门关上。”
陈梦眨巴了一下眼睛把铺天盖地的情绪给强行压下去,连忙去扒他衣服,“你哪里伤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梦没戴眼镜,视力不是很好。一路上又情绪高度紧张,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刚刚看到血她手脚全凉了。
“先别扒,就中了一枪。”商谨言按着陈梦的手,“等会再说。”
陈梦抬头直愣愣的看他,什么叫中了一枪?这么轻描淡写?
商谨言安慰她,“真没事,你先别急。”
陈梦眼圈瞬间红了,前面的男人把一团布扔了过来,“先捂着伤。”
商谨言掀起上衣,腹部一团血,陈梦泪啪嗒就落了下来。
擦了一把,也不知道那布脏净按在商谨言的伤口上,吸了吸鼻子,“你要吓死我,你怎么早不说。”
直怨恨自己也是个瞎子,这都没看到。
商谨言擦了把她的脸,“别哭,没事。”
前面的男人开口,“怎么回事?伤这么严重?”
“遇到点意外。”商谨言也没多说,“麻烦你了。”
“队长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有事跟我说一声,刀山火海我都来。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客气什么。”
商谨言笑笑。
“这回确实挺麻烦。”
车子一路颠簸,三个小时后进山到了一个村子里,男人把车开进院子。停下车,连忙过来打开后面车门扶商谨言下车,陈梦半抱着商谨言,打量这院子。
院子有围墙,应该没人能看到。
远处有山,很荒凉的地方。
商谨言被扶进去躺在床上,男人麻利的撕开他的衣服处理伤口,吩咐陈梦,“嫂子,麻烦你去厨房烧盆开水。”
陈梦六神无主,被喊了一声连忙就冲出去。
他们家好像就他一个人,厨房里倒是有电器,陈梦把水放上去,找到水盆洗干净拿到厨房。
房间里,韩京把商谨言放平,“不能去医院?”
“嗯。”商谨言吸一口气,怕声音太大吓到外面的陈梦。她马上又哭的两眼通红,心疼。“把子弹挖出来,留里面不是事儿。”
谁也不知道要藏多久。
韩京抬头,“这边没什么药,止不住血怎么办?”
“听天由命。”
商谨言没多余的话,现在他的处境就这四个字。
韩京点头,他们以前就是刀尖上混命的人,现在也是。
退伍后他们没有联系,可商谨言给他打电话,他放下所有的事务就过来了。
商谨言这么说了,那他就照办。
陈梦热水烧到一半,韩京走了出来,他把一把细刀片扔进了锅里。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两口,看向陈梦的时候稍微含蓄了一些,“你好。”
“你好。”陈梦说,“他怎么样?”
“没多大事。”男人拨弄着刀子,说道,“刀子多煮一会儿,我去拿个药。”
“你贵姓?”
“韩。”
“谢谢。”
男人上车开着直冲出去,陈梦转了转眸子,连忙回到房间。
商谨言身上盖着被子,靠在床上抽烟,陈梦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就夺了他的烟。商谨言的速度也非常快,本能的抓住了陈梦的手腕。
四目相对,陈梦脸都气红了,“你抽烟?”
商谨言怔了下改抓为握,抓着陈梦的手把烟头在床头柜子上按灭,“不抽了。”
陈梦夺回手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深吸气,“你就不该抽!”
商谨言点头,“嗯,听你的。”
老大一爷们,一点都不听话。
陈梦真是要气死了。
屋子里很简陋,空荡荡的三间房连个隔墙都没有,四通八达。
陈梦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椅子吱吱响,陈梦靠近商谨言的耳朵,“这个人可靠吗?我们要躲多久?”
商谨言耳朵被她热气喷的痒痒,心也痒痒,摸了摸耳朵,然后把那只手放在陈梦的手背上,“过命之交的兄弟,可靠。”
没回答后一个问题。
陈梦抓住他的手,看无名指上恶俗的金戒指,叹一口气,“做梦一样。”
商谨言捏了捏她的手指,没说什么。
现在什么承诺都说不出来,他们命悬一线。
很快韩京就回来,他拿了一些中药,捣碎才去捞刀子。
韩京端着锅进来,打开了电灯。
天色将晚,就这么折腾了一天。
“嫂子要在这里看着吗?挺不好看的,要不你——”
“没什么,他之前更惨的时候我都看着。”陈梦说道,“要帮忙的地方你说。”
商谨言看了她一眼,既希望她出去,又希望她留下。
出去的话,他就不用忍了,疼就是疼。
陈梦在这里,商谨言都不忍心出声,怕陈梦担心。
“那行,把门关上。”
陈梦去关门,韩京动作飞快的解开商谨言腰上的纱布,划开了伤口。
商谨言咬牙,韩京看他,“忍得住吗?”
商谨言示意他快点,疼的说不出话。
韩京确实非常快,很快就把子弹弄了出来,简单的缝合糊上了草药。
商谨言一头的汗,陈梦握着他的手。
没有麻药,这都是玩命啊!
商谨言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个个都是见惯生死的冷淡模样。
韩京给他绑上纱布,洗干净手,“晚上发烧的话喝两片阿司匹林,不去大医院别的都看命。”
他们这边山太大,前几年的时候去一次医院不容易,生病全靠草药。能不能活下来,看命。
“谢谢。”
“客气了。”韩京端着水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把锅也端了出去。
陈梦坐在床边握着商谨言的手,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商谨言?”
商谨言睁开眼,嘴唇动了动,“嗯?”
他里面的衣服是浅色,已经被血浸透了。
“你可得挺过去。”
商谨言扯起嘴角,嗓音沙哑,“听你的。”
听个屁!
半夜商谨言就发烧了,火炉似的。
陈梦吓得半死,她连忙去叫韩京,韩京过来给商谨言喂了两片药。
“这附近有小诊所吗?”
“没有。”
陈梦有些绝望,“那怎么办?”
“等他退烧。”
问了等于没问,陈梦握着商谨言汗津津的手,这么草率的做了个手术。她抹一把脸,说道,“我想送他去医院。”
“明天早上再说。”韩京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的命令是不去医院,死也不能去。”
死也不能去。
陈梦傻住,韩京看陈梦的样子,叹口气。
“我再给队长换个药,发烧是伤口引起的,只要伤口好了,自然会退烧。”
陈梦恍惚,握紧了商谨言的手,这个也是个半吊子医生。
一直守到天亮,商谨言退烧了。
陈梦松一口气,刚要起身,商谨言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一顿,迅速拿起手机按到了静音。商谨言需要休息,他现在的情况太差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父亲。
陈梦盯着电话,几秒后接通放到耳朵边,“喂?”
“谨——你是陈梦?”
陈梦拿着手机走出门,山里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远处雾霾沉沉,看不到尽头。
陈梦抱着胳膊,有些冷。她揉了揉脸,人彻底清醒了。
“叔叔,是我。”
“谨言呢?”
陈梦眯了眼睛看向远处,心里压着沉沉巨石,长出气,“他伤的很重,恐怕很难接您的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陈梦心里憋着气,好歹商谨言也是他的儿子。这一趟来k市,应该也帮他办事了,如今说抛弃就抛弃。
大约有一分钟,商祺开口,“你们有跑的能力,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最近几天不要露面。k市这边的事快结束了,结束我派人去接你。”
陈梦抿紧了嘴唇,商祺还想说什么,顿了下,“算了,回头再说吧,他总会知道。最近不会跟你们联系,注意安全。”
说着就要挂电话,陈梦吸了吸鼻子,“商谨言快死了,你凭什么牺牲他?”忍不住泪就涌了出来,“他已经退伍了,他现在不是军人——”
“退伍了他也是军人,穿过那身军装,他这辈子都是军人。国家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得牺牲。”商祺这几句话说的非常严厉,一顿,继续说道,“我们的使命就是誓死捍卫这片土地,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牺牲。孩子,以后你会懂的。”
他挂了电话,陈梦蹲下去把脸埋在膝盖上。
她就是自私,她没有那么伟大,她只希望商谨言好好的活着。
很长时间,陈梦擦了一把脸站起来往房间走,推开门走进去。窗外昏黄的光照射进来,床上的商谨言已经醒来,他看着陈梦。
“谁的电话?”
陈梦哽了下,走过去把手机塞到他的枕头边,抹了一把脸。拉过椅子坐下,陈梦和自己赌气,和全世界人赌气。
商谨言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放回去,“说了什么?”
“放弃你了。”陈梦有些来气,看着他,“商谨言,你爸爸怎么这么狠?”
商谨言蹙眉,随即松开,“这不是他的问题,如果有必要,他——也会为这个国家牺牲,他是军人。”商谨言抬手示意,“你过来。”
陈梦过去坐在床边,俯身抱住商谨言的脖子趴在床边,哽咽着,“我知道你们家人都伟大,可我害怕——”
商谨言捏了捏陈梦的后颈,“怕什么?我还没死呢。”
他大病初愈,嗓音低沉沙哑,有些虚弱。
陈梦不说话,商谨言的胡子两天没刮了,有些扎。
商谨言把手移上去放在她的头上,“陈梦。”
陈梦嗯了一声,心情仍是复杂。她也知道自己道德层面低,是个极其恶俗,极其低级趣味的人。
她思想觉悟很低,不配进商谨言的家门。
商谨言说,“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你当初做手术的时候,我也恨遍了所有人。”
陈梦睁开眼,看着他。
商谨言说,“我们活着,除了活着还有信仰。这件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为什么敢在光天化日下开枪杀人?机场自爆,图什么?”
商谨言摸着陈梦的脸,“什么都别想,我会处理好一切。我心里有数,如果真有危险,我会委托韩京带你走。”
窗外天光大亮,光明终于是驱散了黑暗,陈梦咬着牙,“然后你去赴死?”
商谨言不再接话,“晚上你睡了吗?上床睡一会儿来。”
陈梦还看着他,“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商谨言说,“还没到那一步,来上床睡觉。”
陈梦鼓着腮帮子,深吸气,“睡不着。”
“把鞋脱了,上床躺里面,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陈梦还趴着,商谨言捏着她的耳朵,“听话。”
陈梦赌气了大约有半个小时,这才坐起来脱鞋上床躺到里面,睡在他身边,闭上眼,“商谨言,你要是死了我不给你守寡。”
“你闭嘴!”
陈梦把头抵着他的肩膀,困倦席卷而来,她有些撑不住。
“丑话说前面,你敢死我就敢再找人。”
商谨言咬牙,“你想死是吗?”
陈梦不说话,嘴抿成了一条线。
商谨言把她的脸挖出来,陈梦还是不睁眼。
商谨言气的浑身疼,当时他在生死一线之间,陈梦进来给他来了句死了就去找人,商谨言直接给气醒了。
现在又来,商谨言想揍她了。
“你这辈子只能跟我!”
陈梦闭着眼一言不发,态度非常的坚定。
商谨言气的不行,“你听到了吗?”
陈梦还不说话,他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了陈梦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商谨言听力不错,陈梦拿到他电话的时候就醒了。陈梦在门外哭,他也听到了,把陈梦揽在身边,叹口气。
这傻子。
很多事,他们都身不由己。
陈梦一口气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恍若隔世。
白天睡觉,醒来都难免会怀疑人生,刚怀疑了两秒,商谨言抹了一把她的嘴角,“流口水了,起来吃饭。”
陈梦脸“唰”的一下通红,擦了擦脸翻身下床。
“厨房里应该有吃的,你去看看。”
韩京不在,破面包车也开走了。
厨房里确实有吃的,锅里放了两个热乎乎的鸡蛋,案板上有一碗米粥。
端着米粥拿着鸡蛋进了房间,“你吃了吗?”
“吃过了。”
陈梦吃了个鸡蛋,噎的差点去见阎王。
匆匆跑出去喝了一口水,回来抱着米粥,“你那个战友呢?”
“工作。”
陈梦愣了下,“他还工作?”
“不然谁养?”
陈梦摸了摸鼻子,确实是,不然谁养?
一碗粥喝完,端着碗出去洗脸收拾,幸亏她把包背着,里面什么都有。
收拾干净回来,商谨言靠在床头看手机,陈梦拉了板凳坐过来,“这里连个电视都没有。”
夕阳从窗户照射进来,铺了一地的阳光。
“有房子很不错了。”商谨言把手机放下,枕着手看她,“我以前出任务的时候,有一次中枪还在沼泽地里坚持了三天。没吃没喝,现在可舒服多了。”
陈梦心里有些发酸,脸上是笑着,“那你可真可怜。”
商谨言微微眯眼,“心疼?”
陈梦摇头,“那时候谁知道你在哪个女人的怀里,轮不到我心疼。”
商谨言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陈梦:“你看什么?”
商谨言还不说话。
看了足足有两分钟,陈梦开始发毛了,脸也滚烫,拉开一些距离,“你——”
话没出口就被商谨言打断,“我就和你好过,还是不信?”
陈梦又拉开一些距离,笑了起来,有点死皮赖脸的意思。“那你之前有没有喜欢的人?高中?大学,都没有吗?”
商谨言不说,当初拆纱布的时候,陈梦一直担心他会毁容,可遗憾——哦不是,幸运的很,他脸上只有几道疤。
主要还是头上的伤。
多了疤,这张脸看起来更加的硬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商谨言笑的露出了牙,陈梦转着眼睛:“你笑什么?看起来很傻。”
傻大个!
“是吗?”
陈梦点头。
“你过来点。”商谨言示意,“逆光,看不清你了。”
陈梦想了想,搬着凳子拉近些距离。
“你又不是我,也伤到眼——”
商谨言一把拉过陈梦就堵住了她的嘴唇,商谨言吻着陈梦,很浅。很快就松开,陈梦脸上潮热,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擦着嘴,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你没刷牙!”
“刷了。”商谨言笑,“熏不到你。”
一个病号,躺着那里都不能去的人,你天天折腾这些幺蛾子干什么!
陈梦脸上火烧火燎,站起来就要走,商谨言拉住她的手,“陈梦。”
陈梦抿了抿嘴唇,看着他的脸,“嗯。”
“我就喜欢过你。”商谨言松手,“去忙吧。”
陈梦简直是飘出去的,坐在门槛上看远处的天。
这里的天气也是奇怪,早上明明乌云密布,这会儿就放晴了。
碧空白云,十分辽阔。
风拂过树枝,发出沙沙声响,陈梦把脸埋在手心里。
三年前,商谨言也对她说过一次喜欢。
这和我爱你不同,我喜欢你,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单纯,非常美好。
陈梦坐了一会儿,去把院子里的树和花挨个浇水。
浇的花和树都想开口说话抗议了,商谨言的电话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陈梦的耳朵立刻就支棱起来,扔掉浇花的水桶就走到了门口,房间里商谨言的声音传出来。
“嗯,是我,怎么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商谨言这边一下子没声了。
非常静,整个屋子寂静无声。
大约有个三四分钟,陈梦以为他挂断了电话,探头往里面看。
商谨言的声音徒然拔高,“你说什么?你说我妈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陈梦推开门跑了进去,商谨言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直直看着前方的墙壁。握着手机的手很紧,骨节分明。
手背上的青筋纹路都十分清楚,他似乎在拼命的压抑愤怒。陈梦吓一跳,连忙跑过去抓住了商谨言的手臂,商谨言看过来。
他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态,动作十分僵硬,眼睛瞬间通红。
黑眸阴戾,陈梦心中猛地一震,发生了什么事?
“商谨言?”陈梦吞咽下口水,现在的商谨言很可怕,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了?谁的电话?”
他妈?苏敏?怎么了?
短暂的沉默,商谨言突然起身,陈梦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商谨言?”
商谨言挣脱她的手要下床,陈梦急了,提高声音,“商谨言你冷静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商谨言你听到了吗?”
商谨言动作顿住,他缓缓移动视线,最终漆黑眸子直直看着陈梦。
黑的看不见底,陈梦心里一咯噔。
她抱住商谨言的肩膀,不敢去想太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吗?我们是夫妻。”
商谨言就那么傻愣愣的坐着,陈梦不敢松开,怕他冲动。
漫长的时间,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一声尖鸣。
“我妈——”商谨言的声音很哑,低的不像话,“没了。”
陈梦懵了很长时间,不知道没了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人怎么能没了呢?
“啊?”
商谨言紧紧抱着她,陈梦怕他碰到伤,试图拉开距离。商谨言把脸埋在她的脖子上,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悲鸣的呜咽声,泪就滚进了陈梦的脖子里。
商谨言家在d城老宅子被人炸了,苏敏和保姆连尸体都没找全。事情是昨天晚上发生,商祺给商谨言打电话就打算说这件事,商谨言没接到他也就没说了。下午打电话的是商祺身边的人,通知他暂时不要露面。
现在已经全面行动,他们肯定会垂死挣扎的来一次最后反扑。
陈梦认识商谨言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样的失控。
她抓着商谨言的衣服,拍他脊背,“商谨言。”
多的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陈梦现在有点怕商谨言万一冲动,他的命也搭进去了。可一直到晚上,商谨言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什么动作都没有。
晚上陈梦去煮了一些面粥,韩京没有回来,她把粥端到房间。
过去打开了窗户,屋子烟味很重,陈梦把插满烟头的烟盒拿走扔进垃圾桶。
“吃点东西吧。”
商谨言转头,灯光下他的眸子里全是血丝。
他就那么看着陈梦,陈梦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滋味,她体验过。
拉过凳子在旁边坐下,拿过粥碗,“我喂你?”
商谨言把烟头按灭,按了按眉心,“你吃你的。”
他的嗓音沙哑,今天下午除了说他母亲那些事,这是他第一次说话。
陈梦放下粥碗,把水杯递给他,“那喝水。”
商谨言不说话,直视她。
陈梦也不避让,握着水杯,“很烫的,我一直拿着——”
商谨言拿走了杯子,陈梦搓了搓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商谨言,“你现在死了,什么用也没有。你得活着,才能为阿姨讨回公道。”
道理人人都懂,可放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好用了。
没办法,自己经历了才知道,那些事不是你说能过去就能过去的。那些疼,都是真真切切存在,刻骨铭心。生生割肉,他得用全部的理智去压抑那愤怒,那疯狂的悲痛。
商谨言握着杯子,手指骨节泛白,陈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绞尽脑汁的想词,“别冲动,慢慢计划,一步一步来,日子还长着呢。”
商谨言勉强喝了半碗粥,没躺下就吐了。人在极其悲痛的情况下是真的吃不下东西,他逼着自己不去想,不难过。
这边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梦,他就算走出去能怎么样?
什么都做不到,还会拖累了陈梦。
可,真的很难。
陈梦收拾好污秽,也不再逼他吃东西。
商谨言把一盒烟抽完了,也就没得抽,就开始折腾那把枪。
拆了装上,装上又拆。胳膊骨折了,手没骨折。
陈梦看的眼花缭乱,拖鞋上床盘腿坐在他身边。
“商谨言?”
商谨言没看她,把弹夹压进去,咔嚓打开保险。“嗯?”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五官格外深刻,高挺的鼻梁在脸上留下阴影。
“韩京不回来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
商谨言终于是放下了枪,塞到枕头下面,看着陈梦。
陈梦想笑笑缓解下气氛,可没笑出来,她低头握住商谨言的手,“我很担心你。”
“没事。”商谨言声音低沉,“我有分寸,你要困就睡吧。”
陈梦是睡不着,不过现在商谨言不说话,她也没其他打发时间的东西。
关了灯,躺在一起,非常寂静。
静的陈梦有些慌。
“商谨言。”她在被子下面找到商谨言的手握着,“你睡了吗?”
“没有。”商谨言剧烈的咳嗽了一阵,陈梦吓一跳,要起床给他倒水,商谨言按住她的手。“躺着,不用去忙。”
陈梦抚了抚他的胸口,“少抽烟。”
商谨言平躺着,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嗯。”
陈梦翻身把手臂横在他的脖子上,凑近他,“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那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我不劝你别的。就一点,别自残。”
商谨言沉默,陈梦以为他没听进去,还要说下去,商谨言开口,“确实,你就有自残的前科。”
陈梦被噎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谨言的嗓音很沉,“当初执意去坐牢,伤害自己,那都是你干的事。”
陈梦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张了张嘴,又闭上。
商谨言:“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睡吧。”
陈梦没安慰到商谨言,还被他怼了一顿,顿时闭上眼老老实实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听到说话声,睁开眼漆黑一片喘气也困难,抬手就掀被子,下一瞬间被按了回去。陈梦快被憋死了,露出一条缝。
“商谨言?”
外面响起了另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那我先走了,晚上再说。”
“好。”
沉稳脚步声渐远,直到门咔一声关上,商谨言松开手。陈梦露出头,重见天日,瞪着眼睛,“商谨言?”
“把衣服穿好。”商谨言提醒她,“在外面睡觉,晚上不用脱衣服。”
陈梦睡觉前没脱,可能中间睡迷糊把衣服给脱掉了,连忙躲在被子里穿衣服。商谨言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明天回去。”
陈梦穿上衣服,露出头,“怎么了?这边也不安全吗?”
“不安全,回d城。”
怎么回,怎么走,陈梦一点概念都没有。全凭商谨言安排,她吃完饭回来扶商谨言去洗手间,农村的洗手间简陋。
陈梦原本想拿盆进去,被商谨言义正言辞的拒绝。进了洗手间,陈梦帮他脱裤子,脱到一半两个人都红了脸。
“你先出去。”
在医院有护工,这些粗活也轮不到陈梦来干。
陈梦移开视线,“你——能行吗?”
“嗯。”
陈梦让商谨言扶着墙站稳,匆匆走了出去。
今天的商谨言倒没多大异样,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处境和立场,天塌下来。只要他们还活着,就得坚持走下去。
“你好了吗?”
商谨言:“你走远点。”
妈的!好尴尬。
陈梦出了院子,天气很好,蓝天白云近在咫尺。
山上人家住的稀松,很难遇到个人,陈梦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山谷里郁郁葱葱,俨然,这边已经进了春季。
盘山路上有几辆车往这边开,陈梦盯着看了几秒,脸色顿变转身就往回跑。
推开洗手间门商谨言已经在穿衣服,一顿,“怎么了?”
陈梦指了指外面,着急的不行,“外面看到好几辆车上来,我看不清是什么车,不过我记得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分岔路。就是奔这边来的,不会出事吧?”
商谨言也敛起了表情,伸手,“扶我一把。”
他们进了房间,商谨言拿起外套披上把枪握在手里,偏头示意,“出去。”
出去的时候看到车子一闪,已经很近的距离。
商谨言眸光一动,拉着陈梦就走,“把门关上,顺着后面走。”
陈梦也不啰嗦,拖着商谨言两人就顺着房子后面的小路上山。
爬了大约两百米,三辆车在房子门口停下,车上的人穿着迷彩服,非常有秩序的下车。手里提着枪,直接踹开了门。
商谨言左右看一眼,指了指另一条路,偏头示意她走。
两人悄悄朝那条小路走去,山里寂静,踹门声非常的响亮。
商谨言把手机卡抠出来装进口袋,两人往山林深处转移。
能被人找到这里,只有两个原因。
韩京出卖了他,或者是他们跟上了韩京。
走了又大约三百来米,前面就没路了,陈梦看了一圈,拖着商谨言往石头缝隙里钻。山下一直没多大声响,他们非常有秩序,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商谨言伸手从陈梦的腰上抽出一把匕首,“这东西哪里来的?”
“刚刚出门的时候顺的。”陈梦有顺东西的毛病,还真不是好习惯。
“别扎到你。”两人摸着石头缝往里面走,陈梦握住他的手,笑了笑,“还不至于。”
石缝深度有限,很快就没路了,商谨言拿匕首削掉一根树藤。树藤上了年纪,有成年人手臂的粗细,虽说仍然是软,可好歹粗能撑住点,商谨言握在手上让陈梦放开自己。
他推了推陈梦,“去我后面。”
陈梦不明就以,走到他后面仍然伸手去扶他,“你行吗?不用我扶?去后面干什么?没路了。”
“我知道,别说话。”
陈梦盯着他的后脑勺,商谨言没把匕首还给她。
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挡在前面。
“商谨言?”
“别说话。”
靠在一块,陈梦碰到他温热的躯体。
他们要报复,要杀商祺一家。
声音越来越近,商谨言回头亲了亲陈梦的额头。石头缝里有灰尘,谁也不干净,商谨言自然而然沾到了灰。
陈梦抱住他。
商谨言掰开了她的手,撑着往出口走去。
陈梦追上去,商谨言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都听到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因为商谨言的身体原因,他们走不了太远。追的人也知道,不然也不会弄这么几个人来追,商谨言受伤很重。
商谨言贴着石壁挪到了出口,突然滴滴的仪器声,随后脚步声嘈杂。他把匕首握在手里,屏住呼吸。
他们在石缝外面停顿了将近有一分钟,这才小心翼翼往里面进。
商谨言一直没动,靠的越来越近,里面很黑需要打灯。
商谨言突然就动了,打头的人刚拿到灯商谨言就拿匕首抹了他的脖子。后面立刻响起了掏枪的声音,商谨言拖着面前的人往旁边躲去。
一梭子子弹打了过来,顿时石灰飞溅。
商谨言扯起死人手里的枪就抬了起来,子弹打出去,对面的人立刻就退已经晚了。他很冷静,现在他不顶着后面陈梦可能就会死,他可以死,但他不能拉陈梦去死。
陈梦何其无辜。
商谨言闪到一边,外面人也不多说,直接开打。
地方狭小,他们也不敢扔炸弹,只是用枪。
商谨言手里有枪,也不急。
只有要人探头,他就立刻开枪。
子弹有限,不过对方的人也有限。
气氛僵持,商谨言不能退,他身后有老婆。
人一旦有了要保护的东西,就会变得格外强大。
商谨言靠着墙,他看着黑暗处,陈梦一直没动。
她不动是好事,子弹没眼。
外面的脚步声又靠近了,商谨言闭上眼数着声音。
一下两下……商谨言撑着藤木侧身甩手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外面响起了哀嚎。他父亲的人还没到,商谨言这里的位置谁也没告诉,怎么能来?只会是敌人。
双方都没有废话,第二波攻击又开始了,商谨言把手机卡装回去按了个号码,这里信号很差。
只有一格。
很长时间那边才接通,商谨言还没说话子弹再次打了过来,他矮了下头手机掉在地上。蓝光闪了闪,屏幕暗了下去。
商谨言把匕首扔到里面示意给陈梦,他把藤木架在手臂上,靠着墙端起了枪。
又撑了二十分钟,商谨言也是赌,现在没有任何的胜算。
他倘若没伤还能拼一把,可现在这样实在太勉强。
他真舍不得陈梦,商谨言回头看了一眼,听到里面的咳嗽声。他把手里没子弹的枪扔掉,抽出了手枪。
外面响起了枪声,子弹却没打进来。
商谨言要冲出去的动作一顿,大约有五分钟,外面冲进来一个人,商谨言立刻就抬起了枪,“言哥?”
商谨言把枪放下去,捂着嘴咳嗽,“李俊?”
来人确实是李俊,韩京殿后,只有他们两个。
李俊进来直奔商谨言,商谨言摆手,“我没事,后面我媳妇可能被熏到了。”
陈梦连忙跑了过来,两眼泪,刚刚她怕拖商谨言的后腿一直不敢露面。手里还紧紧握着匕首,咳嗽着抱着商谨言,“怎么办?”
“转移。”
这一次也是他们轻敌,带的人太少,以为商谨言伤的半死也折腾不出花来。谁知道还是折了,半死的商谨言也没能束手就擒。
有了李俊和韩京,商谨言下山就容易的多。
被塞进面包车里,陈梦紧紧抓着商谨言的手,检查他身上的伤。
“没事,别怕。”
陈梦不怕才怪。
李俊开口,“姓方的垂死挣扎呢,想搏一把。”
商谨言皱眉,“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他现在有些狼狈,也不谦谦公子了,脸都黑了。
“主要还有西北那边比较麻烦,不过,最多三天。”
商谨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眉头紧皱。
“他炸了我家,我妈——”商谨言一顿,“没了。”
李俊也是知道这件事,新闻上都报道了,虽然没直接说是商祺的妻子。但是他们这些知情人,都知道了。
“节哀。”
车厢内气氛很沉重,山路崎岖,人晃的厉害。陈梦紧紧抓着扶手,另一手握着商谨言。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事,这件事太复杂,牵扯的人也太多。
不能多说,一旦泄露出去,里忧外患难免会发生更大的乱子。
陈梦开口:“现在去哪?”
“换个地方。”商谨言摸了摸陈梦的耳朵,她也是灰头土脸,“很快就结束了。”
李俊和韩京换着开车,两人开了十几个小时,陈梦睡一觉醒来还在车上。商谨言横在后排座位上睡觉,长腿伸不直,耷拉在座位外面。
她本能的去摸商谨言的额头,一摸之下吓一跳。
“商谨言发烧了。”
坐在副驾驶睡觉的韩京闻言睁开眼,递过来两盒药和一瓶水,“一样两片,喂他吃下去。”
陈梦看了看药名字,就是普通的退烧药和抗生素。
拍了拍商谨言的脸,“商谨言,你醒醒。”
商谨言睁开眼,陈梦把药喂到他嘴边,“喝药。”
商谨言要坐起来,陈梦扶住他的肩膀,“吃药。”
商谨言吃了药,喝了两口水皱眉咽下,陈梦把他按下去,“你躺着吧。”
这辆车比较简陋没有空调,温度很低,商谨言和陈梦身上的衣服又单薄。陈梦犹豫了一下,脱掉外套搭在商谨言身上,“闭眼睡觉。”
商谨言要拿掉外套,陈梦按住他的手,“你需要休息。”
商谨言看着她,扯了下嘴角。
还真被他当成产妇了,也不再推让,“冷吗?”
“不冷。”
陈梦蹲在座位之间的缝隙里,看着商谨言,“商谨言,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四川。”商谨言咳嗽一阵儿,陈梦又要喂他喝水,商谨言摆手,“不喝了,冷。”
陈梦抱着水瓶暖,“那边有人吗?”
“我爸有个老部下在那边。”
商谨言简单扼要。
陈梦松一口气,好歹找个医院给他看病。
她不关心别的,只关心商谨言能不能好好活着。
又开了十个小时,下午到了四川界内。
商谨言就被送到了医院,陈梦一路追着商谨言到医院,他被安排紧急手术。是在部队医院,陈梦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一个中年男人就到了。
“谨言怎么样?”
陈梦不认识他,“马上手术,我是他的太太。”
“你好,我是张志忠。”
“叔叔你好。”
坐在一旁的李俊和韩京都站了起来。
陈梦签了字,医生离开,张志忠看向李俊,面色严峻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到底是好,够有魄力,怎么把人弄出来的?”
“领导。”李俊站起来行了军礼,他和张志忠比较熟,勉强笑了笑,“只有这一个办法,赌一把。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就剩一口气,再耗下去命都没了。”
所有人都是赌,商谨言伤的那么重,能不能坐车?会不会死?他们都不知道。
一路上会不会被逮到?这些都没计划,全凭运气。
“干的不错!”
陈梦在旁边坐下,把脸埋在手心,呼出一口气。
很快张志忠就叫人送来吃的,陈梦也没心思吃东西,喝了一盒牛奶就放下了。
手术的时间很长,凌晨两点才结束,商谨言被推到了病房。陈梦擦了一把脸站起来跟上去,医生叮嘱,“二十四小时不能喝水,不能吃任何东西。”
“好,我记住了。”
“只要不发烧,最近不要下床,不然腿骨需要敲断重新接。”
陈梦被吓死了,连忙点头。
“好。”
医生以来,陈梦看了商谨言一会儿就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睡着。她是被冻醒,睁开眼迷茫了一会儿连忙去看商谨言,商谨言还在睡。
陈梦揉揉脸,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商谨言上心,一直到现在都放不下。
女人啊!
陈梦碰了碰商谨言脸上的伤,他睫毛先颤了下,陈梦连忙收回手,商谨言睁开了眼睛。
“商谨言?”
他懵征了几秒:“嗯。”
陈梦被他的傻样逗乐了,低头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是我,认出来了吗?”
商谨言看清楚陈梦,“知道是你。”
他嗓音沙哑,咳嗽了一会儿,“见到人了吗?”
“谁?”
“张志忠。”
陈梦点头,“他来了,交代了一遍就走了。”
商谨言若有所思,握住陈梦的手,“几点?”
陈梦去找手机,看到时间。
“六点。”
“晚上睡了吗?”商谨言又咳嗽,“有水吗?”
“你不能喝水,医生说二十四小时。”
商谨言也就不再要求,长出一口气,“做手术了?”
“嗯。”
商谨言盯着陈梦的脸,细致看了一遍,目光漆黑。
陈梦拉了椅子坐过来,捧着他的手,“看什么?”
“看不够。”商谨言开口,“就想看你。”
陈梦把脸埋在他手上,突然很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那看一辈子。”
商谨言眯了黑眸,抽出手摸了摸她的头,他的动作很轻。
陈梦的头上做过手术,他很怕摸出毛病。
陈梦趴在床边哭出了声,商谨言的手放在她的后颈上,“别哭。”
陈梦止不住。
他们走到一起太不容易了,在商谨言出事之前,他们还是踩着刀刃硬走到一块。现在陈梦想明白了,无论如何,人活着什么都好说。
若是没了,找谁折腾去?
“现在都安全了,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回家。”他的手指刮着陈梦的皮肤,叹一口气,“梦梦,都会好的。”
他只有对外人会对陈梦叫的亲昵点,对着陈梦永远是连名带姓。
难得亲昵一回,陈梦撑起身子就他嘴上嘬了一口,居高临下看着他。
商谨言想抬头亲她,亲了一下就躺回去了,没力气。
搂住陈梦的腰,他的嗓音沉哑,晦暗不明,“别撩,现在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