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祝颜歌本意并不想旁人认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那面对霍渊的时候就越低调越好，最好当他是一团空气，可是最近几次见面完全就是大相径庭的状况，若是祝颜歌身份暴露，估计祝恒海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毕竟再怎么样，祝颜歌是他心尖上捧着的姐姐，他又不算什么。
祝颜歌和霍渊对视一眼，又十分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扣着这些人没有什么，但是你要有个度，不然闹起来陛下也应付不来。”纳兰鸢摸着下巴，神色烦恼地说，“若是芙蓉膏可以藏于蜡烛这等器物之中，也不知道之前有多少漏网之鱼了，也难怪这玩意屡禁不止。”
说话间，水里飘来了一个人。
祝颜歌定睛一看，正是方才那个去追灯的中郎将，他手里面端着一张几乎已经要灭了的河灯上了岸，甩干净了身上的水，“颜大人，这灯是往墨溪那一带飘了。”
墨溪祝颜歌还算是熟悉，自己京郊的那一个院子就是沿着墨溪而建，在那一代住的大部分都是京城权贵，也难怪这中郎将这么快就折返了，就算真的知道谁将河灯打捞起来，恐怕这人也不是这么容易绊倒的。
颜良玉略作沉吟，“公……将军，您怎么看？”
纳兰鸢敏锐地在她这一错嘴的功夫里面捕捉到了什么，下意识看了一眼祝颜歌，见她避开了目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险些被气笑了，然而他还算是相信颜良玉，勉强震静下来，“今天你把这些人扣在这里，瞒不住陛下，无论怎么样，先跟陛下说一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狩猎之事，你跟陛下说的时候，注意一些。”
颜良玉微微拱手，“明白。”
羽林卫将画舫上的人全部扣留下来问了一次，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过在船舱里面发现了打量芙蓉膏制作而成的河灯，全部收缴竟然多达五百盏，若这并非孤例，每天来来往往的画舫如此之多，那私藏的芙蓉膏一定会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了。
“良玉，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禁船。”趁着纳兰鸢不在，祝颜歌压低声音说，“这朝云河尚且在京城管控范围之内，左右在这里谁都没有恒海大。”
颜良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始终有些犹豫，朝云是目前京城水路商贸最大的港湾，停一天百姓就有无数损失，朝廷现在本来也国库吃紧，需要他们缴纳税目，这芙蓉膏若是要调查，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良玉，你清醒一点。”祝颜歌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想想这芙蓉膏的危害这么大，对方这么费尽心机的把东西运入京城，你觉得真的只是因为钱吗？”
对方在芙蓉膏上做了手脚，单是燃烧是没有用的，在蜡烛融化之后将芙蓉膏晶体全部捣碎做泥才是芙蓉膏，这里面要费多少时间人力，简直难以想象，没准人工都能抵得过芙蓉膏的成本了，对面这样苦心孤诣地想往京城送，若是只是为了钱，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您的意思是？”
祝颜歌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傻了，只要能让京城里面人人都染上芙蓉膏，那京城几乎就不攻自破了，对方用芙蓉膏的暴利来掩盖这一层真正的目的，让你一直雾里看花，你还在这儿犯傻。”
颜良玉这下总算是看清了脑袋里那一段灵光究竟是什么，她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祝颜歌，“您是怎么想到这一层的？”
她一直在殚精竭虑追查芙蓉膏的事情，这玩意却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再怎么样也是拦不住那一些犯了瘾的人想尽办法要找这祸害的，要斩断旁人财路，自然也收到了不少方的‘友好问候’，她都一一顶住了压力，有好几次毫不客气地来说，都是九死一生的程度。
因为这个，她是没有空去追究对方是不是还别有深意了。
祝颜歌冷冷一笑，“没有什么，你当局者迷罢了。”
“那这件事情确实要先跟陛下说了。”
纳兰鸢已经带着霍渊走了，颜良玉也不顾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打算先入宫跟祝恒海通气，一旁的祝颜歌却一直眉头不展，看得她软了语气，“公主，你不用这么愁，现在芙蓉膏到京城之中还没有到泛滥的程度，只要跟陛下严明，现在立刻禁止朝云上船只往来，就可以及时扼杀。”
“不，我是在想这幕后黑手是谁。”祝颜歌缓缓道，“你如今对天晟局势熟悉，你跟我分析分析，有没有哪一路是特别不安分的？”
颜良玉思索片刻，“陛下在朝期间并没有刻意打压谁，北军现在是思明将军为统帅，天高皇帝远，他拥兵自重，就是要谋反，用不着这种下作手段，还有苍梧军，这是陛下亲兵，这些年来陛下对他们十分器重，也犯不着……”
思来想去，朝中重臣，边防将军似乎都没有可能，毕竟祝恒海现在这皇帝当得有模有样的，那些将军大人只要不起贰心，一辈子都会受到倚重，虽然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是想要‘顺应天命’了，但是叫颜良玉说，她一时之间是说不出来的。
“所以，更有可能是外人是吗？”
颜良玉毫不犹豫地点头，“是，天晟无论内部再怎么胡闹，但是起码是一个整体，若是天晟人想要上位的第一步先把自己人给坑了害了，就算得了天下也失去了民心，没有意思。”
祝颜歌双手抱臂，坐在船舷，看向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会不会是东凌。”
颜良玉蓦然卡壳了，难怪祝颜歌会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若这事真是东凌那一边做的，那他们的狼子野心可就再明显不过了。
天晟和东凌之间就是几道山的距离，若是对方用芙蓉膏将京城先瓦解，再利用精兵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