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越心烦意乱,看着银朔:“我……我也不知……”
当如何呢?在叔耕的压迫之下,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若是银朔没来,锦越的结局便如同被拐卖来的每一个女子一样,被蹂躏、虐待甚至被害死。
银朔深吸一口气,想要说什么,见锦越神色沮丧,满是懊恼,不由心软。
银朔拿出一粒小药丸,递给锦越:“这是能恢复灵力的药丸,快吃了吧。以后凡事与我商议,莫要逞英雄。”
锦越点点头,接过药丸吃下,眼圈微红。突然想到什么,拉着银朔往外跑:“我们快去救盈月,她今夜也要成亲。”
银朔皱眉:“盈月也在这?”
“她应该也是为了救盈星,你没有看见她吗?”
锦越和银朔走进夜色之中,往季读的新房方向跑去。
银朔摇了摇头:“我猜到你可能会去奴市,是跟着你们的那辆马车来的。因为担心惊动村子里的人,我在村外特意等了一会,故而找到你花了些时间。”
说话间,锦越和银朔到了季读的新房外。新房内仍点着蜡烛,却异常安静,在房外就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锦越和银朔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人轻轻推开门,见盈月半裸着身体躺在血泊之中,身上伤痕累累,颈间勒痕道道。
她的身边,各色“刑具”般的道具扔得乱七八糟,绳索、蜡烛、皮鞭、项圈、铁链……
她神色痛苦,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荷包,已是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见到锦越,盈月努力抬起手。
锦越几步走过去,将她扶在自己怀里。
盈月眼角流下泪水,气息微弱,吐字艰难:“我太没用了,救不了……盈星,帮我告诉她……对不起……”
盈月说完,手慢慢垂了下来,手中的荷包落入锦越怀中。
盈月的眼睛仍睁着,但已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锦越难以置信,眼角有泪滴落。她与盈月算不上是朋友,甚至两人互看不顺眼,盈月还间接害盈星被拐卖,锦越应该恨她讨厌她的。
但看着静静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盈月,锦越心中酸涩难言。
盈月欺负了盈星很多年,盈星期待和盈月修复关系很多年,如今盈月幡然醒悟,两人却再也没有机会重归于好了。
锦越拿起沾了盈月鲜血的荷包,紧紧攥住。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银朔忙拉着锦越藏在床底下。
几个村民走进房间,将盈月的尸体抬起,骂骂咧咧向外走去,骂盈月死得不是时候,扰了他们的好梦。
季读走了过来,对着几个村民一人踹了一脚:“麻溜干活,哪那么多废话。这么喜欢睡觉把收的钱吐出来。”
村民们赔着笑:“四哥,是我们睡糊涂了说梦话呢,你别往心里去。”
季读有些不耐烦,扫了一眼盈月的尸体,就像看着急于扔掉的垃圾。
“赶紧送到乱葬岗去,这么不经折腾,真是晦气。”
村民们答应下来,抬着尸体往乱葬岗走去。
村子的尽头,有一处树木凋零、寸草不生之地,一个巨大的坟茔伫立在此,坟茔之上,立着一块高耸的墓碑,墓碑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巨大的坟茔旁,是一排排没有墓碑的坟堆,散发着令人压抑的阴郁之气。
再往里,有一个黑色铸铁炼尸炉,炉内发出呛人的气味。几个妇人正在一旁扇着炉火。
村民们抬着盈月的尸体走过来,打开炼尸炉的炉门,将盈月随意扔了进去,便“砰”地重又关上门。
锦越与银朔躲在不远处,看着盈月被扔进炼尸炉,锦越摸了摸袖中笼着的荷包,暗下决心,一定要救出盈星,一定要为盈月报仇。
银朔低声道:“这是炼尸炉,他们是想炼化盈月的尸体。”
“好好守着,炼好融金丹给大哥送去,他老人家等着呢,别偷懒!”
一个村民冲着几个妇人嚷了几句,便跟着几个村民一起离开。
锦越与银朔小声议论:“融金丹应该就是能让平民女子变成“金鲤”的神药,竟是用金鲤女子的尸体炼成的。”
村民们走后,几个年长的妇人将扇火的扇子往旁边一扔,啐了一口。
“呸,吃肉喝汤从来想不到咱们,挖眼炼尸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倒是都让咱们干!”
“唉,谁让咱们是女人呢。”
一个肥胖妇人推了一把年纪最小的妇人(小红):“小红,守好了,出了差错,你的命都赔不起。”
妇人们说完,寻了个最近的坟头,坐下休息,闲话家常。
小红诚惶诚恐,认真扇着火。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丑陋伤疤,伤口还没有愈合,应该是新伤,却仍能看出清丽的容貌。
她一只眼红红的,眼角还带着血。整个人瘦得可怕,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但肚子高高隆起,显是月份已大。
因为肚子太大,她行动极为不便,体力也有些不支。但炼尸炉炼化尸体,需要一刻不停扇着火,稍有停息,火一灭,便会功亏一篑,炼化失败。
小红的手越来越沉,扇扇子的动作也越来越慢,她忍不住出声,向几个妇人求助:“几位嫂子大娘,谁来替我一会,我实在扇不动了。”
几位妇人聊得正高兴,都不想去。几人推了推肥胖妇人:“她肚子里怀着你儿子的种,你还不赶紧去?”
肥胖妇人无奈,站起身,边骂边向炼尸炉边挪动:“现在的女子真是娇气,我当年怀着我儿子,都快生了,还每天在地里起早贪黑干活呢。”
肥胖妇人拖拖拉拉,终于挪到炼尸炉前,小红将手中扇子递给肥胖妇人,恭敬又略带害怕地喊道:“婆婆。”
肥胖妇人漫不经心伸手去接扇子,小红将扇子放到肥胖妇人手上,肥胖妇人却没有拿稳,扇子掉落在地。
炼尸炉顿时熄灭,肥胖妇人大惊,看看炼尸炉,又指着掉落在地的扇子。
“你你……我早就告诉我儿子不该惯着你,让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这下好了,连个扇子都递不好,闯出大祸来了!”
几个妇人见炼尸炉熄灭,匆忙跑过来,想要重新点燃炉火,却怎么都点不着。妇人们面色惨白,口中喃喃。
“完了,要是大哥他们知道,融金丹没有炼出来,咱们都得死。”
“大哥的那些手段,我们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小红也是脸色煞白,冷汗不止,手哆嗦着,不知如何是好。
几个妇人的目光落在小红身上:“祸是你惹出来的,你要是自杀谢罪,我们还能有一条生路!”
小红害怕地摇着头:“不……不要。”
妇人们的目光越发狠毒,一步步走向小红:“你自己不愿意,只能让我们帮忙了。”
小红神色绝望,看着妇人们身后的肥胖妇人,喊道:“婆婆,你救救我,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孙子啊。”
肥胖妇人一脸绝情:“我儿子年纪还小,媳妇儿子没了,我再给他娶个新媳妇生儿子。可娘只有一个,没了就真的没了。”
最前面的妇人,紧紧抓住小红,旁边的妇人用力捂住小红的嘴。肥胖妇人从头上拔下一根木簪,就要往小红身上刺去。
小红绝望地挣扎着,护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发出谁也听不懂的低吼声,就像一只愤怒的野兽。
眼看木簪就要刺入小红的胸口,突然,一颗小石子被弹到肥胖妇人手上,她蓦地吃疼,环顾四周。
“谁在装神弄鬼?”
一阵阴风起,一名披头散发、一袭白色里衣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声音空洞幽怨:“我好恨啊,还我的眼来,还我的命来!”
长发披散在她的面前,妇人们看不清她的容貌,只隐约看到她双眼紧闭,眼下有两行血泪,似乎被挖出了双眼。
妇人们皆害怕地后退,其中一个妇人最为胆小,小声说道:“她是小翠……小翠就是被挖出眼睛去喂巨兽的。”
肥胖妇人壮着胆子说道:“小翠,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都是听大哥和三哥的命令办事的,你,你找他们去啊,为难我们干什么?”
“小翠”恍若未闻,一步步走向妇人们,疾风肆虐,飞沙走石,让本就幽暗惨淡的乱葬岗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你们都是帮凶,还我的眼来,还我的命来!”
风吹起“小翠”的白衣和长发,她神色凶狠,浑身是血,宛如厉鬼。
“小翠”抬起手,将小红“吸”到手中,又长又尖的指甲划破了小红的脖子,小红的血顺着“小翠”的手慢慢滴下。
“就从你开始吧,今天,你们全都要给我偿命!”
“小翠”手上用力,小红有些喘不过气,妇人们彻底被吓到,哭嚎着四散奔逃,很快就没了踪迹。
“小翠”这才松了一口气,忙将小红放下,睁开眼看着她:“你没事吧?”
小红瘫倒在地,惊魂未定,看着“小翠”,下意识向后退去。
“小翠”用袖子胡乱摸了几把脸,擦掉了脸上的“血泪”,又将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髻,露出秀美的容貌,正是锦越。
银朔从藏身处出来,将手帕递给锦越:“没擦干净”。
锦越又仔细擦了擦脸,将小红从地上扶起。
“你别怕,我不是鬼。刚才我们看你被那群妇人逼迫,想要救你,但是灵力有限,担心她们引来村里的人,到时候难以脱身,这才想出装神弄鬼的法子。”
小红慢慢缓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谢谢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我叫锦越,他叫银朔,我们来这里是想救一位朋友,她叫盈星,是金鲤族女子,昨日刚被拐卖来的,你见过她吗?”
小红略一思忖:“大哥二哥昨日的确带回来一名金鲤女子,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