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颜歌怔了一怔，十分微弱地反驳道，“并非如此，我只是……”
“殿下，我知道。”颜良玉叹了一口气，神情悲哀又怜悯，“我都知道，这些年你肯定受了很多苦，否则不可能像如今一样满心怀疑，我不怪你。”
苦？苦吗？这几年来闲来看山看水，忙来亦可醉卧听雨，所谓味无味处求吾乐，材不材间过此生也不过如此。
不苦吗？酷暑寒冬里面无数次站桩练功，她一个完全不通武术的人如今也可以百步穿杨，这其中付出多少心酸血泪只有自己清楚，她无数次想要后退后悔，觉得一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过了也好，又无数次被推下悬崖的噩梦惊醒，生怕自己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没有还手之力，生怕自己再被系统操控着杀人。
她脑子里面有一个不知来意的系统，终日在监控着她，虽然现在似乎并没有对她有影响，可是那就跟随时可能落下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可怕，剑尖什么时候落下，那一种未知的恐惧叫她惶惶不得终日，所以她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停下怀疑。
也可以说，到现在为止，除了祝恒海，她对谁都是半信半疑的。
没有人理解这种感觉，她也不想谁理解，可是今天颜良玉竟然用这种充满悲凉的视线审视着自己，让她心里压抑许久的阴云又重新聚集了起来，她扭开了头，用一种几乎渗着冰的声音说，“无碍。莫要问这么多了。”
颜良玉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口气，招来秋元，“对待这些大爷，客气一些，闹到陛下面前我猜好解释。”
“是。”
“对不起。”颜良玉微微吐出了一口气，“殿下，若是有什么问题，我想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若是你信任我的话。”
祝颜歌勉强笑了一下，岔开了话题，“我去那边看看那些小贩吧。”
说着，就抬步走到被聚集在一起的小贩堆旁，羽林卫正在盘问他们从哪里进货，知不知道这是芙蓉膏之类，吓得那些小贩各个噤若寒蝉，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现在私自贩卖芙蓉膏可是死罪。
祝颜歌在一边听着百无聊赖，斜靠船舷举目看去时，突然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
她一下子坐正了些，微微蹙起眉头，有些不满，怎么又是霍渊？
在大乾见面，在天晟还能见面，有时候祝颜歌也会自作多情的以为对方是来找自己，或者发现她身上的端倪了。
但是显然对方并没有认出她来，因为他身侧还跟着纳兰鸢，不过此刻他带着人皮面具，祝颜歌这些年也跟着郭采薇学了一些缩骨之术，虽然她年纪太大已经完全学不了，但是理论还是知道的，这才知道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暴露的，两人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气氛还算是融洽。
还是纳兰鸢先跟颜良玉打了一声招呼，“良玉。”
颜良玉微微有些惊诧，“将军，您怎么来了。”
祝颜歌这才恍然想起纳兰鸢在天晟是有两重身份的，目光微微一凝。
霍渊的目光却一直放在祝颜歌身上，方才看背影，他就觉得似曾相识，眼下一转过头，那一抹似曾相似却散的干干净净。
“过两日陛下不是说要狩猎么？”纳兰鸢抱臂，“楚王殿下为此而来。”
祝颜歌微微皱眉，低声问颜良玉，“这里面有什么讲究，故我所知，这些年来天晟和东凌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为什么突然之间要来参加天晟的狩猎。”
“噢，这个倒不是只有东凌那边会派人来，你有所不知，天晟的钟林山是整一块大陆最好的狩猎场，而且这边冬日也不下雪，所以每四年只要大家没有闹崩，就愿意维持表面的和平，来天晟狩猎是惯例了。”
祝颜歌又是微微蹙眉，“这样妥当吗？”
“自然妥当，规定是其他国家使臣不容许带军队过来，最多带两个随从，看样子驸……楚王殿下是没有带随从的。”颜良玉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安抚道。
祝颜歌这才放了心，微微点头，“这就好。”
纳兰鸢在下面看他们闲聊完毕，目光扫视了一下画舫，听到上面已经有好几个相熟的人喊了自己。
“将军，这吏部尚书擅用权利，扣住我们不肯让我们走，难道您不管吗？”
纳兰鸢大概平时和他们混的很开，闻言立刻诧异地长大嘴，“怎么会呢？颜大人一向是兵工值守，就算是把你们扣下来肯定也是因为公务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就不能等等再走？”
那纨绔道，“我们也很忙的，哪有空陪他闲耗！”
“你怎么就没有空了，陪美人就有空，配合颜大人处理公务你就没有空。”纳兰鸢摊手，旋即笑了起来，“这样这样，改日陪你一起去春风阁玩一玩，你今天就当给我个面子，暂时留在这里如何？”
那纨绔一听，二话不说答应了，同时搓搓手警告道，“这次可不准中途离开了。”
“放心，奉陪到底。”纳兰鸢哈哈一笑，又安抚了画舫上平常玩的好的几个，这才将祝颜歌两人叫下画舫，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行事这么张扬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得罪这几位祖宗？”
颜良玉有苦说不出，连忙把事情一股脑交代了，交代完也是无奈摊手，“我也没有办法啊，可是你也知道陛下有多讨厌芙蓉膏这种东西，若是回头调查不出来，挨骂的还不是我？”
祝颜歌的目光从霍渊脸上滑开，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睫毛。
“你怎么也在这里。”霍渊紧紧盯着她。
祝颜歌想到路上他的暗杀，忍不住冷笑了起来，“殿下很意外吧？”
霍渊的眉心缓缓拧了起来，不知道这个阿燕为何对自己的恶意如此大，他有些平静冷淡地说道，“你想太多了。”
“你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的。”纳兰鸢在一边警告地看了祝颜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