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朔先前突然大发神威,一招解决了黄谦谦之后,自己却也再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银朔!”锦越一边喊着银朔的名字一边朝银朔的方向膝行而去。
锦越爬到银朔身边,一双膝盖已是鲜血淋漓,可她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一颗心都扑在了银朔身上。她将银朔的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在感觉到银朔的呼吸之后,人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下来。她又将手搭在银朔的腕上,释放出一丝灵力游走在银朔的体内,想探查银朔的龙丹是否已经恢复。若有龙丹在,银朔应当是能更加快速地伤愈。
可在银朔的体内从头到脚游走了两三遍,锦越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龙丹的存在,银朔的身体现在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空空如也。
别说龙丹,现在他的体内连一丝一毫的灵力都不复存在。可见刚刚那一招的威力和凶险程度,若是那一招没能击杀黄谦谦,那死的怕就是银朔了。
想到这些,锦越心有一丝说不出的滋味,酸酸的又疼疼的,竟然让她有点忍不住想哭。但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锦越吸了吸鼻子,抬头将自己眼眶里的东西给憋了下去。
随后,锦越将还插在黄谦谦身上的属于银朔的水剑一把抽了出来,用剑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去捡落在地上的黄谦谦金珠的时候,突然看见了金珠旁的一小罐药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能让黄谦谦随身携带的,想必一定不是没有用的东西,锦越毫不犹豫将药揣进怀里。
收拾好东西之后,锦越走到银朔身边想将人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板和银朔一比实在是太迷你了。银朔身形宽大,比锦越高出一个头还不止,且常年修炼,肌肉异常有力紧实,别说锦越腿上还有伤,自己都要借着水剑撑在地上才能勉强行走,就算是一个全须全尾的锦越,自认也是扛不动银朔的。
“咳咳。”
正在锦越对着银朔健硕的身姿苦恼不已的时候,银朔仿佛有所感应般,奇迹似的醒了过来。
“银朔,你醒啦!”锦越喜出望外,“感觉怎么样?”
悠悠醒转的银朔耳朵里传来锦越的声音刚想安慰她自己没事,却陡然发现了不对劲。他几次三番地眨眼,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他失明了。
锦越这时也注意到了银朔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她无意识地凑近银朔,“银朔,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银朔没有回答,他还没从失明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但锦越已经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的脸就在银朔面前,但银朔虽然睁着眼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一般。她不死心地又伸出手在银朔眼前挥了挥,果不其然银朔还是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银朔,你眼睛看不见了!”
听到锦越高八度分贝的肯定问句,银朔才终于回过了神,瞒是肯定瞒不住的,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突然失明了?”锦越有些想不通。
银朔思忖了一下道:“应该是之前的那些飞刃上都淬了毒,中毒者怕是不能动用灵力。但刚刚情况紧急我不得不动用灵力,那些毒素应该是随着我的灵力调动走遍了全身,残留在了我的眼睛里才导致了失明。”
“可恶的黄谦谦,老是使一些阴毒的法子!”锦越叹了口气,“没办法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养伤吧。你能走吗?”
“可以。”
说罢锦越率先站起身,又将银朔扶了起来,将他的手臂架在她纤细的脖颈上,身前的一只手拉住了银朔,而另一只手则贴在了银朔的窄腰后。锦越的手贴上去的瞬间,银朔的身体不可控制地一僵。
此时离银朔极近的锦越,一下子便感觉到了银朔身体的变化,“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银朔一时噎了住,搀扶受伤同伴这样的动作任谁来看都是天经地义,挑不出一点问题的。只有银朔自己知道,是他如今对锦越的心意已是越发藏不住了,从腰上传来的她手上的柔软和温度让他禁不住有些意动。
见银朔不说话,锦越只以为自己猜对了,当下扶着银朔的手上力度放得更轻了。那若隐若现,时有时无的触感差点要了银朔的命,甚至想不如不要锦越扶自己走。但话刚到嘴边,闻到锦越身上独有的味道,又有些舍不得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大约半盏茶之后,锦越在一片林子里发现了一间有些破败的、用水草搭成的小院子,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地使出全力往小院走去。
天知道银朔有多重,天知道她有多累。
“银朔,你再坚持一下!前面有一间屋子,我们到了那里就能休息一下了!”
本来该是好消息,但银朔此时却又有点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于是他又暗暗卸了一些力,将自己身上的重量多压了一些在锦越身上。
锦越此刻满眼都是不远处那个小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包袱又重了一点,只觉得怎么走得越来越累了。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两人才跌跌撞撞地到达了目的地。锦越推开陈旧的房门,将银朔放到了屋内的床上,然后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银朔问。
刚踏出房门的锦越被银朔的声音又召了回来,“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吃的和草药,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锦越就一瘸一拐地拄着银朔的水剑走了。
锦越的话让银朔一瞬间有一种家的感觉。在北海王宫里,他的父母是高高在上的水君和君后,有什么事都是下人去做,从来没有亲手为他做过什么。他忽然觉得如果未来有锦越一直这样陪在他身边,那即便是在茅屋陋舍,他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在等锦越回来的这段时间里,银朔坐在床上盘膝试着查探自己体内的情况,虽然他双眼不能视物,但却不影响内视。之前攻向黄谦谦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体内似乎有了龙丹的异动,不然他不可能使出龙族的术法,但内视一圈后却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明明能感觉到龙丹就在自己的体内,但没办法控制和调动,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现象?
“我回来啦!”
锦越的声音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银朔才停止了内视。
“怎么去了这么久?”银朔其实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就是感觉身边没有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不太习惯。
锦越脑袋一歪,有点疑惑她去了很久吗?不是就一会儿而已吗?不过也不能排除她一心摘草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这附近有些荒凉,所以我只能跑的远了一些。”锦越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包用自己手帕包着的东西,“但最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吃的,只找到这些海草,只能委屈你将就一下了。”
这些东西虽然是锦越小时候日常的吃食,但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银朔肯定是从来没碰过的。感觉到两人世界差异的锦越有些莫名的低落。
银朔耳尖微动,听到锦越越说越小的声音便大概有些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没事,我饿了。”
锦越一听赶紧将手上的海草递到了银朔手里。
“我看不见。”
“对哦!那怎么办?”锦越才想起来银朔现在双目失明。
银朔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你伺候我吃。”
伺候?那不就是喂?
锦越的脑袋“轰”地一下宕机了,一抹可疑的红色迅速爬上了她的脸颊,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屋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银朔等了半晌都没见锦越那边有半点动静,觉得自己怕是把那小妮子给吓到了。
“我开玩笑的。”他解释了一句,说完便摸索着锦越塞到自己怀里的东西。
锦越采的是非常常见的一种名叫长更草的海草,草如其名,这种海草长度很长,因此锦越手帕上的长更草混乱地缠绕在一起难以分开。
银朔摸到一根拿起来刚准备往嘴里送去,手帕上的一团草被牵扯着眼见就要蹭到银朔满是脏污的衣服上,锦越见状一个快步走过去将银朔的手按了住。
“还是我来吧。”
锦越的脸更红了,她强压着胸腔内乱跳的心脏,从银朔手里和怀里将海草拿了过来,细心地扯断,再递到银朔嘴边。
银朔先是一顿,随后从善如流地张嘴将锦越递来的长更草吃了下去。尽管锦越已经将草断开,但还是一口吃不完,银朔咬着咬着,突然双唇碰到了一个温热的东西,是锦越的手指。
触到银朔双唇的锦越,仿佛触电一般地将手撒了开,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将身子转了过去,恰好没有看到那厢银朔微微上扬的唇角。
“抱歉。”银朔知道有些事急不得。
“哦,啊,没关系。”锦越咿咿啊啊了两声才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赶紧将话题岔开“你好点没有?”
“嗯,除了眼睛看不见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
说到正事锦越一下子也忘了害羞,“我前面也找了,但是这附近没什么有用的草药。”
“辛苦你了,那只能等回到城里再去药铺找大夫看一看了。”
“药?”
银朔的话突然一下子提醒了锦越,她前面不是在黄谦谦的金珠旁找到过一个小药瓶吗?说不定有用呢!她兴冲冲地从怀里掏出那瓶药放到银朔手里,“我刚刚在黄谦谦的金珠旁看了一个小药瓶,但不知道是什么药,你看看有没有用!”
银朔闻言拿起药瓶,打开瓶塞,放在鼻下闻了闻,“这不是我所知的一般疗伤的药。”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中的毒的解药?”锦越问道。
“有这个可能,”银朔顿了顿,“但也不排除是毒药的可能。”
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锦越不免有些失望。银朔说得对,黄谦谦的药万一是毒药呢?
“那你的眼睛,”锦越将目光移到银朔漂亮的双目上,“能撑到回去找大夫吗?”
这回轮到银朔沉默了,他方才探查身体的时候也试了试眼里的这个毒,能造成灵力反噬的毒又会是什么简单的毒呢?就算不是什么奇毒,但入侵在眼睛这个最脆弱的部位,毒素就算再轻时间长了也很难说还能不能恢复。
锦越一下便明白了银朔沉默的意思,她心一狠,一把抓过银朔的手臂用剑一刀划开,鲜血涌出,双唇紧跟着就贴上去用力地吮吸了起来。
银朔感受到锦越的动作,惊得一把将人推开,“你在干什么!瞎一个还不够吗!”银朔声音中有明显的怒意。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瞎掉。既然没有其他办法,那就来赌一把这是不是解药!”锦越一口气说完不再看银朔,调动体内灵力使毒素快速扩散,不一会儿锦越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
银朔感觉到身旁的锦越晃了晃,担忧地喊她的名字:“锦越!”
锦越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抬手就要去拿银朔手中的药,银朔察觉锦越的动作,拿着药直接躲开了锦越。
“既要试,也是我自己来试!”说罢,银朔将药品倒扣在手心,将滚出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别!”锦越现在也只能模糊地看到银朔的动作,想要拦但来不及了。
不知是不是心中着急的情绪引发了原本的伤还是激发了毒素,锦越竟一下晕倒在了床上。
听到动静银朔急忙往锦越的方向靠过去,“锦越!醒醒!”
银朔不停地喊着锦越的名字,见人没有反应,又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想输给锦越。灵力在银朔体内走过一个周天之后,银朔发现自己眼前竟渐渐亮了起来,看来这真的是解药。
他心下一喜继续调动灵力在体内运转,终于在三个大周天之后,双眼恢复了光明。重见光明的银朔赶紧将药喂了一颗给锦越,又将锦越安置在床上躺好。
光线从床头破烂的窗户中透进屋内,打在锦越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暖光。而她也像是一束暖光直直地照进了银朔的心中,想到锦越刚刚奋不顾身要为他试毒,银朔不自觉地呢喃道:“傻丫头。”